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護短
令會林的房子裝修是中式格局,令會遷面無表情地往主位上一坐,眾人皆噤若寒蟬,薛云奕不知道有什么心理陰影,還下意識地抖了抖 令會遷瞇著眼睛看他,淡淡地說道:“你現如今妖力可比我強多了,怕什么?” 薛云奕雙腿微微并直,圖南還從沒見過他這么乖巧的樣子,他賠笑道:“我哪兒敢啊哈哈哈哈……” 令會遷冰冷的眼神一瞥,沒理他,點了點靳元:“靳家這個,你老實,你來說,到底怎么回事兒?” 靳元蹙起眉頭,長出了口氣,開始言語簡潔,條理清晰地講述 靳元是個特別不擅長講故事的人,圖南、令會林和蕭玦一路上經歷的驚心動魄,他沒講出來半分,只是平鋪直敘,但令會遷理解能力極強,還是在腦海里抽絲剝繭地還原了真相 靳元話音剛落,令會遷一拍椅子扶手,巨力把實木的扶手拍得瞬間炸開,木屑在空中飛濺,他不管被扎得血液淋漓的手心,鉆緊了拳頭,陰沉道:“海妖族……虎鯨少主……哼!”,最后那重重一聲冷哼,如同重錘落于眾人心頭,帶著讓人膽寒的憤恨和怒火 就在令家老大拍飛扶手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吊兒郎當的嗓音:“喲!會遷兄,數十年不見,怎么今天一見,火氣這么大啊……” 那男人軍裝褲子松松垮垮地掛在胯上,讓人擔心會不會隨時掉下來,嘴里斜叼著根兒煙,也不用手拿煙,就從嘴角里噴出一股煙霧,頭發(fā)被剃成寸頭,發(fā)茬堅硬,顯得眼神很犀利,他渾身上下散發(fā)出的流痞氣質,能讓整條街的良家婦女全部繞道走 令會遷正在發(fā)怒,聞言瞇起眼睛:“靳召?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也沒什么”,靳召和蕭玦竟然是同時進門的,他厚重的軍靴在門檻上一磕,挑眉笑道:“事情呢,小蕭在路上已經和我說清楚了……我今天來也沒什么目的,小令受傷,他們幾個瞞著你,確實有錯在先,只不過……”,靳召眼珠一轉,理直氣壯道:“你想教訓別人家的孩子,我無所謂,可我家三兒,你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可就要跟你比劃比劃了” 哈?劇本不是這么寫的吧?不是讓你來勸令會遷別發(fā)火的嗎? 蕭玦、薛云奕和圖南同時難以置信地看向了靳召,只見此人臉不紅,心不跳,明目張膽地護短,連靳元這個被‘保護’的,都露出了難以啟齒的表情 令會遷本來就夠煩的了,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冤有頭,債有主,真正導致令會林受傷的,是海里的那幫雜碎,眼前這幾個小兔崽子,頂多也就算是知情不報,本來想著一人踹一腳也就過去了,結果讓靳召這么沒頭沒腦地一攪和,火氣蹭蹭蹭往上涌,這簡直就是送上門來的出氣筒,令會遷甚至覺得,他要是不打靳召一頓,都對不起他這副欠揍的嘴臉 而靳召呢?他和靳玄一人陪譚溪石一個月,正在家里努力造小老虎,結果被一通電話打擾,當時家里那只母豹子就怒了,揚言誰敢動你弟弟,我就動他全家,靳召費了半天口舌,才把譚溪石按回床上讓她好好休息,這才一臉陰沉地出了門,連褲子都沒提正,你說他心情能好到哪兒去? 靳召抽了好幾只煙,才把一肚子邪火兒壓下去,結果沒成想,剛進門,就看見令家老大在自己弟弟面前耍威風,這才有了這一出 所以說有時候男人打架需要理由嗎?好像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令會遷和靳召眼神對上,噼里啪啦的可怕電光閃過,兩人幾乎是同時向對方撲去,然后旋風般地過了無數招,圖南練成金丹之后,才能勉強看清他們的動作,圖南眼瞅著兩人拳拳到rou,已經從屋里打到了屋外,剛張嘴想勸,就被偷偷溜過來的薛云奕捂住了嘴巴 “噓!——”,薛云奕擠擠眼睛:“你別看他倆打成這樣,他們歲數差不多,年輕時就一起玩兒過,算是朋友,不會有事的” 圖南會意,也擠了擠眼睛表示明白,薛云奕這才把手放下 兩人看似打得兇狠,其實都沒用妖力,只是想揍對方一頓,靳召心里還窩著個想法,令老大現在今時不同往日,被打落道階,拼修為已經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了,他那樣自信自傲的人,可不能在他傷口上撒鹽 兩人的動作極快,砰砰砰的拳腳相加聲不絕于耳,從令會林院子打到了蕭玦院子,又打到了靳元院子,一路上掃掉了無數樹葉,終于,令會遷一拳落在了靳召眼眶上,靳召也一肘子拐在了令會遷臉上,兩人同時跌落,躺在地上喘了半天粗氣,才消停下來 令會遷喘著喘著,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酸楚:“我當初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才掉落了一條尾巴,修為跌落至此,他……他掉了三條尾巴,是我無能啊,是我無能!靳召,你也不用故意讓我,現在的我,不過是個廢人罷了”,說完,他狠狠地把拳頭砸在了石板路上,血rou迸濺,但那疼趕不上心疼的萬分之一,他的弟弟,他親手養(yǎng)大的弟弟,九尾狐族最后的希望,就這樣……葬送了嗎? 