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上)
除夕那晚上沒人不開心,我們開了酒,把莊園洗劫一空,又去后院的派對消磨時光,顧夏天喝了太多紅酒,醉倒在幾盆反季的月季中間喃喃細(xì)語,嚴(yán)彬路過,回來時神情嚴(yán)肅,我們看了看花叢中的兩位女孩,我問:跟誰說話呢?他放下空酒瓶,搖了搖頭:反正不是李小墨。 這晚上他總找不到歇腳的空檔,天氣寒冷,黎子圓就算坐在空調(diào)底下也昏昏欲睡,當(dāng)然,對在場大多數(shù)人而言他確實(shí)已上樓休息了,眼下派對主人懷里打瞌睡的黑色貓咪,絕對與那個眼神憂郁、肌膚白皙,晚飯后就身體不適的年輕董事長無關(guān)。 花園里樂隊調(diào)音的時候,得意從直通走廊那扇門后進(jìn)來,他該沒走出溫室太遠(yuǎn),臉上卻紅撲撲的,像是冬風(fēng)給他撲了兩道腮紅,問他去了哪里,小孩從外套抽出手臂,說回客房拿衣服了呀。 侍者看向我,面帶微笑,我等小孩過來落座,抬手往他嘴角邊刮下顆裹在炸蝦表面的糠粒來, 與我相處到這個階段,得意似乎沒再保留多少廉恥心,何況他還掌握很大的話語權(quán)的,仿佛要警示我,他雙手叉腰——不怎么顯懷,但脅迫意味頗深:“意意餓了?!?/br> “是,”我丟掉紙巾,“今早我也趴你肚子上聽了,咱閨女說她喜歡吃炸蝦?!?/br> 說到這,我不住嘆氣:“以后她爸爸得多吃一份蝦屁股了。” “不用!”他叫一聲,快步向門邊走去,回來時手里多了份塑料餐盒,“后廚的阿姨給我多裝了一份!你吃!” “……多裝了一份?” “呃……”他撓撓臉,撇開視線,“……我說家里大狗還沒吃東西,她二話不說就拎給我了……” 樂聲飄然起來了,從室內(nèi)蕩至外廳,人群漸漸松動,李小墨抽空匯報我:幾位公司負(fù)責(zé)人身邊有了空席,我?guī)ヅ收劦拈g隙,得意貪嘴喝這里的無酒精雞尾酒,提著他的炸蝦不見蹤影,我忍不住暗自張望,那位經(jīng)理還是秘書,同我討論哪家公司正在尋求私募股東的時候,我腦海里滿是對得意將我稱為“家里大狗”的深思。 尋找他的路途中,有人攔住我,請我去露臺噴泉邊上閑聊,幾位女士正圍在一旁的籬笆下面吸煙,換做是我母親在她們之中,妝容精致,盤起秀發(fā),穿逶迤的黑裙,她會把煙頭滅在右手邊的玫瑰里——就那么滅,燃燒著的、guntang的半截香煙,干脆利落插入花蕊,一會兒就會看到煙霧漫出荊棘,花枝抖動,空氣里有股清新濕潤的焦味。 你陸阿姨真愛養(yǎng)花。她平靜評價,隨后拉著我離開季家莊園,連府邸也不回,走下石階時她要問:給你的錢呢? 我回答放進(jìn)了書包,她便點(diǎn)點(diǎn)頭,鞋跟把地面上的碎石踩飛了,這時身后大宅子里還傳出著電視節(jié)目聲,我舉著手緊緊牽著她,追不上她的腳步,我便說:爸爸說我們可以留下的。 她停一會兒,問我想在這過夜? 想起大門里頭那個同父異母的兄弟,我飛快搖頭,我只是想讓她慢點(diǎn)走。 我學(xué)過她那樣,慘遭溫格一頓痛批,他家里人丁說不上興旺,卻很重視節(jié)日氛圍,盡管過年的不過我兩位孤家寡人,連上我母親反而更顯得單薄,可幸他樂于籌劃,去救助站貼春聯(lián)我們干過,去愛心之家洗狗籠也干過,在我的觀念里,沒有任何一個詞匯與樂于助人之類沾邊,我媽就更別提了,但她喜歡溫格,故而也表現(xiàn)得盡量歡喜、細(xì)心,像所有生活幸福的退休婦女一樣打圍巾、毛衣,質(zhì)量爛透了,因?yàn)樗龔膩硪膊皇琴t妻良母,有回給溫格扯線頭,那件馬甲活生生縮短半截,他心疼不已,我捧腹大笑,兩三年后還常常當(dāng)作軼事提起,到了第四年,這些事就都像是死了,骨骸埋在地里,成了蛆蟲的養(yǎng)料。 我在月季旁邊找到得意,他代班李小墨照顧我的好朋友,工作室的靈魂人物之一,現(xiàn)在是一個偷竊顧夏天皮囊、躲在搖椅里蠻不講理的酒鬼。 我背她回房間,后得意拉著我沿避人眼目的下層走廊竄逃,小孩不停催促:要放煙花了、要看電視了、要坐在一起剝橘子了或是其他,路過我們房間,我拽他進(jìn)去了。沒開燈,小孩被擋在墻角,彼此氣息平復(fù)下去,他心里的兔子就藏不住,“砰砰砰砰”地,像槍聲在平野上亂響。 我在漆黑里盯緊了,仿佛目光有實(shí)體落在他臉上,得意別開腦袋,柔軟細(xì)碎的發(fā)梢擦著人的鼻梁。 “炸蝦、炸蝦落樓下了……” “其實(shí),”我向他貼近,“你家大狗不怎么餓?!?