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紫檀木
醫(yī)館的老郎中已行醫(yī)多年,什么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囱Σ煌徒K離雪抬著潘世嶸進醫(yī)館,老郎中沒有多問,直接就幫潘世嶸縫了傷口,還給他開了一副調(diào)養(yǎng)的方子讓每日煎服。 薛不忘見潘世嶸一直未醒,不由擔心道:“大夫,他大概什么能醒?” 老郎中一邊寫方子一邊不急不慢地道:“你別急,這位兄弟的身體現(xiàn)在是處于一個精疲力盡,體力嚴重透支的狀態(tài)。你就讓他好好休息休息,等他睡夠了,自然就醒了?!?/br> 薛不忘聽聞詫異地看著床上潘世嶸,說道:“你是說……他現(xiàn)在只是睡著了?” “不錯。”郎中點點頭,把寫著藥方的紙遞給薛不忘,交代道:“藥要天天吃,不能斷。如果調(diào)養(yǎng)的好,十天左右應(yīng)當就差不多了?!?/br> 薛不忘先是道謝,隨后從錢袋中掏出幾兩銀子遞給老郎中。薛不忘足足多給了老郎中問診價格兩倍的錢,老郎中心如明鏡,自然也知道這多出來的錢是什么意思。他沒再多言語,收下銀兩,只當自己從未見過這三人。 潘世嶸醒來時房間里空無一人,腹部仍有些疼痛,但已經(jīng)好了點,傷口處也被包上干凈的白紗布。他強撐著起身,緩緩地挪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一條縫,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不禁皺起了眉。 到底還是進潭山城了…… 身后傳來聲響,終離雪端著剛煎好的藥走進了房間??吹脚耸缼V站在窗邊,他急忙道:“怎么站起來了?你現(xiàn)在不能久站,趕緊床上坐著去?!?/br> 他說著放下藥,把潘世嶸重新攙扶回床榻。 “你為什么……”潘世嶸看著終離雪欲言又止,他想不通為什么終離雪居然沒有趁著自己昏迷逃跑。 終離雪看出潘世嶸想問什么,他說道:“你是想問我為什么沒有逃跑?我是不想回瀚宇樓,可我終離雪不是個無情無義之人。你為了救我而受傷,我怎么可能對你不管不顧,把你扔在荒山野嶺等死?!?/br> 潘世嶸奇怪道:“你記得?可你不是……” “我又不傻,這事我還琢磨不出來嗎?再說……”終離雪撇撇嘴,不情愿地說出薛不忘的名字:“薛不忘那家伙也都把事情告訴我了?!?/br> 聽到薛不忘,潘世嶸追問道:“薛少莊主怎么樣了?” “你還擔心他?你放心,以他那身功夫,他再怎么樣也比你好?!苯K離雪把桌上的藥碗交給潘世嶸:“你先把藥喝了?!?/br> 棕色的藥汁冒著白色蒸汽,潘世嶸盯著碗,卻沒什么胃口。久了,他扭頭問終離雪道:“我睡了多久?” “四五個時辰。” 潘世嶸嘆了口氣:“我得先去和鏢隊匯合。” “你先把藥喝了,喝完再去也不遲。”終離雪看潘世嶸遲遲沒有要喝藥的樣子,心急道。 終離雪再三催促,潘世嶸卻始終沒有動那碗藥。他只端著碗,盯著終離雪道:“你不逃,是因為你怕了?!?/br> 終離雪整個人一頓。 看到終離雪的反應(yīng),潘世嶸收回視線,垂下眼睛:“看來那個女人說的都是真的,你和魔教有仇,現(xiàn)在你正被魔教追殺?!?/br> 終離雪一聽,趕忙辯解道:“我不知道你聽說了什么。是,我確實殺了魔教的人,和魔教結(jié)了仇。可我也是迫不得已!那廝喝酒喝瘋了要殺我,難不成我就站著讓他殺?” 潘世嶸道:“你不必和我解釋這些,我又不是魔教的人,要殺你的人不是我……恐怕如今不少魔教弟子都知道了你在潭山城,都正磨刀霍霍,準備來取你首級報仇立功?!?/br> 長風鏢局的弟兄們加起來不過二三十人,而魔教弟子眾多,各個訓練有素,若真的交起手來,何止是希望渺茫,是壓根就沒有希望。 麻煩事一樁接著一樁,像是江河河畔的淺灘,等潘世嶸反應(yīng)過來時,他早已深陷泥潭,進退兩難。 潘世嶸的情緒低沉,終離雪看著他,試圖說些能活躍氣氛的話,但終究沒說出口。末了,終離雪猛然起身,對潘世嶸道:“禍是我自己闖的,我不會拖累任何人,我這就走。”說著就往門口走。 “站住?!迸耸缼V叫住終離雪,他道:“我說過一句趕你走的話嗎?既然長風鏢局答應(yīng)過惜秋山莊,要把你送回瀚宇樓,我就一定會做到?!?/br> 房間的門再次被推開,這回是薛不忘走了進來。 見到薛不忘,終離雪搶過潘世嶸手中裝著湯藥的白瓷碗說道:“這藥涼了,我再去熱一熱?!闭f罷匆匆離開。 薛不忘的出現(xiàn)大大出乎了潘世嶸的意料,他本以為薛不忘已經(jīng)離開潭山城,沒想到竟還會再見。 薛不忘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開口問潘世嶸道:“你感覺如何?” “已無大礙。昨夜多謝少莊主出手相救,這個恩,潘某感激不盡?!?/br> “不必這么說。你這趟鏢本就是惜秋山莊委托的,如今牽不慎扯到魔教,我出手是理所當然?!毖Σ煌鼘⒁恢蹦迷谑种械嫩沉甑哆f給潘世嶸:“對了,你的刀還給你?!?/br> 鄢陵刀陌生又熟悉,潘世嶸雙手接過,聽薛不忘道:“我沒能找到你的刀鞘,所以又讓人重新給你做了一個,不知道你合不合你心意。” 