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少年不知道自己在浴室里，他甚至都不知道浴室是什么東西。

    他只是呆愣地看著這個人類將他抱在懷里，小心地給他擦著毛發(fā)。

    他身上的臟污染上了她干爽的衣服。除了驅(qū)趕與虐待，他從沒見過人類會主動觸碰他。

    【011】

    江挽歌看著小人兒怯生生的反應(yīng)，大約想象得出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

    她對虐待獸人的人十分不屑。

    那幫人都是武力值智力值過低，才會那么沒安全感。

    辣雞。

    想著，她又隔著毛巾揉了揉懷里的小孩兒，邊拿起一旁的手機(jī)，查資料。

    “多大年齡的犬型獸人可以洗澡，獸人需不需要打疫苗”。

    【012】

    大約過了幾分鐘，江望聽到懷抱的主人說，“看你的體型不用打疫苗，但我得去打?！?/br>
    說完就開始放浴池的水。

    聽著水聲，江望心中泛起一股愈發(fā)濃烈的恐慌，他開始拼命地掙扎。

    【013】

    “別亂動，你身上還有傷?！苯旄栎p松地制住他，隨手關(guān)了水龍頭。

    江挽歌的懷里太過溫暖，江望不想再咬她。

    只是抬頭看她時，眼底彌漫著一層水霧。

    【014】

    “乖?！苯旄枰皇謸е谧约和壬?，一手撫摸著他冰涼的小臉，“現(xiàn)你都濕透了，要洗個熱水澡才舒服，對不對？”

    江望停下了掙扎，透過她的眼睛，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咱們好好洗個澡，然后回屋睡覺，好不好？”

    【015】

    那雙眼睛好像有什么魔力。

    鬼使神差地，江望點了點頭。

    【016】

    江挽歌原本打算只是洗洗江望，放回臥室，她再給自己包扎傷口和洗漱?，F(xiàn)在看來，還是一直陪著他直到睡著好了。

    用溫水給江望淋浴的時候，江挽歌發(fā)現(xiàn)，這小人兒似乎十分怕水，怕到只是被溫水沖洗都會瑟縮在她懷里不肯抬頭。

    “乖，咱們一起洗，好不好？”她輕聲哄著，學(xué)著在網(wǎng)上看到的動作，將手心貼在他的臉上，用拇指輕輕蹭蹭他的眉心，又揉揉。

    江望舒服地瞇起了眼睛。

    【017】

    江挽歌到底是陪著江望泡了個澡。

    她穿著睡衣，江望未著寸縷。

    ……實在是因為，他的衣服實在是沒法穿，原本就滿是污泥和破損，現(xiàn)在又濕又冷，江挽歌是念著這衣服上有江望熟悉的氣息，擔(dān)心這小家伙兒會害怕，才沒把這團(tuán)布直接扔出去。

    【018】

    江望趴在江挽歌懷里，在溫暖的水中，瞇著眼睛。

    多年前險些溺斃的感覺，時不時地會出現(xiàn)在夢中，他從未感覺過水池里竟會如此舒服。

    這樣溫暖，柔軟……

    如果就像這樣死去，也沒什么不好吧。

    【019】

    江挽歌微微合著眼，感受著懷中真切的重量感，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的溫暖，與水溫不同的溫暖。

    她低頭，對在她胸口蹭來蹭去的小孩兒笑笑，“不怕了？”

    懷里的小人兒沒有回答她，只是又掙了掙。

    江挽歌松開抱緊他的手臂，看著這小孩兒在浴缸里逐漸放開，這兒嗅嗅，那兒撲撲水。

    不覺間笑彎了眼。

    【020】

    江挽歌的床很柔軟，是江望從未體會過的柔軟。

    但江望更喜歡趴在江挽歌的懷里。

    她也會體貼地?fù)е难?，再輕輕撫摸他的后腦。

    兩個十分脆弱的部位被人掌握在手中，柔軟的小腹緊貼著那人的身體，這對于任何獸人來說，都是容易危及生命的事情。

    江望卻覺著，如果他明天睜眼醒過來，卻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他才會想要去死吧。

    他又想，這是一場夢，才最正常不過。

    這該是一場夢。

    【021】

    “睡不著？”江挽歌低頭看了看江望，“哪里不舒服？”

    這小家伙今晚只喝了些溫?zé)岬牧魇?，明天體檢過后才能徹底摸清他的身體情況。

    江望卻搖了搖頭。

    他能聽懂人類的語言，大部分獸人都能。

    只是，人類似乎并不在意他們想說什么，所以他認(rèn)為，人類不需要他的回應(yīng)。

    江挽歌卻輕輕地蹭了蹭他毛茸茸的頭頂，在他柔軟的耳邊輕聲安撫，“乖，以后有我呢?！?/br>
    江望又覺著，這個人類和其他人，確實不太一樣。

    【022】

    “……嗯?！?/br>
    【023】

    江挽突然歌抱緊了江望。

    江望訝異地睜大了眼睛，卻沒躲避，他一向能察覺到人類的情緒。

    她好像很高興……

    可她在高興什么呢？

    【024】

    “那，你想不想留下，和我一起生活？”江挽歌放開懷抱，揉了揉他后腦勺上的毛發(fā)，“從今天起，這個家，就你和我？”

    江望呆呆地看著她，看了又看。

    江挽歌見他不回話，又補(bǔ)充，“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等你再長大一些，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你的伙伴，你們可以一起玩，好不好？”

    這孩子現(xiàn)在不小了，有自己的心思，極少有收容中心愿意花心思去照顧這樣未經(jīng)教育、來歷不明又不懂事的獸人。

    要送他走，肯定不能讓他再流浪了，那得好好教育他，讓他以后去個好點的地方。

    雖然很遺憾，但如果這是他的意愿，江挽歌覺得自己不能強(qiáng)求。

    【025】

    看著眼前的人類誤會了他的意思，江望有些急，迫切地第一次對人類說出自己的訴求。

    他模仿著曾經(jīng)看到過的獸人對主人說話的措辭，發(fā)音都有些生澀。

    “主人，我想留下來?！?/br>
    【026】

    江望曾十分討厭作為寵物的獸人。他認(rèn)為，那些獸人是沒有尊嚴(yán)的，他從不愿向人類搖尾乞憐。

    可……

    如果飼養(yǎng)獸人的人類，都是這樣的？

    他有些理解那些曾被他鄙視的同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