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真的不進來看看嗎
夜色黑沉。 宮內(nèi)燈影蕭索,只有仨倆巡邏士兵拿著燈籠走動。 聞雷閣內(nèi),三人各坐一方,其中薛尹棋與薛將離坐東位,薛震一人坐于西側。 燈花撕開了引線,噼啪一聲落至燭臺上。長信宮燈不曾點燃,準確來說,是薛尹棋與薛將離不讓薛震掌燈。房間狹小,加之四周立滿了落灰的書架,更顯逼仄。 時間回溯至白日,三人于城郊重逢之時。 那時薛震見薛尹棋薛將離二人立于自己面前,不禁有些詫異——明明先前說好了,薛尹棋再返回災區(qū),等自己過去,怎會提前返京,還是同薛將離一起? 可對方卻并不打算給他答復,轉而要求他與他們一同,夤夜折返回宮內(nèi)。等到了京都之外,又令大部隊候在城外,只留極少部分精銳同三人一同往聞雷閣趕去。 —————— 噼啪。 噼啪。 薛震仿佛聽到時間在耳畔一寸寸地遠離,不禁抬頭看向闔目休憩的薛尹棋: “大長老,我們在等什么?” 薛尹棋倏地睜眼,目光銳利似一柄寒光熠熠的劍,薛震頃刻寒毛倒束,只覺那刀鋒直指自己咽喉:“為什么覺得,我們在等人?” 薛震囫圇咽下一口唾沫——“直覺?!?/br> 他不知是什么能讓平日里恪盡職守的薛尹棋懷疑自己,然而對方神色實在不善,似乎對他的答案尤為不滿: “周海在宮里也呆了些許時日,你們是時候成婚了?!?/br> 薛震被這沒頭沒腦地一句弄得有些發(fā)懵:“大長老,不是說好等我與她都想通了再議嗎?” “君上恐怕是想不通?!?/br> 薛將離幽幽開口。薛震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他面色同樣冷似寒潭:“那個沈巽,君上可知是什么來頭?” 薛震語塞,話到嘴邊,復又吞進肚子里咀嚼一番,最后才說:“乾媂的人?!?/br> “原來君上也知道?!?/br> 薛尹棋皮笑rou不笑,廣袖一揮,朝他飛來一堅硬物什。當啷一聲,那物跌至地面,離薛震僅一寸之隔的地方,薛震定睛看著那折斷的半支箭,從蒲團上起身,撿起。 箭簇較之戰(zhàn)場所用是曾有意削盾,就算射入人體內(nèi),也不致命,箭上綁著一個指節(jié)大小的信筒,薛震拆下信筒,自其中抽出信封,臉色頓時煞白—— “沈巽欲意竊取雷晶石?!?/br> “兩位長老什么意思?”薛震將信紙收入掌中,捏成一團,眸中迸發(fā)出兩道火焰:“這不清不白的一句話,二位就不怕是構陷?再者說,若沈巽真是乾媂的人,又豈會用這樣的方法將人塞給我?” 薛將離和薛尹棋似乎不打算解釋,反而鎮(zhèn)定自若地坐于原處。薛震難從二人臉上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正心急如焚,卻樓頂磚瓦松動之聲。 “賊人顯,列陣——” 倏而,無數(shù)道篝火燃起,即使隔著一層紗窗,屋內(nèi)也頃刻被這血色點亮。 “震君?!?/br> 薛尹棋霜鬢染上烈焰的紅,眼底淡漠到冷酷,但目光卻似嗜血野獸般殘忍,他張開唇,一字一句吐露出屬于勝利者的輕蔑: “我們可從未說過,這個盜取雷晶石的賊人,是乾媂派來的?!?/br> ———————— 當沈巽透過紗窗,看見屋內(nèi)三人時,便徹底醒悟——自己中計了。 他早該在潛入聞雷閣時察覺不對的——守衛(wèi)太過松懈,作為禁地,不該這么松懈??上菚r也是被拿到雷晶石的欲望沖昏了頭,若是早點收手,又何至于此? 四周羽箭如雨點般紛沓而至,沈巽凌空翻身,又接連踩著幾處屋頂飛檐,往外圍跑去。 而對方似乎早有預謀,凡他所經(jīng)之地,無一不順勢燃起篝火,宮墻四處,一時被火光點燃,抬頭望去,連夜幕里的星子都在火焰之中黯然。 沈巽眼見無處遁逃,忽然發(fā)覺宮苑東邊似光線較黯,立即反應過來那是宮內(nèi)女眷的居處,便向朝那處跑去。 就此之際,夜幕之中忽然殺出一漆黑身影,若非沈巽眼尖,抽刀借住對方的殺招,可能就會被把柄利劍攔腰斬成兩截。 那女人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凌厲眉眼,窈窕身姿被貼身的夜行服勾勒了個淋漓。 沈巽握住“解”刀,又擋下她直擊自己眉心的一劍,心道此人與自己間隔距離極好,分明是想借著短刀劣勢讓自己在對決中落于下風。 沈巽不愿戀戰(zhàn),與她稍稍交手后,便拉開距離,翻身下了墻。 不料待他腳甫一沾地,四面灌木中,便響起簌簌地人影攢動之聲。 緊接著,花園里的燈火也被點亮了。 沈巽看到了四周將自己團團圍住的皇族親衛(wèi),也看到了方才同自己纏斗的女人跳下屋頂,揭開了臉上面紗。 “拾壹?” 女人冷淡地看著他,并不接話。 沈巽暗自咬牙,心想他怎么沒聯(lián)想到,“拾壹”這樣的名字,該當是死侍才會用的代稱。 薛震與薛將離不知從何處趕來,一人面色如常,一人臉色蒼白。 沈巽不敢與薛震對視,只往后退了幾步,將面巾拉得更高。 可薛震怎會不認識他?就算他將口鼻掩住,單從那雙眼,便可輕易看出。 但薛震似乎不信這個邪,在身后刀疤男厲聲大呼中信步上前,一把拽下了沈巽的偽裝,沈巽這下是徹底無處躲藏,雙唇顫抖著,垂下了頭。 他害怕自己抬起頭,對上對方憤怒或者失望的眼,然而不用想,薛震此刻的模樣定當是如此。 果不其然,薛震攫住他的下頜,五指似鐵一般,牢牢禁錮住他,不令他動彈。而沈巽瞳孔中倒映出的那張臉,正充斥著扭曲到了極致的憤怒。 “你是誰的人?” 他問。 汗珠自沈巽額間滑落:“乾媂……” “撒謊!”薛震暴怒,又收緊了掌中力道,沈巽疼得牙關發(fā)顫。 圍住他們的人群忽然散開,留下一條通人的道,華服中年男人手搖著輪椅行入包圍圈中,又在離他們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下。 沈巽顧不得理睬來者,眼前的薛震也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然而,薛尹棋接下來的話卻令在場人皆是面色一變: “棲……你不是死了嗎?” 似乎是愣神,薛震鉗制住沈巽的手略微卸力,而就此空檔,沈巽終于得以看清薛尹棋此刻的神情。 令人意外地是,這位看慣了塵世風雨的上位者,就算在燈火的映襯下,臉色依然是rou眼可見的慘白,好像除卻憤怒,眼神中還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畏懼? 沈巽頭皮發(fā)麻,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既然“拾壹”,“捌”都是死侍的代稱,那么“棲”其實有沒有可能是“七”,也是某個死侍的稱呼? 而“棲”這個死侍,除了與天君乾媂有著千絲萬縷的練習,甚至還將手伸到了離天境隔了幾千里以外的雷谷和他的故鄉(xiāng),風之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