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回房間時，莫微不禁問道：“我記得你說過，V國是你第一個流浪的國家，”他軟軟地瞥了身旁人一眼，“原來你是V國人嗎？”

    梵德爾將門開啟，讓莫微先進(jìn)去：“我并不算是完全意義上的V國人，我的祖上是V國人?！彼α诵?，“我的家族在外漂流了很長時間?！?/br>
    “漂流？”一般人都會說自己的家族在外定居了很長時間，用“漂流”這個詞的話，難道是一直在搬遷嗎？莫微直接問了出來。

    “算是吧，”梵德爾輕聲道，“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在一個地方長期停留過?！?/br>
    莫微一時不知道是否該安慰梵德爾，但是梵德爾沖他笑了笑，臉上并沒有陰霾，只有純凈的暖意。

    “那你肯定見過很多難得的風(fēng)景，除了這次來凱撒爾，我之前都只在椒城周邊打轉(zhuǎn)?！蹦⒂X得梵德爾臉上的神情令他安心，但又有一點憐惜在心底冒頭。他想起了梵德爾悠揚如白鳥的琴音，想起梵德爾認(rèn)真觀察景物時的愉快欣喜，不由在心中想道：梵德爾應(yīng)該是一個珍惜美好，會在奔流般的生活中仔細(xì)品嘗甜味的人。

    梵德爾神情溫柔，將掌心打開：“對我來說現(xiàn)今所見便是難得的風(fēng)景，比如這個，我之前從未見過?！?/br>
    莫微這才發(fā)現(xiàn)梵德爾手心里還攏著一朵黃色小花，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像是縮小的太陽花，邊緣的顏色逐漸變淺。

    莫微不禁失笑：“你還在空中花園偷偷摘花，我們恐怕還得去補個花錢?！?/br>
    “它飄落下來了，”梵德爾藍(lán)色的眼眸沉靜地望著莫微，像是在望著他手上的那朵鵝黃小花，“我想，我應(yīng)該要接住它。”

    莫微靜靜與梵德爾對視，恍惚間那片藍(lán)色的天空朝自己迎面而來，自己好像變成了自由滑過藍(lán)天的羽翼，又好像成了擁入白鳥的那片無際天空。

    梵德爾將那朵細(xì)小的花小心收攏在掌心，對著莫微粲然一笑：“因為它好像……”

    后面的話莫微沒有聽清，或者梵德爾也沒有說出，兩個人之間似是吹落了一片蒲公英，悄悄地不知降落在哪塊心田。

    第二日眾人在城市中央的噴泉集合時，許世安早早便等在那兒了。尚顯稚氣的少年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運動衫，胸前還印著一張可愛的貓臉，戴著米色鴨舌帽，笑容燦爛地沖著他們招手。

    他們根據(jù)先前的計劃去了凱撒爾皇宮遺址，華麗的宮殿明顯時常人工維護(hù)，金碧輝煌的墻磚石柱精致典雅，即使最角落的墻面上都印著細(xì)膩的金屬貼畫，千年前凱撒爾王室的奢侈浮華可見一斑。

    他們的導(dǎo)游卡什是一個有著小麥色皮膚的小姑娘，穿著凱撒爾古時的艷麗繡裙，繡線編織的長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蕩起一圈圈嬌俏的漣漪，她熱情自豪地向游客介紹著這座宮殿。

    “想要了解真正的凱撒爾古代文化，還是得去凱撒爾遺跡，”卡什目光靈動，用有些神秘兮兮的語調(diào)說道，“不過那里是政府的重點保護(hù)區(qū)域，想要進(jìn)去必須得有政府頒發(fā)的冒險證，據(jù)說去年正式頒發(fā)的冒險證只有這個數(shù)。”

    小姑娘做了一個“七”的數(shù)字手勢，八卦道：“聽說光申請就得一年多，世界各地的探險者都排著隊呢?！?/br>
    一個中年女性好奇道：“那你們當(dāng)?shù)厝擞腥ミ^嗎？”

    “當(dāng)然沒有啦！”卡什有些夸張地?fù)u了搖頭，“咱可都是遵紀(jì)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可能去過這種禁區(qū)呀。”卡什領(lǐng)著一群人來到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門前是精致華美的彩色蛇形噴泉，很多人開始圍著噴泉取景拍照了，“現(xiàn)在估計只有七八十歲的老人可能去過了，五十多年前沒有明確禁令，有不少外來人隨意出入，對遺跡造成了很大破壞?！?/br>
    “為什么不把那里也開發(fā)起來，變成一個旅游景點呢？”其中一個游客問道。

