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舟是被叮咚一串的門鈴聲吵醒的,渾身像被扔進水泥又風(fēng)干似的又重又痛,眼皮重重的反復(fù)眨了幾次,才喚醒渾噩的大腦,她根本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 門鈴聲不緊不慢,卻也能像口懸在心頭的鍘刀,催人急迫。她隨便從衣柜翻件浴袍裹在身上,便匆匆前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姑娘年輕又漂亮,穿著高跟鞋足足高出赤腳的周舟一頭,視線不加遮掩的從她頭頂落下,掃過她頸間胸前,讓她不自覺的緊了緊衣領(lǐng),好像不僅身上的痕跡,連同如何留下了這些印跡都被面前的女人看光了似的。 越是尷尬緊張,越是事與愿違,周舟剛想開口詢問對方來意,以打斷這單方面的審視,便察覺大腿根兒上微微一涼,有什么東西濕漉漉的墜落下去…… 她下意識垂下目光檢查,邊看見暗色的地毯上,灘著一小塊兒半透明的白斑。周舟瞬間漲紅了臉,似是驚覺的記起,那男人終于放開她時便獨自去洗澡,而她累困得毫無體力,似乎只用了幾秒鐘就在水聲中睡得昏沉,根本沒機會處理過體內(nèi)殘留的東西… 她生怕更多的東西流出來,蜷緊了小腹不敢輕舉妄動。 眼前的美女似乎全然沒發(fā)現(xiàn)她的小動作,微笑著舉起手中一個小塑料盒:“宮先生交代的?!?/br> “什么?”周舟一時沒跟上節(jié)拍。 “呵。避孕藥啊,”美女輕笑了一聲,明明笑聲像溫柔大jiejie寬慰人心,可眼神里自以為是的透徹卻讓人格外不舒服。 這眼神像是黏在她身上,直到她關(guān)了門匆匆跑進浴室似乎才勉強甩掉。水流擰到最大,脫力似的蹲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水花淋到防水瓷的地面又濺起,她臉上一片濕。 派人送來避孕藥不算,還堅持要親眼看著她吃下去!對方遞水杯過來的姿態(tài)嫻熟得像已經(jīng)重復(fù)過千百次,滿臉“你不就是想懷個龍?zhí)ァ钡谋梢摹?/br> 周舟憤恨不平,又委屈難堪。 顫巍巍的伸手到自己下體,還腫著,僅僅是水流沖刷下去都火辣辣的疼,還是咬著唇硬撐著撥開已經(jīng)閉攏的兩片唇rou,試圖洗凈里面的東西——她才該是嫌棄的那一方,她才是不情愿的那一個,她才該是更不愿懷孕的那一個。 可除了疼痛,便只有手指上的黏膩。 等徹底走出這家會所的大門,這種粘膩感才有所消減,取而代之的是某種令人神經(jīng)緊繃的絲絲涼意——她昨天身上那件旗袍裙擺太短,而內(nèi)褲又被撕壞,她糾結(jié)半晌也沒好意思打電話讓前臺再送條內(nèi)褲過來,一想到再被那樣的目光羞辱一次,她恨不得咬舌。 可出來她就后悔了。她一個晚上被折騰得太慘,踩著高跟鞋腿肚子都打顫,根本保不準會摔個跤徹底走光。于是心里暗罵自己,男歡女愛而已,誰還沒有生理需求嗎,有什么好丟人的,怎么就糾結(jié)著這點兒臉皮,現(xiàn)在才真的是要出大丑。 尤其她現(xiàn)在雖脫離了虎口,卻一時并不知有何處可去。 方才她在浴室里審視過自己的情況,這張臉蛋根本不屬于她自己,也不屬于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她或是做夢或是穿越,總之身處個完全陌生的境地,沒有手機沒有錢包,也不知道任何親朋好友,甚至連想回家都不知道家在哪里…… 最后想到的方案,竟然只有報警??梢趺春途熘v?自己失憶了?連名字都不記得的那種失憶? 周舟欲哭無淚,站在離會所不超百步的便利店門口發(fā)愁,她不敢坐下,可站著身體更痛,腿痛腰痛,那里更痛,她不清楚是不是女人第一次都會這樣,小心踱步到墻角,試圖背靠住墻壁借力休息片刻。 正想著,身側(cè)忽然有人喚她:“周小姐?” 周舟下意識的扭頭,只恍惚看清一頂神色的鴨舌帽,呼吸便猛然被一股刺鼻味道籠罩。 “唔……” 她記得書上講過,越是掙扎吸入的迷藥就越多……這念頭還沒轉(zhuǎn)完,她已經(jīng)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 睡夢中,她恍惚聽見有人喊了她一句“小雛雞”。 誰…… … “那個小雛雞?” 宮辭捏著手機,眉頭微微蹙起。 A市最近接連幾起失蹤案,失蹤人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私立醫(yī)院的主治醫(yī)師,也有農(nóng)貿(mào)市場的拉菜司機,受害人背景差異極大,連警方都沒放到一起當做同宗案件處理。 