靳召任由他自虐,發(fā)xiele一會兒,才幽幽坐起,點了根煙,煙霧繚繞間,瞇著眼說:“我認識的令會遷,在當初妖族年輕一代之中,無人能敵,我大哥當時已經被稱為白虎族的天才了,可他年紀比你大,妖力還不如你”,靳召吸了口煙,接著說:“當時妖族有傳言,一千年,妖界也就出一個令會遷,可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靳召站起身來,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腳:“以后出門別說我認識你!” “你不懂,你不懂啊靳老二”,令會遷也不惱,只是眼神空洞地躺著:“我什么都沒了……什么都沒了……” “別一副自怨自艾的倒霉相,看得老子頭疼”,靳元靠在一棵樹上:“誰說你啥都沒了?上天這不是給了你一個弟妹嗎?” “你說那個小姑娘?”,令會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世人都說狐生性涼薄,可是,我疼了那么多年的弟弟,最后還是走上了我的老路……她,也是個人類啊……” “是人類不錯,只不過,是個能修煉的人類,就是她,把你弟弟救了回來” 令會遷聽了這話,眼神才聚焦:“嗯?” “得了,你氣兒也消了,該丟的人也丟完了,起來吧,回去讓她自己跟你解釋”,靳召伸出一只手,作勢要拉他起來:“別磨磨蹭蹭的,你還想哭鼻子不成?老子可沒手帕給你” 令會遷罵了句“滾蛋!”,但還是握住了他的手,讓他拉了起來 兩人并肩回到了令會林的房子,圖南看著他倆都一幅鼻青臉腫的樣子,大氣都不敢喘 令會遷半邊臉都腫了,可他絲毫不在意,緩慢地運行妖力療傷,同時看向圖南:“姑娘,聽說你能修煉?” 薛云奕立刻整個身子擋在了圖南面前:“是,其實四弟原本差點兒死了,是她幫四弟擋了天劫,回來以后又夜以繼日地替他療傷,四弟這才從三條尾巴恢復到現在” 令會遷一聽“差點兒死了”“三條尾巴”,額頭青筋又猛烈地跳了跳,而后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嫌棄地擺擺手:“我還能對一個小姑娘動手不成,你邊兒去,讓她自己說” 薛云奕這才將信將疑地退到了一邊,露出了紅著臉的圖南,其實她既沒有擋天劫(天劫是小溫化解的),也沒有夜以繼日地替令會林療傷(畢竟晚上要儲存jingye恢復法力),當然薛云奕既然為了護著她說出口了,圖南也不會故意去糾正這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jié),連靳元都仿佛開了竅,一言不發(fā),沒有拆穿 圖南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露出回憶的神色:“從哪里開始說起呢……” 于是,眾人圍坐在屋子里,令會遷和靳召都是第一次聽說圖南這些,從一開始覺醒一路修煉到現在的經歷,就連四個妖怪,也不知道所有的細節(jié),于是他們全都聚精會神地聽,屋子里靜悄悄地,只有圖南講述的聲音,中間她口干,還連喝了好幾口靳元倒的水,才繼續(xù)說下去 “……于是,我經過小溫的引導,煉成金丹,現在,我可以運用金丹,把我體內的溫鼎法力,轉換成生命力,用于療傷和輔助,再加上,我和令會林本來就……”,圖南紅了紅臉:“本來就在一起了,所以,我的法力對他格外有效” 還好屋子里的人都沉浸在思考中,沒人注意到她的窘迫 令會遷右手拇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扶手,這個思考時的小動作和令會林一模一樣,他沉吟道:“所以說……你這個,溫鼎訣,既可以讓你容顏不老,直到散功,又可以讓你輔助大妖修煉,還能治病救人,連妖族……垂死病危,跌落道階這種傷病,都能治?” 圖南深吸口氣,挺了挺胸脯:“是” 令會遷深邃的眼神灼灼地看著她:“姑娘,你可知你在說什么?”,當初,他自己因為渡劫失敗,被打落道階,九尾狐王和王后,心碎不已,付出了幾乎全族所有的收藏,遍尋妖界人間的奇珍異草,名醫(yī)名藥,也無法治好他,只是留下了一條命,和一幅再也無法修煉的身體,他不能進階,就意味著這個百年大限到的時候,令會遷必然無法渡劫,灰飛煙滅,而現在,有一個二十多歲的人類小姑娘,竟然紅口白牙地說,她能治好這種病,這簡直比神跡還讓人難以置信 圖南直視著他的目光,也不再害怕,她伸出手道:“令大哥,我知道您一直半會兒很難相信我,那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給您試試看吧” 眾人也都投來期待的目光 令會遷將信將疑地伸出手,圖南還猶豫了一下,最終抓住了他的手腕 從兩人接觸的地方開始,金光逐漸散發(fā),燦金色的法力,緩緩流入令會遷體內,那法力如同母親溫柔的手,逐漸撫摸著、修復著他因為天劫破碎的經脈,這種溫暖舒適的感覺,令會林幾十年都沒有體會過了,他舒適地差點兒呻吟出聲 而靳召雖然是旁觀者,但他第一次感受到圖南的法力,那金色的光圈逐漸擴散,僅僅只是接觸到,體內的妖力流轉速度就在加快,而吸收靈力的速度也快了半分,靳召緩緩地瞪大了眼睛,這,到底是什么級別的功法,竟有如此神效?! 圖南因為不好意思,原本只是抓住了令會遷的手腕,可是一開始運功,他發(fā)現令會遷枯竭的經脈猶如吸鐵石,緊緊地吸附了她的溫鼎法力,釋放出極致的渴求,令會遷也被帶動,竟然緩緩地入定了,圖南深吸口氣,不再保留,她開始全力輸出,左手一帶,抓住了令會遷的另一只手,四手相抵,妖力、法力徹底連通,那金色光圈,又擴大了一倍多 眾人面面相覷,而后不愿意浪費圖南外溢的法力,紛紛坐下,開始修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