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瀾看著自己手機(jī)里的信息，他用顫抖的手捂住自己的臉，然后靠在窗戶上久久沒有抬頭。

    楊瀾只覺得自己仿佛一點(diǎn)點(diǎn)的墜入深海，再看不見一絲光明，也嗅不到一絲氧氣。他甚至有一種就這樣就好的感覺，自己一輩子待在這里，一輩子待在這棟房子里，待在臨沭的旁邊，即使自己只能每天等待著他的愛人的經(jīng)過得以窺見一絲樣貌。

    楊瀾越想心里越沉重，他猛地將手機(jī)丟到床上，然后雙手無力的搭在地板上。對，他愿意這樣，他渴望這樣，但是法院的傳票已經(jīng)來了，他能一輩子躲在這里嗎？他能一輩子催眠自己嗎？

    他能一輩子不出現(xiàn)在臨沭面前嗎，他不能。

    楊瀾苦笑著轉(zhuǎn)頭，看見了紫荊長廊外正在畫畫的臨沭和臨旬，他眼睛里滿是不遠(yuǎn)處的身影，再裝不下其他。

    再等等吧，自己再看一會兒小沭就好，楊瀾這樣對自己說。

    他控制自己不去想手機(jī)里的信息，他雙手按在玻璃上，微微的涼意讓他的腦子無比的清醒，他像一只野狗一樣待在這個房間里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他每天做的事情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等待著臨沭的到來。

    臨沭似乎很喜歡那條長廊，或者說是想再紫荊花最好的花期結(jié)束之前將他的畫畫完，臨沭每天都來。

    所以楊瀾每天都可以看著臨沭的背影，一看看一天，臨沭什么時候離開，他什么時候收回目光。楊瀾覺得自己就像是陰溝里的老鼠，在看著桌子上的蠟燭，卻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

    他現(xiàn)在可以看到臨沭，以后呢？

    小沭的畫畫完了，他還可以看見他的小沭嗎？

    何況，他越拖，得到的也不過是小沭的不耐煩吧。

    楊瀾雙眼望著臨沭的背影，嘴角勾起一個苦澀的笑容。

    楊瀾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左胸，他只覺得自己胸中有一股氣，那股氣讓他如此難受，但他卻沒有半分辦法。

    他這一個星期每個晚上夢見的不是以前他和臨沭在一起的畫面，就是臨沭那天說離婚的畫面，他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那天的情景他從來不曾忘記，他永遠(yuǎn)記得他的小沭那般厭惡他的觸碰，他永遠(yuǎn)不敢忘記那天小沭說嫌他臟。

    他能做什么呢？他能做的不過是每天晚上在夢里祈求臨沭的原諒，每天半夜醒來望著黑漆漆的房間爬到窗戶旁邊看著那條長廊，回憶白天時候臨沭坐在那里的樣子。

    他什么也做不了，一切都是他的錯，他還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在協(xié)議書上簽字，好歹留一個體面，就像小沭說得那樣，不能給臉不要臉，不能像是鞋底的狗屎一樣黏在小沭的鞋底徒增厭煩。

    楊瀾慢慢的吐出一口氣，眼睛里的眼淚終究還是包不住，流過了眼底的一片青黑，落在地板上。

    楊瀾雙手捂著臉，手肘靠在自己的膝蓋上，眼淚不住的流，嘴里也發(fā)出嗚咽聲，但是他不敢太大聲。雖然有距離，但是要是一不小心小沭轉(zhuǎn)頭呢，已經(jīng)夠狼狽了，不需要再在小沭心里留下這么個不堪的樣子。

    臨沭不知道有人在他背后的房子里哭泣，他滿意的看著自己快要完成的畫作笑了笑，然后轉(zhuǎn)頭對旁邊的臨旬招了招手“旬旬，到爸爸這里來?！?/br>
    “爸爸！”臨旬乖巧的走向臨沭，雙手抱住了臨沭的大腿笑得開心。

    臨沭看著臨旬乖巧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他抱起臨旬放在自己腿上，然后指了指面前的畫“好看嗎，旬旬?！?/br>
    “好看！”臨旬看了看畫上美麗的紫荊長廊，又1轉(zhuǎn)頭看了看臨沭，笑著抱住了臨沭的脖子“爸爸好看！”

    “哈哈，”臨沭笑著抱住了臨旬“小馬屁精。”

    臨沭摸了摸臨旬的頭發(fā)，然后親了親臨旬rou嘟嘟的臉蛋“我愛你啊，旬旬?！?/br>
    “我也愛爸爸！”臨旬扒拉著臨沭的脖子然后踮起腳大口的親在了臨沭的臉頰上。

    “乖?！迸R沭捏了捏臨旬的臉，rou嘟嘟的手感讓他心情很好。

    臨旬前幾天會問楊瀾，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適應(yīng)了，也沒有再問另一個爸爸去哪里了。這樣很好，小孩子忘性大，不然臨旬繼續(xù)問下去，他大概不會有什么好脾氣。雖然也不會對小孩子發(fā)脾氣，但是大概也會將臨旬交給保姆照顧，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自己走哪里都帶著吧。

    臨沭正在想著，就聽見了自己的電話鈴聲，他一手挽著臨旬，一手拿過手機(jī)，是楊瀾。

    楊瀾這些天沒有和他聯(lián)系過，今天為什么突然打電話過來。臨沭算了算時間，大概是法院的通知下來了吧。臨沭看了看手機(jī)屏幕，過了一會兒才接通“喂?！?/br>
    楊瀾在聽到臨沭的聲音之后松了口氣，然后努力用平靜的聲音說“小沭，我接到法院的通知了?！?/br>
    “嗯，然后呢?！迸R沭對旁邊的保姆招招手，示意她把臨旬抱過去，然后親了親臨旬一做安撫。

