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靜林四人坐著馬車,一路走街過巷,山林露宿,六七日后,已是離貴陽不遠。 這些時日來,柳易云柳大公子安分了不少,見著美貌婦人,妙齡少女,竟能目不斜視。每每對靜林噓寒問暖,伺候殷勤,就差沒鋪床疊被,自薦枕席了。 靜林看這情景,也是深感無奈:本意只是想讓這柳易云路上安分些,不要總惹些風流桃花債,結果桃花債是不惹了,對自己也委實太過殷勤了,難不成,這柳易云竟把自己當成了泥捏的不成?有時實在不勝其煩,兼之沈昊元與林窅娘在旁不時捂嘴偷笑。靜林就板起臉來,對柳易云說道:“林某這傷,已無大礙。柳兄弟實在無需...”柳易云也不說話,就直盯著靜林看,神色端得十分委屈。靜林本就有些心虛,也只得收住話頭,低頭不語,隨柳易云去了。 這日,四人來到一處村落前,見天色已經(jīng)不早,便尋了戶人家借宿。那主人家是位中年漢子,見著靜林四人,十分熱情,招呼四人坐下歇息,便安排飯食。 不多時,一個小女孩兒端上飯菜,這小女孩兒頂多十歲上下,長得很瘦小,端菜的手都有些抖。小女孩兒剛把飯菜布置好,那主人家就喝令她退下,然后叫出自己的兒子來陪同坐下一起用飯。 靜林四人心下詫異,柳易云想了想,笑著說道:“方才那小女孩清麗可人,長得倒有幾分像主人家,不知這小女孩是?”那主人家面色不虞,那兒子插嘴說道:“是俺小妹...”那主人家瞪了兒子一眼,少年趕緊閉嘴不再說話。 四人雖心里同情那小女孩,但這畢竟是別人家事,不便多問,便舉箸用飯。 席間,那主人家不時夾菜招呼眾人,自言鄉(xiāng)下地方,沒什么好菜招待,大家莫怪。 柳易云連說不敢不敢,便請教主人家名姓。主人家自稱姓王,名大旺,鄉(xiāng)野之人,沒讀過什么書云云。 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飯后,王大旺喚來小女孩兒收拾桌碗,小女孩兒不小心抖了下手,砸壞了一個碗,王大旺立時一個巴掌上去,小女孩兒被打得一蒙,過了會方哭出聲來。 林窅娘心中不忍,趕緊將小女孩兒好生勸慰一番,將小女孩兒哄了出去。 柳易云心下暗忖:這主人家對外人亦可熱情大方對待,為何對自家女兒卻如此厲聲叱責。莫不是太過重男輕女吧?當下便道:“王大哥,莫氣,大家一同聊聊吧。在下可是有些奇聞趣話想說與王大哥聽呢。”王大旺面色稍緩,便同柳易云說笑起來。沈昊元與林窅娘見此情形,也說些奇聞異事,氣氛漸緩。 柳易云說著說著,一轉口道:“王大哥,在下說件過去的事:卻說很久以前,上虞古舜江西岸的鳳凰山下,有個不知名的小漁村。村里有個姓曹的漁夫,他天天都在舜江上捕魚。這漁夫有個女兒叫曹娥,年方一十四歲,生得美如天仙,又聰明絕頂,還是個遠近聞名的孝女。一年春夏之間,兩岸連續(xù)大雨,舜江洪水暴漲。江上濁浪滾滾,卷起一個個巨大的漩渦,洪水淹沒了灘涂。漁人盼大水又怕大水,漲了大水魚蝦多,但洪水洶涌危險大。曹娥她爸望著混濁的江水,再也憋不住了,有道是,混水好抓魚,,這是一年一度的漁汛,怎么能錯過。他理出魚網(wǎng),撐出小船,打算出江去捕魚。曹娥望著滿天風云,勸爹不要去。爹說抓魚日日有危險,只要小心就無事。曹娥見爹硬要去,央求爹同去,好歹也有個照應。爹說女兒不識水性,去了給他添麻煩,一定不讓去。