    “誰知道呀，”卡什聲音清脆，“當(dāng)時有各種傳言，有說是遺跡破壞程度過高，需要限制保護(hù)的；有說那地方有危險的神秘野獸，五十年前害死了十幾個人，其中一個還是非常重要的大人物，所以被關(guān)閉了?！?/br>
    “城市傳說呀?！?/br>
    “但要我說，這些都是假的，”卡什狡黠一笑，“肯定是咱們國家在偷偷研究什么秘密武器、生化藥物?！?/br>
    孫小杰反駁道：“那為什么還給發(fā)冒險證啊，直接完全關(guān)閉不就好了?！?/br>
    卡什撩了一下她腦后那根馬尾辮：“畢竟是偷偷嘛！直接禁止不就太可疑了，還不如故意弄一個缺口，把進(jìn)去的人都牢牢看緊了，這樣反而不容易出幺蛾子?！?/br>
    聽起來好有道理的樣子。不久之后就要去凱撒爾遺跡的微光等人不禁沉默了。

    卡什是一個非常專業(yè)的導(dǎo)游，自然也要潤物細(xì)無聲地帶貨。她帶著十幾個人將整個皇宮開放的部分轉(zhuǎn)了個遍，最后來到了一處露天溫泉，面積有籃球場那么大，里面裝飾著彩色蛇，蛇頭在流淌著熱騰騰的溫泉水，周圍立著一些石制宮燈，已經(jīng)點上了金色的蠟燭。這應(yīng)該是一個休息站，旁邊還有一個小店鋪，在販賣泳衣、泳褲、浴巾和食物。不遠(yuǎn)處就是男女洗浴更衣室。

    “這個露天溫泉當(dāng)年可是只有凱撒爾的王室有資格享用，”卡什開始介紹這個貴族溫泉了不起的開鑿歷史了，“……彩色蛇在古代凱撒爾是神圣的象征，權(quán)貴之地才有資格安置。不過現(xiàn)在，你只要花上一百克拉，就可以享受與帝王一樣的超高待遇！重點是，咱們的小吃可比古時候的好吃多了！”

    在卡什的熱切推銷下，李柯等人還享受了溫泉團(tuán)購價。逛了一整天，大多數(shù)人都有些累了，現(xiàn)在出現(xiàn)這么一個有吃有喝能泡澡的地方，很多人便樂呵呵花了這一筆錢。

    溫泉分四格，男女各占兩格。李柯和孫小杰挑了一處有彩色蛇的位置，正澆著水愜意享受。隔著一段距離，還能聽見劉萌在嚷嚷著要吃溫泉蛋。

    莫微披著白色的浴巾，坐在溫泉邊沿的淺藍(lán)色玉石臺上，只將雙腳探進(jìn)了水中，感受著微燙的溫泉水一點點浸潤疲憊的雙腳，他的雙眼不由舒適地瞇了起來，粉紅的腳趾微蜷仿佛一只饜足的貓。

    梵德爾坐在莫微旁側(cè)的溫泉里，興味十足地用手撩撥著身前的水，金色的長發(fā)垂下來一段，浸到了水中。“星球地脈真得好神奇?！彼麥\藍(lán)色的眼睛亮亮的，笑得有幾分孩子氣。

    “所以這是你第一次見到溫泉？”莫微單手撐在膝蓋上，俯身問道，他的眼里帶著一些好奇。

    梵德爾對一切常人視做普通的事物都表現(xiàn)出超高的興趣。之前莫微覺得這是因為藝術(shù)家特有的敏感性，但在相處中，他越來越感覺到梵德爾的情緒與其說是興趣，不如說是新奇。就好像在A國和凱撒爾的所見皆是初見。

    “之前只在模擬視頻中見過?！辫蟮聽柼ь^看向莫微，“你不下來嗎？一直在上面會冷的吧?！?/br>
    “還好，我先坐一會兒，這個玉石臺坐著很暖和?！蹦⒒瘟嘶巫竽_，感受著水下的阻力，現(xiàn)在是一個什么都可以慢慢來的時候，即使拖延也有了別樣的安然舒適。

    但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股推力，莫微幾乎是身不由己地向前傾倒，驟然失衡，慌亂下他抬起腿想要穩(wěn)住自己。

    預(yù)想中的跌進(jìn)水里并沒有發(fā)生，他的雙腳都踏在了實處，反作用力下，莫微兩手撐在身后，仰坐在了玉石臺上。

    穩(wěn)定后再看，他的姿勢實在尷尬之極。原來他的左腳踩在了梵德爾肩上，另一只腳則踏在了對方赤裸的胸膛上。而梵德爾可能是想要扶他，但是卻抓住了他的左腿腿彎，導(dǎo)致莫微整個人都幾乎仰躺下來，白色的浴巾墊在身下，散落開來，露出白玉一般的無瑕軀體。

