那些照片
第二天一早,黎墨起來后去浴室換纏了一夜的紗布,那把刀已經(jīng)被他藏起來了。他把那些全都放在了不用的木箱里。 黎墨看向鏡面里自己的臉,不知是像父親還是母親。面容在這幾年有大大小小的變化,他想起她夸過自己,便覺得維持在這一刻的臉是最好的。 他意識到什么,很快地收拾好東西,拿上昨天她掉在這里的佛像,沿著向西的小道一直走到河邊,準備去還給冉箐。 等了不久后,他看見遠方的女孩往他這兒走來。 “你的東西?!?/br> 黎墨將手中的佛像遞給她,雙眸掩藏不了愛意地去看她。 她穿了一件格紋連衣裙。是她一直很喜歡的藏藍色與姜黃的格子,還有些許紅色穿插在兩種顏色中間,外面穿了一件沒那么出彩的外套。 冉箐接過后朝他一笑,笑容很甜,她嘴角的一側(cè)有一個小梨渦。 “幫我戴上吧?!?/br> “好。” 黎墨走近幾步,雙眼垂著,細心地替她戴上。 “你的手還好嗎?” 她擔(dān)憂地問。昨晚,她無意中看見了傷口,不過她很害怕。她不應(yīng)該害怕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恐懼。 她基因里的不穩(wěn)定在束縛與抑制她遵從內(nèi)心的指令與想法。她已經(jīng)清醒了,比過去或未來的每一刻都要清醒,她始終是她自己。 “我沒事?!?/br> 黎墨猶豫著,最終下定決心,牽著她的手開口道:“跟我來?!?/br> 二人一路小跑到無人的灌木叢背后,一同踩在柔軟的草地上,躲掉了上午光線很好的太陽。 “你把我?guī)У竭@里做什么?”冉箐的臉換上疑惑的模樣。 “對不起?!彼椭^。 然后黎墨去看她,“我不應(yīng)該那樣。我是說,和蔣黯那樣的,他是你的朋友?!?/br> 他想要碰她的臉,見她沒有抗拒之情,他才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黎墨輕聲開口:“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替你完成?!?/br> 女孩握住他五指修長的手,她沒有把這句話當(dāng)回事,至少是現(xiàn)在。 “我沒有生氣?!?/br> 冉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雙手插在口袋里對他說道。 “你不需要說對不起,我知道是他先開始的。” 她轉(zhuǎn)身去打了個電話,告訴蔣黯她周末不會去玩了。 “周一就要考試了,現(xiàn)在,我去你家補習(xí)吧?” “我想想,我們中午去哪兒吃飯?” “我來做飯。”他說。 “好?!?/br> 她跟黎墨回到家拿了書包,然后就跟他去了他家。 冉箐看著黎墨的側(cè)臉,她還沒有去過他的房間,現(xiàn)在他們是在一樓客廳寫作業(yè)。 時間已經(jīng)接近傍晚,她推了推身旁男生的手臂,她已經(jīng)正經(jīng)了很久了,她不想正經(jīng)了,她想捉弄他。 黎墨朝她看去,只見女孩湊過來發(fā)出提問:“我想去你房間看一看?!?/br> 她想看看他的房間是怎樣的,要是想,關(guān)于這個問題,學(xué)校里應(yīng)該很多女生好奇但見不到吧。 他能夠與她拉開足夠的距離。這一刻姑娘心里又想,聽說他的繼父很富有,這幢房子就是他們家的,品相看起來比她家好很多。 黎墨閉上眼,確定了一番房間里東西的擺放位置。那些,那個、還有那個都應(yīng)該放起來了。 “走吧,我?guī)闳??!?/br> 黎墨牽著她的手上了樓。然后,他打開門,和冉箐走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簡潔的臥室,除了幾件精美的家具外,就只剩一張大床。 她向床的方向走去,期間回頭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倒在床上無拘無束地打滾。 “好軟的床?!彼叴驖L邊發(fā)出的聲音也很軟。 他的唇角無法控制地彎起,她是這樣可愛。她有他不曾接觸過的活潑。 冉箐打完滾了。停下來后,她一晃眼就看到了一個放在寫字桌上的相機。 她離開床,走到寫字桌前,轉(zhuǎn)頭看著他好奇地問道:“你還有相機,可以給我看看嗎?” 黎墨沒有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還在臉紅。剛才,她在床上打滾,裙角掀開后露出大腿時的模樣。 當(dāng)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冉箐已經(jīng)打開了相機。 里面……有……不行! 黎墨及時地沖過去從她手里奪過相機。這是他上次用過忘記存放到抽屜里的,里面清一色是她的照片。 