/br> 他聞言轉(zhuǎn)回,不及防兩片柔軟嘴唇撞上我側(cè)臉,被小孩緊提不放的吐息噴著耳根,朦朧地聽見有人小聲問:“要是……小狗想吃呢?” 我故意拖高尾音:“哪只小狗?” 月色在黑暗里游走了又多兩寸,頭頂天窗倒下顏色若無的銀輝,落到得意身上,如同一層微l薄的頭紗,他踮起腳,向我耳邊吹氣: “嗷嗚,嗷嗚?!?/br> 他揉亂我的衣領(lǐng),盡管今早才親手整理,此時已不見出門前的風(fēng)范,為報復(fù),他后腦勺上微翹、永不安分的發(fā)梢,被我擾得太亂了,他不得不停下來,停下碎碎軟軟的模仿聲: “嗷嗚……良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時候你才親我。” 他眼里蓄滿笑意:“出門的時候、下車的時候,下午他們還沒到餐廳的時候,還有剛才顧jiejie趴在桌上睡著的時候,我們不是親了?” 但當(dāng)看清我的表情,他立即變臉,抬手戳著我的鼻尖:“你騙我的,是不是?” “是,”我不以為然,“不騙你,你可能今晚只會親我的臉了?!?/br> 他從前會愣一愣,回味一會兒我的調(diào)侃,如今只消抬高下巴,索性將氣息覆蓋我的口鼻,這顯然是還擊的一種,得意像一團(tuán)溫柔的水霧,勾人脖頸,使人沉淪,他的口腔和舌頭都很小,將他扔進(jìn)床鋪時我有點(diǎn)著急,隨后才嘗到嘴皮上的淡腥,伸來的雙手馬上被我推高了,得意熱乎乎的小屁股正緊貼在我大腿上,沒辦法不著急,甚至不愿意告訴他我們將要錯過派對上的新年焰火,直到他抓住我的頭發(fā),企圖將我從身上拉開。 “還不行?” 我心里太熱了,張口像在噴火,幾團(tuán)熱氣噴在面前額頭上,嚇得他不敢作聲。 只好沉沉納氣,穩(wěn)住口吻: “得意?!?/br> 捧著他的腰,我祈求他能移開手指看看我: “得意?” 當(dāng)他像蛋殼一樣逃離封閉,卻也沒有下床,我埋在他的肩窩,想起七歲時得知自己錯過了抓住一只夏蟬最好的時機(jī),因?yàn)榈诙烨锾炀蛠砹耍鹤永镒兊盟罋獬脸?,滿地是夏天飄零的尸體,更讓我絕望的是,這些落葉是很長時間內(nèi)唯一的傾訴對象。 “……得意?!?/br> 片刻后,他的手掌放上我胸口,“……你是不是不喜歡過年?” 我有些詫異,眉頭稍揚(yáng),發(fā)現(xiàn)他在凝視,又馬上垂下去:“不是?!?/br> 我俯身去抱得意,他也起身,摟住我更緊,聽我重復(fù):“不是?!?/br> 由他抱著,為他解紐扣時,得意輕輕嘆氣: “要是季叔叔一直都那么健談就好了?!?/br> 我不解地抬頭看他,他的目光凝固只有半秒,后很快隨眉毛抬了抬:“輕點(diǎn)?” “保證輕點(diǎn)。” 手中雙腿一彎,褲子當(dāng)即里外都扒了,他光潔的私處已有些水光,在我眼里,得意臀根深處比一朵花蕾要更美,他第二次復(fù)述要求,我才聽清: “也保證不從后面進(jìn)來?” “???” 他爬起來:“得抱著做?!?/br> “好、好?!?/br> “你保證?!?/br> 我著急把手中襯衫扔遠(yuǎn),“保證,一定保證!” 他才躺下去,手臂緊緊放在兩旁,甚至閉上眼睛,下抿的嘴唇有些決然。 我很快發(fā)現(xiàn)他久未啟封的身體緊張過頭了,卻一時欠缺余力關(guān)注,單純沖撞幾回后,我不得不提議變更姿勢,因?yàn)槿粢WC得意能靠在胸膛,務(wù)必要插得很深。 他不愿意,我嘆氣:“你松松胳膊,下面要出血的?!?/br> “出血也抱!” 好在這樣的僵局沒持續(xù)太久,好在他喜歡被我撫摸,被嘴唇嘬濕rutou,兩腿纏上脊背我便懂得他的暗中變化,胸口挺得很高,且迎送起伏著,看似焦急喘息作祟,實(shí)則在渴求我的愛意,若非蜜xue里已經(jīng)濕暖得堪比一小座溫室,我仍然想停下來,靠著他汗?jié)竦念~頭懺悔。 陪伴得意太久,我漸漸忘記他比我年幼十二歲有余,是否正因如此,他才能將我保護(hù)得像一個重生的小男孩,卻還能被誤以為只是在撒嬌。 “不……不疼了,良意,你可以動……” 我壓著他,收緊手臂,我聽見我的動靜,我感到他手指游走過我脊椎的體溫,我看見他的口型,他在說新春快樂,還是在抱怨身上的力度太重,我低下頭去,像遠(yuǎn)古的原始人探索地心脈動,我聽見他只是勸我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