    二人視線相交，梵德爾的目光在某處停頓了一會兒，便好像燙到了一般向旁側(cè)移去。

    “對不起?！比暤狼笌缀跬瑫r響起，一個是莫微，一個是梵德爾，另一個則是剛剛不小心撞到了莫微的小孩家長。

    莫微立刻將右腳收回，但左腳卻還被梵德爾抓在手中，無措之下，他足弓彎起，在梵德爾的肩上輕輕蹬了一下。

    梵德爾好像觸電般，連忙將手松開，但又反應(yīng)過來，重新扶住莫微的左腿放回了水里。

    “你還好吧，有沒有摔到？”梵德爾看著撐著手起身的莫微擔(dān)憂道。

    “我沒事，”莫微重新披上了那條浴巾，“只是突然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br>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奇異的沉默蔓延。梵德爾藍(lán)色的眼眸在氤氳的霧氣中變得朦朧潮濕。

    “莫微哥哥，吃點東西吧?！币坏儡浥吹纳倌暌舸蚱屏藘扇酥g的沉寂，許世安端著一個小吃盤坐到了莫微身旁，尚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滿是無邪的笑容。

    “謝謝?！蹦_著許世安笑了一下，身周的空氣似乎重新緩慢流淌起來，他揀了一顆杏仁輕輕咬下。

    許世安看人的眼神就像他天真的笑臉一樣，也是無邪柔軟的，他看著那顆杏仁被莫微淡色的唇含住，咬下，最終消失在唇間。

    許世安也同樣拿了一顆杏仁，含在嘴里，并不吞下，只是用舌尖輕輕抵住。

    莫微遠(yuǎn)遠(yuǎn)看見孫小杰他們手里拿著相同的小吃盤，不用問肯定也是許世安買的。似乎是為了感謝能捎上他一起游玩，這一路上的零食小玩意，許世安基本搶著買單，加上他嘴甜知禮，處事得體細(xì)致，短短兩天，許世安儼然已經(jīng)成為了劉萌等人的心頭寶，連李柯都對他極有好感。

    “你放松玩就好，不用太在意我們的?！蹦⑷滩蛔≌f道，在他看來，許世安只是一個還在讀高二的小孩，沒必要像大人那樣圓融處事，單純享受他人的關(guān)照快樂生活就夠了。

    “莫微哥哥，我現(xiàn)在就很放松啦，能夠不給你們添麻煩，幫上一些忙的話，我覺得特別開心?！痹S世安眨了眨眼，清澈的眼睛里滿是真誠，笑起來更是神采奕奕。

    等到莫微泡進(jìn)水中后，他的皮膚幾乎是rou眼可見地泛起嫣紅，臉頰變成了粉色，襯著被水霧染得濕漉漉的雙眼，像是醉酒了一般。

    他趴在玉石臺邊，輕舒了口氣，將手臂和臉頰貼在微涼的玉石上，肩翼放松地舒展開來，如同一只休憩的醉蝶。

    梵德爾看了一會兒，便小心翼翼偏開了視線，總覺得水溫似乎比之前高了。

    許世安則默默坐在不遠(yuǎn)處，他那宛若天生的笑顏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一雙眼黑沉沉的，只是定定地看著莫微露出水面的那一片皮膚，看著水珠從潔白的皮膚上緩慢滑落。他又拿了一顆松仁，放在口中細(xì)細(xì)舔著，然后嚼碎吞下。

    “莫微哥哥。”許世安走到了莫微身旁。

    “嗯？”莫微側(cè)頭看過來，臉上是一片潮紅，精致的鎖骨在一片迷蒙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原本淡色的唇透出玫瑰花般的艷色，眼眸淡然疏離，被這水霧染上了一層柔情，宛如純凈無辜的世外水妖。

    “喝點冷飲吧，我怕你不小心睡著了。”許世安似是對眼前的殊色一無所覺，替莫微叫了一杯冰鎮(zhèn)的椰子汁。

    “謝謝?！蹦⒌穆曇粢搽鼥V發(fā)軟，好像融入了這水煙中。

    明日微光將要與他們的大客戶正式會面，泡完溫泉后，許世安與眾人分別。

    臨走前許世安依依不舍，眨巴著一雙狗狗眼，可憐巴巴地詢問莫微他們什么時候結(jié)束拍攝。

    聽到李柯這邊說大概要十日，許世安很是失落，隨后又含著期待殷切詢問到了A城是不是還能聯(lián)系，劉萌等人都表示熱烈歡迎，無聊的話可以隨時來微光的辦公室串門。

    許世安面上滿是真切的欣喜，笑容燦爛地與他們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