自從第一次偷拍她之后,事情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里面甚至有她和別人接吻的照片。 對,是那個傅庭,是隔壁班的男生。黎墨知道,不過他還是跟蹤她,他想了解她的一切。 恰巧,此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是冉箐的電話。 她還沒來得及疑惑黎墨為何上前,就放下了相機從口袋里拿出電話。 冉箐不意外地看到來電名稱,這已是母親今天打來的第三通電話了。 她看了黎墨一眼,接通電話后,就聽見母親在電話里催促她回家。 “好,我回來吃晚飯?!?/br> 她掛斷電話,“我先回去了。” 最近母親對她的管教比從前越來越多,比小家伙沒有出生的時候還要看得緊。 回到家后,母親緊盯著冉箐放下的書包,問道:“這是去哪了?!?/br> “去學(xué)習(xí)了?!?/br> 女孩如實回答了一番。 母親看著她的眼睛,嘆了口氣說:“天色晚了應(yīng)該早些回來,來吃飯了?!?/br> 家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小孩子已經(jīng)被送到祖母家去撫養(yǎng)了。 最近冉箐的父親都不在家,不知去了哪兒。 其實她并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母親最近的狀態(tài),似乎就是這一現(xiàn)象,讓她不想待在家里。 “明天不準許你出去,學(xué)習(xí)……就留在家里學(xué)習(xí)?!?/br> 母親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還要打掃一下雜物間,很多東西已經(jīng)沒用了。” 冉箐看到母親的筷子伸過來,夾到她飯碗里的是一塊魚rou。 想起之前夜里聽到的異聲,她只能乖乖地聽從母親的話。 有一種預(yù)感,母親快瘋了。冉箐漫不經(jīng)心地吃著食物,餐廳里只剩下些許餐具之間碰撞發(fā)出的聲音,除此之外是沉默。 母親常年在家做主婦,用餐時間稍微慢了些。當(dāng)冉箐解決完晚飯后,就站起來準備回房。 “站住。” 母親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她轉(zhuǎn)過頭看母親,只聽她說:“留下來洗碗?!?/br> “好的?!?/br> 母親看著女兒順從地應(yīng)下后,內(nèi)心感到很欣慰。 至少她還愿意聽從自己的管教,至少她還有這一個女兒,她的女兒。 …… 周日的時候,黎墨拿著電話等待她的信息,可她什么也沒有發(fā)過來。 那,就要周一見了。想著周一還能見到她,黎墨放下了手機。 想到她,他便覺得自己面臨新生,那些關(guān)于那個女人的記憶全都被她的身影所占有。 她就這樣兒停在他腦海里,有時候他會夢到她,醒來時總會臉紅心跳,雙腿間的異樣會令他感到奇異。 再然后,她能讓他拋下以前的所有東西。 跟她在一起的時光,代替了之前他因為無所事事雕刻木頭,或者去獨處的時光。他也告別了他的刀子。 周一早上,冉箐正準備出門,母親就叫住了自己。 母親準備送她去學(xué)校。 冉箐上了母親的車,這輛車子還是留在家門口,未給父親開走的。 早上沒有見到她。黎墨看了一眼對面學(xué)校的大門,那就等晚上吧。 晚上,黎墨乘車到書店后,并沒有看見女孩的身影。 他拿出口袋里的電話,看到一天前以及兩天前給她發(fā)送的信息都還躺在那兒。 這周快要過去了。黎墨還是沒能看見她,書店她這幾天也沒有去。 他除了在家附近看見過冉箐的身影,其余的時間又像那段他天天躲著她的日子一樣,二人的行程完全錯開,以至于根本見不到面。 “秦主任,我想提前回家,有點事情。” 周五,黎墨背著收拾好的書包對坐在講臺后的老師說道。 老師心中有些疑惑。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不過她抬頭便看到,眼前自己喜歡的好學(xué)生正一臉認真地重復(fù)道:“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好吧,你先回去吧,不過下不為例?!?/br> “謝謝秦主任?!?/br> 黎墨跑出校門,班上的人朝他看去,同桌也不明白他怎么了。 他跑出校門,學(xué)校外已經(jīng)放學(xué)的學(xué)生也紛紛對他側(cè)目。 “聽說就是他,黎墨,三年級第一的學(xué)霸?!?/br> “你知道他的來頭嗎?