    楊瀾隔著窗戶看著臨沭的動作，慢慢的說“我會簽字的，不會給臉不要臉的?！?/br>
    “嗯?！迸R沭有些以外楊瀾的痛快，他原先還以為會和楊瀾焦灼一陣子呢，但是這樣也好，省了他很多力氣。

    “小沭……”楊瀾沒有底氣的叫了一聲，黨聽到臨沭的一句“嗯？”的時候眼睛有些疼癢，楊瀾張了張口，最后用有些哽咽的聲音問“我們可以見一面嗎？我保證不會糾纏你的，我就想……就像見見你?！?/br>
    “……”臨沭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聽到楊瀾有些慌張的聲音“不見面也沒有關(guān)系的，我沒有其他的想法……”

    臨沭聽到楊瀾那慌亂的聲音，不知道為什么想到了楊瀾和他表白時候的樣子，也是這樣的慌亂，不過說出的話還有氣氛卻全然不同。

    “見一面吧，”臨沭嘆了口氣“上次見面太狼狽了一些，這次見一面吧，好聚好散，也不是什么生死仇敵。”

    “謝謝你！小沭??！”楊瀾說完就捂著嘴巴害怕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到電話里，他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嘴巴，眼淚不住的往下流，他已經(jīng)覺得自己的眼睛痛得厲害了，這一個星期，他沒有少哭。

    他在此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么能哭。

    古話說的對，不過是未到傷心處罷了，誰傷心惶恐的時候能夠控制得住呢，都是人心rou長的。

    楊瀾一邊哭一邊聽到臨沭繼續(xù)說“不用謝，約個時間吧，今天下午吧，正好把離婚協(xié)議簽了?！?/br>
    楊瀾只能風(fēng)狂點(diǎn)頭，過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點(diǎn)頭臨沭根本看不件，于是松開了手說了一個字“好?！?/br>
    “嗯，”臨沭聽出了楊瀾的語氣不對，手機(jī)里傳來的聲音，應(yīng)該是哭了吧，臨沭想了想說“今天下午我家附近的曼島咖啡廳，你知道吧?！?/br>
    “知道?！?/br>
    “嗯，下午五點(diǎn)在那里見面吧，有時間嗎？”

    “有的?！?/br>
    “嗯?！?/br>
    臨沭聽著手機(jī)里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我就不帶旬旬去了，他好不容易沒有念叨你了，現(xiàn)在他也不是能聽得明白我們之間的事情的年紀(jì)，他懂事了我會告訴他的，也不會阻止你們見面，但是現(xiàn)在就算了?！?/br>
    “好?！?/br>
    “那沒什么事就掛了?！?/br>
    楊瀾聽到臨沭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按住手機(jī)的聽筒，深吸了幾口氣才拿開手用比較正常的聲音說“好，再見，小沭?！?/br>
    “再見?！?/br>
    楊瀾聽著電話掛斷的聲音，虛脫一般的倒在了地面上，然后開始笑了起來。

    他可以見到小沭了，他的小沭要和他劃清界限了，以后臨沭再也不是他楊瀾的丈夫了，臨旬也不會在他回家后抱住他叫爸爸了，但是好歹，他還能和小沭見上一面。

    他的小沭沒有直接去國外，沒有完全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他還能知道消息，還能見上一面，已經(jīng)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楊瀾用手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已經(jīng)很好了，似乎說多了，他也就這樣想了一般。

    楊瀾躺了一會兒，然后看了看時間，現(xiàn)在中午十一點(diǎn)鐘，自己可以繼續(xù)看小沭一個小時。

    楊瀾靠在窗戶上，看著臨沭的背影想，十二點(diǎn)之后再打扮自己吧。

    等到十二點(diǎn)之后，楊瀾目送著臨沭牽著臨旬的手離開，然后他來到了浴室，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

    楊瀾都不敢相信鏡子里的是自己，眼下一片青黑，眼睛里全是血絲，胡子也沒有刮，臉上可以看出眼淚流過的痕跡，臉也憔悴得厲害。

    楊瀾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慢慢低頭，所以沒有了臨沭的楊瀾就是這個鬼樣子啊，楊瀾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打開水龍頭洗了個臉。

    楊瀾洗完臉之后又洗了個澡，然后找了一身衣服穿上，大概是瘦了的原因，以前合身的衣服現(xiàn)在在身上全是褶皺，反而讓他顯得憔悴。

    楊瀾走到客廳打開冰箱拿出趙川放進(jìn)去的面包吃了起來，他這一個星期都沒有怎么吃東西，有時候是不餓，有時候是單純的沒有胃口不想吃。今天這次，大概是他吃得最飽的一次。

    楊瀾吃完面包喝了瓶牛奶，然后刮了胡子開車出門了。

    他怎么可以這個樣子去見小沭，他要去美容院整理一下，然后再去買身合適的衣服。

    他不想最后出現(xiàn)在小沭面前的，是方才鏡子里那個頹廢狼狽的樣子，好歹要精神一些吧，不能臟了小沭的眼睛吧。

    臨沭在吃飯的時候，楊瀾到了最近的一個美容院，開始了臉部護(h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