爹去了,曹娥在家不放心,時時盼、刻刻望,只望爹爹平平安安早回家。直到日中太陽過了西,還不見爹爹來吃飯。她一次次跑到江堤上去望,但見江水茫茫,掀起層層惡浪,卻不見爹的漁船。曹娥心里不安了,她沿江向上游走三里,轉身又朝下游走六里,還沒見到爹。太陽快擱山頭了,曹娥急得拼命叫:,爹爹,爹爹,喊聲招來幾個她爹的伙伴,他們個個衣衫濕淋淋,大家見了曹娥都嘆氣,說他們一起在張網(wǎng),突然一個大浪,把她爹的小船推進漩渦,讓水沖走了。曹娥一聽嚇出了魂靈,大叫一聲,爹爹,,拔腳朝下游追去。如此過了十多天,曹娥為尋爹爹,竟溺水身亡了...” 那王大旺聽得柳易云所言,良久不吭聲。林窅娘不意問道:“王大哥,怎么不見尊夫人呢?”“那婆娘早死了!”王大旺氣呼呼,轉身離去。片刻之后,又呼喊兒子,讓少年安排四人歇下。 柳易云與靜林一房,柳易云心中總覺得事情透著怪異,便和靜林訴說。靜林不發(fā)言語,讓柳易云先睡下。 到了半夜,靜林起身,翻出符紙,柳易云睡得并不沉,也跟著醒來,點亮油燈后,柳易云問靜林意欲何為。 靜林借用符紙做法,片刻之后,靜林讓柳易云一同跟來,二人悄悄尋到王大旺房內。 那王大旺此時睡得爛熟,靜林問睡著的王大旺話,王大旺于睡夢中一一作答。 事情原來竟是這樣:這王大旺娶了鄰村的周秀蘭為妻,初時感情尚好,兩年后生了長子取名王小寶。王大旺見有了孩子,便尋思著多攢點錢養(yǎng)活老婆孩子,便經(jīng)由村人介紹,去了貴陽城內打工,偶爾回家一趟看望妻兒。周秀蘭不多時再度身懷有孕,這本是件大喜事,不料村中閑言碎語頓起,說是那周秀蘭與村中壯漢王狗兒曖昧不清,這周秀蘭肚里的孩子怕不是王大旺的種。王大旺聽聞,氣急,城中的活兒也不干了,忙趕回家中,整日逼問周秀蘭,周秀蘭斷然否認。至此兩人摩擦不斷,待周秀蘭生下女兒,兩人更是時常爭執(zhí),真可謂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如此又過了五年,周秀蘭實在不堪折磨,便離家出走,爾后再不曾回來。如此一來,王大旺更是坐實了周秀蘭出軌之事,見著小女孩,便覺頭上壓了頂大綠帽,輕則辱罵,重則毆打。小女孩能長到十多歲,實是不易。 靜林和柳易云聽完后,俱是嘆息不止,兩人輕手輕腳回房。 柳易云看著靜林,問該怎么辦?靜林思忖片刻,又取出張符紙來,做法后,靜林長嘆一聲,便讓柳易云歇息,明日再見分曉。 第二日,眾人起來。用早飯間,靜林開口說道:“在下早年游歷各處,得高人傳授,可斷陰陽?!蓖醮笸B連稱奇,靜林便取出符紙,連斷了村中幾件事,王大旺深信不疑,直呼神人。 靜林見王大旺已然相信自己,便施展術法,頓時一幕幕場景在王大旺眼前展現(xiàn):那離家出走的周秀蘭到了其他地方,一人獨自求生,生計十分艱難。又憶起自家男人對自己毆打辱罵,懷疑自己出軌,時??奁恢?,如此不到半年,便投河自盡了... 王大旺面色蒼白,連說不可能不可能。 靜林趁機提出滴血認親,見著碗中鮮血合在一起,王大旺一傻眼,竟昏了過去。 靜林嘆道:“此事皆因流言而起,如若這二人能多些信任,便不會有此結局...世間之事,莫不如是?!北娙藧湃?,柳易云看著靜林嘆息悲憫的臉,心中不知有什么萌發(fā)出來,竟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