我知道他是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 “之前沒有注意到,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長得很好看耶?!?/br> “對啊,真的很好看,比電視上的人都要好看 ?!?/br> 冉箐正在學(xué)校外的小道上走著,蔣黯已經(jīng)被她近幾日來的冷漠弄得不敢靠近她(其實是母親的管教),桂玉也有事情,早早地離開了。 “冉箐!” 這一聲喊得好幾個人轉(zhuǎn)頭看他。 不過看到那張臉之后,大家竊竊私語起來,畢竟不容易遇見隔壁學(xué)校的黎墨呢。 女孩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看到背后的男孩。 “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很擔(dān)心你,是不是發(fā)什么什么事了?” 黎墨從背后把她整個人抱在懷里,就在這條離學(xué)校不遠處的小道上。 母親還在等著她,可不能叫她看見了。 冉箐甩開他的手,沒有拋下任何一句話就轉(zhuǎn)身離開。 他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突然對即將發(fā)生的事感到害怕。她的事情,與他今天做出這番舉動后會發(fā)生的事情。 黎墨對四周看了看,剛才看他們的學(xué)生才收回目光。 大家看起來態(tài)度很模糊,黎墨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將剛才發(fā)生的一幕放在心上。 周日下午,冉箐正在房間里學(xué)習(xí),就聽見樓下傳來一陣響聲。 是父親回來了。與此同時,還有噪音與男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她放下鋼筆,打開房門跑下樓。 母親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她,開口對她喝道:“冉箐你下來做什么?” 父親看見她,走上前幾步拉住她的手,“她有沒有對你怎么樣?告訴我,一切都還好嗎?” “你放開她!”母親去拉扯父親。 他們開始爭吵。她在這一刻流下一行淚,映照著這場不幸的婚姻。 “她是我們的女兒,不要對她做什么過分事情來?!备赣H拉著冉箐的手,朝這個還是自己妻子的女人說道。 “你要把她從我身邊搶走嗎?”母親紅著眼走過來,“我給你生了個兒子還不夠嗎?“ “我要出去一會兒。”她不想聽他們吵了。 說話間,他們的女兒就往門外跑去,兩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母親想去追,可被男人拖住了無法動彈。 冉箐跑到這座房子前,脆弱地喘著氣。 抬起頭后,她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男人,或許他穿著的灰色襯衫在證實著什么。 下午三點,寧靜的住宅區(qū)小道吹來一陣微風(fēng)。 女孩奔跑發(fā)出的聲音很容易被聽見。院子里的男人轉(zhuǎn)頭朝她看去,嘴上叼著一根煙。 而下一秒,齊廖就看見繼子從離他不遠的玄關(guān)處跑出來,向著這個面熟的小姑娘跑去。 齊廖挑了挑眉,看著繼子領(lǐng)著女孩走到自己身邊,對自己說道:“這是我喜歡的女孩?!?/br> 兩個孩子說完后,就往房子里走去。 齊廖留在原地搖著頭感嘆?!靶∽佣加邢矚g的人了,真是......” 十二月底已經(jīng)很冷,冉箐被帶到二樓他的房間,感覺暖暖的。 她已經(jīng)平靜下來了,在脫離那個父母激烈對峙的氛圍之后,就感到自在多了。 “我mama最近對我管教比較嚴,不允許我出去玩?!?/br> 二人坐在床邊,黎墨聽著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剛才我爸爸回家了,他們吵起來我才跑出來的。” ”沒事吧?“黎墨擔(dān)憂地看她。 “我...不知道回家后會發(fā)生什么。” 她抬頭一臉正色。 她拿出胸前的佛像,“上次,找不到佛像時,母親也是這樣對我的。我很害怕?!?/br> 冉箐觀察著黎墨的神情,不過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 她試圖抓住什么,用謊言來試探他對此事的態(tài)度。 這種情緒的來由顯而易見。說不出為什么,她想抓住他的情緒,證實一些她想弄明白的事情。 黎墨的眼簾半垂著,如同彎月般的弧度:她說話的時候則是看向他,纖長的睫毛一張一合。他聽到她問:“相機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