這么幾件零散的失蹤案,之所以能送到宮辭的桌面上,是因為有人發(fā)現(xiàn),這些失蹤者都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大多是遙遙一瞥,除了那個農(nóng)貿(mào)市場的司機,開著輛笨重的卡車到他家里送菜。 那天恰好他心情不佳,回去就發(fā)了通脾氣,上樓洗了個澡,還是躁意難消,打個電話給顧朝冶讓他安排兩個懂事的等他過去瀉火。 走到樓下突發(fā)奇想似的,繞去后院再進車庫。于是和那個司機撞了這正著?;蛟S是天氣太熱,陽光毒辣,或許是他太陽底下卸了小半車的各色蔬菜體力不支,車子剛啟動,他打著方向盤忽然發(fā)暈,差點裝上院墻。 宮辭指了指旁邊的傭人,對方一臉的驚魂未定,看見宮辭指過來似乎斷定自己要遭殃。他其實只是想讓她帶著司機去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再走。 他記得這個司機,所以當唐澤把卷宗送過來,說失蹤者都和他有著這樣一點細微的連結(jié)時,沒有拒絕,接下了這個任務(wù)??稍讲樗阍绞且庾R到,對方的行動力很強,做事也極有規(guī)章,絕不是什么業(yè)余愛好者做的謀財害命或倒賣人口,唐澤沒猜錯,這件事是沖著他來的。 直到現(xiàn)在。宮辭有些心緒難寧,想問顧朝冶有沒有可能看錯了? 那個小雛雞昨天才第一次見他,況且他睡了她也無非是一時興起,怎么對方還會未卜先知的提前選定她做目標? 她身上藏著什么樣的小秘密? 手指點了兩下電梯下行的按鈕,宮辭看著橙色的數(shù)字跳躍著上升,眉心隱隱隨之跳動,很久之后周舟發(fā)現(xiàn),他眉心突突的跳時,并非憤怒或煩躁,而是興奮。 聽筒里再次傳來顧朝冶的聲音,有些猶豫:“額……老宮啊……” “直說?!睂m辭不耐煩的催促。顧朝冶一旦套起近乎喊他老宮,絕對不是什么好事兒。 “那小姑娘二十分鐘之前出門了…” “出門了?去哪兒了?” 抬頭瞅了眼電梯樓層的橙色數(shù)字,還不緊不慢的躍升著。 “你打電話讓我送藥的嘛…我就派人送了。你也沒說這人給你留著,前臺自然沒攔,就出門了唄……我們這兒是開門做生意的,又不是綁架,那當然……” 顧朝冶絮絮叨叨的,語速卻極快,好像很是抓緊宮辭沒掛電話之前這幾秒鐘為自己辯白。 “誒誒誒!”他語調(diào)忽然拔高,把電腦上的視頻又往后退了幾秒,確認了自己剛才的猜想:“她應(yīng)該是被抓走了?!?/br> “我過去?!?/br> 電話被啪的掛斷。 不過五分鐘,人就到樓下了。 顧朝冶有些緊張的陪笑:“這么快呀,老宮…” 他們認識很多年,可這倒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參與他執(zhí)行的任務(wù),宮辭能力強是圈子里公認的,和唐家那個小贅婿有一拼,他難免有些緊張。 “都說了,我追到了對方監(jiān)視這里的地方,能離這兒多遠?” 宮辭自然的做到顧朝冶辦公桌對面,還順手抓起桌上的蘋果啃了一口,又伸手去轉(zhuǎn)他的電腦:“那小東西被抓走的監(jiān)控在這兒呢?” “在。啊,不在……啊是,那里是個監(jiān)控死角,只能看到一點兒影子。” 顧朝冶終于把句子捋順,一邊湊個腦袋過去,把視頻播到正確的時間點。 宮辭點點頭,一邊前后調(diào)整著視頻一邊發(fā)問:“她的資料找到了嗎?” “按前臺登記的名字,叫周舟。” 宮辭遠比顧朝冶想象中隨和好相處,甚至比日常里脾氣還要好些,既沒苛責他弄丟了那小丫頭,也沒追問他周舟更多還沒查清的資料。 點了點頭表示清楚了,便隨意的往后招了招手示意隨從跟上:“房間沒收拾吧?那我們過去了。” “沒收拾?!?/br> 顧朝冶回答完才看清門外站著的那個瘦弱少年,瞬間收斂了笑意,他語氣不滿,聲音也沒刻意壓低,好不避諱的當面問道:“你怎么把這只狗帶來了?” 顧朝冶他們都叫他狗的。生了個狗鼻子,天生擅長找東西。 性格也他媽是條狗,當年還他媽的敢上嘴咬他。要不是宮辭勸他該給唐家那個廢物公主留點兒顏面,他非得拆了他這口牙。 少年懶懶的抬頭看了一眼,又低回去,表情連點兒變化都沒有,仿佛他只是聽見聲音本能的抬頭看看來源,而顧朝冶那句話罵的是個和他不相干的人。 顧朝冶看不慣,真他媽是條狗,過去這么多年了,骨頭還是這么賤。 宮辭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早忘了當年那點兒小事兒,指了指門外:“直接過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