怪不得自己一時間沒有認出來。潘世嶸撫摸著嶄新的刀鞘問:“這是用什么木頭做的?” “紫檀木?!毖Σ煌卮稹?/br> 新刀鞘和潘世嶸原先的刀鞘的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老刀鞘是用價格便宜的松木做的,上面沒有裝飾,只用染料把木頭染成了黑色,因跟隨潘世嶸多年,常年風吹日曬,鞘身已有不少的裂紋。而新的刀鞘,不但材料選用昂貴的上好紫檀,鞘身還鑲有復(fù)雜的銅制祥云紋路。 潘世嶸道:“少莊主,這刀鞘太貴重,恕潘某不能收下。” 沒想到潘世嶸會拒絕,薛不忘愣了愣,說道:“這刀鞘是定制的,除了你的刀,再裝不進第二把。你要是不要,我就只能把它扔掉?!?/br> 潘世嶸語噎,薛不忘都這樣說了,他無法再找理由拒絕。潘世嶸嘆道:“真不知道要怎么報答你?!?/br> “報答的事以后再說,你先好好養(yǎng)傷。”薛不忘說完笑了笑,隨后正色道:“不過你為何會和鏢隊分開,單獨出現(xiàn)在潭山客棧呢?” “這個……我正要拜托少莊主?!迸耸缼V如實道:“我同舅舅是在潭山山底分開的,我和終離雪走山路,他們走潭山城,然后在潭山客棧匯合,誰知現(xiàn)在出了這檔子事?!?/br> 薛不忘問道:“那潘前輩現(xiàn)在人在何處?” 潘世嶸搖頭:“我不知道,但他們應(yīng)該還在城里,這兩天會出城。我現(xiàn)在行動不便,所以想請少莊主幫忙找到我舅舅?!?/br> “聽你這話,你是還打算繼續(xù)送終離雪去瀚宇樓?” “嗯?!迸耸缼V承認道:“長風鏢局答應(yīng)過的事,就一定會做到?!?/br> 薛不忘道:“魔教可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對付?!?/br>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一個人把終離雪送到瀚宇樓。” “一個人?”薛不忘驚愕:“你真的仔細考慮過了?” 潘世嶸點頭道:“嗯,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br> 一個人受著傷殺出魔教重圍,還要帶著終離雪,怎么想,潘世嶸的這個計劃都是天方夜譚。 薛不忘看著潘世嶸,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好像比自己剛進門時蒼白一些,呼吸聲安靜又緩慢。忽然,薛不忘想起自己受傷時,也會有意無意地這樣呼吸,一來可以減輕疼痛,二來能盡可能地保持安靜,不惹別人煩心。 也是,幾個時辰前才剛縫合好傷口,哪有不疼的道理。 “你躺下說罷?!毖Σ煌媾耸缼V抽出背后靠著的枕頭,讓他平躺在床上。 “多謝?!迸耸缼V躺下后終于松了口氣,臉色也恢復(fù)。 “謝什么,我應(yīng)該給你說對不起才是。” 潘世嶸臉上強撐出一絲笑意,他道:“這就多余了,少莊主不用道歉。不知者無罪,你又不知道殺死魔教少主的是終離雪?!?/br> 薛不忘問:“魔教少主被殺身亡一事,你知道多少?” 潘世嶸道:“只知道他不是正常死亡,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是晚上死的,在煙花柳巷之地。那之后魔教放出消息,出千金懸賞線索,但一直沒有下文?!?/br> 潘世嶸若有所思道:“所以,那名魔教弟子真的只是碰巧認出了終離雪么?” 薛不忘:“應(yīng)該是的?!?/br> “那還真是巧了。” 薛不忘原以為潘世嶸會問許多問題,但目前潘世嶸似乎并沒有這個打算。薛不忘感到奇怪,于是他試探性地問:“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 潘世嶸道:“如果少莊主有什么事時想讓我知道的,少莊主自己就會開口。如果少莊主不想告訴我,我再怎么問也是徒勞,那又為什么要問呢?” 薛不忘笑了笑,說道:“真不愧是你?!?/br> 這時正好終離雪端著重新熱好的藥回來,薛不忘便從椅子上起身。離開前,他最后對潘世嶸道:“先好好休息,你拜托我的事我會去做的?!?/br> 終離雪目送著薛不忘消失在走廊盡頭,他好奇地問潘世嶸:“你怎么會和那家伙交情這么好?” “那家伙?你是指少莊主?為什么這么說?”潘世嶸不解地反問。 終離雪道:“這還要問為什么嗎?要是你倆交情不好,怎么會說這么長時間的話?他說了什么沒有?” 潘世嶸不開口,終離雪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還是裝傻,干脆直接問道:“薛不忘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間客棧?你不覺得他出現(xiàn)在那很奇怪?你說他沒事跑那去干什么?肯定有問題?!?/br> “他是惜秋山莊的少莊主,出現(xiàn)在那間客棧,總有他自己的原因?!?/br> 潘世嶸這樣說,終離雪聽后自覺無趣,他說道:“算了算了,和你說了也白說,你趕緊喝藥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