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上)(彩蛋是rou)
逢年過節(jié),閱世總要下下基層、搞點公益,得意早幾個月就嚷嚷著要去,我說給老人擦腳有什么好去的?他警惕地反問:你怎么知道要去敬老院? 閱世的反偵察工作一直做得很好,我雖然不知道這種上市公司還有什么好偵查的,若要有,也只會出現(xiàn)在公司的內(nèi)部賬本上、財會負責人加密的文件包里,跟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愛心活動沒多大點關系。 但話說回來,沒有哪個企業(yè)家是巴不得自己能靠一兩次公益行為就深入人心的,何況這種近年來賺得盆滿缽滿、痛割粉絲韭菜的大資本集團呢?據(jù)得意所言,這消息是從公司內(nèi)部“不脛而走”——嚴彬私底下告訴他的,足以見得有多機密,而由前市場部經(jīng)理直接帶隊,上面對這次活動之重視程度也可見一斑。 我冷哼一聲:你嚴店長那是怕消息走漏嗎? 小孩瞪大眼睛,豎起眉毛:當然是了! 我甩甩手,直接捏住他臉蛋,指頭上面留著一股姜片的淡辛:不準去。 “為什么?”腌魚得下鍋了,得意跟著我從灶臺右邊移到左邊,我想叫他出去,又怕他獨自生悶氣,濕手抬著光滑開了膛的魚身,平底鍋里熱了的菜油滋滋作響,放下也不是,舉著也不是,聽他急著逼問:“為什么不準去?多好玩??!” 我瞪他一眼——是很不包含貶義的那種,希望他能感到我的關懷的那種注視,然后又瞅了瞅他的肚子,此時依然沒什么線條,穿著冬天的衣服,更看不出一丁點兒懷孕的跡象,每天晚上我屏著呼吸在他肚子上聽啊、揉啊,頻頻發(fā)問:到底在沒在里邊? 得意揪著我的耳朵,好像揪一個圓頭圓腦的小男孩:那還用說嗎?她都踢我呢! 我立馬竄到他肩膀邊上去:真的啊?! 騙你的,再等等,馬上就得會踢人了。他像個已對孕育生命這件事十足坦然、且分外熟稔的母親,彎曲食指,溫柔地刮過我的鼻梁。 講到這里,我必須多個嘴,小孩越來越不像小孩了,不是說他在外貌和氣質(zhì)上有所改變,而是他有時能很巧妙地拿捏人的心理——主要是我的心理,比如現(xiàn)在。得意也不是總?cè)聛砣氯?、非要把心愿掛在嘴邊的,見我只瞪眼不說話,他便也不多嘴,僅抱著我的一只胳膊,不讓我有機會做其他任何事,當我轉(zhuǎn)過去,他立刻把臉蛋湊上來,光滑的肌膚蹭著我下巴上的胡茬,也不覺得疼似地像小狗那么伸出舌尖來舔。 我說你干嘛呢?到處是油。 “季叔叔給我做飯,真好?!彼崛岬卣f。 受褒賞者不為所動:出去吧,祖宗,一會兒油煙可大,又給你熏吐了。 “季叔叔,你舍不得我去?” 我愣了愣,極不自然地轉(zhuǎn)開上身:“……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又不是不回來了。” 他溫暖的臂膀立即追過來,非要與人挨在一起,順勢地又伸高手臂來捧著我的臉,眼眶里水汪汪的,倒像是很為難:“嚴叔叔讓我去一個禮拜,但我覺得三天就……” 一個禮拜?!我大叫不行,嚴肅表明立場:“三天得了!” 像是迷霧一時就從他臉上撥開了,得意高聲叫著:“都聽季叔叔的!”踮腳將一個親吻留在我臉上,喜悅之情也跟著流進我的心田。 我樂暈了頭,絲毫沒意識到腳下是個精美的小圈套,只懂得甩開膀子摟住小孩,在水池邊為淺吻做一個深厚甜蜜的延伸。 等真的要送他出門坐車的那天來臨,我才驚覺自己上了個多么明顯的大當,收拾東西時又氣又惱,一路上不愿與他講話,拖著小孩的箱子,滾輪擦過柏油路面,“咕嚕?!被萍澎o清晨,見證了我自顧自走出多么大一截,轉(zhuǎn)頭一看,得意還遙遠地提著行李,慢吞吞朝前移動。 我往回走,臉色想必很糟,因為若無人提醒,把脾氣擺在臉上的習慣我永遠改不了,說起話來也硌人:走不動還是不想去了? 沒有,我就是……嘔……! 我急忙扶穩(wěn)小孩、緊緊抱住小孩,心中澀得發(fā)慌,“小祖宗、小菩薩,我們不去了行不行?” 他在我肩膀里搖頭,撓著我的后背:“很快就回來啦……” 送小孩上車,車下大人卻不止我一個,志愿者行列里大多是放假的學生,送行的家長們零零碎碎圍在四處,等大巴車將子女們送走,有人聊天,有人抽著香煙,百無聊賴地消磨著時間。 我緊挽小孩,拉他站在風口的位置,面色凝重,這架勢好像不愿放人上車,嚴彬一望見就過來了,和顏悅色:“季哥也去???” “不去?!蔽依淅浠?。 “那小得意去不去?” 要去!小孩有時候機敏極了,一扭胳膊就騰出手臂,三步并作兩步竄上大巴,仿佛前面飽受孕吐折磨的不是他,而是我。 小孩上了大巴,前后左右都有人朝他靠攏,其中不乏幾個咖啡館的店員,我頓時想到那個男大學生多半也要去的,難道得意是因他才去的? 即使不是,現(xiàn)在也沒機會好好問他,年輕人聚到一起,話頭往往到明年也理不開,得意小小的腦袋被擠在其中,須臾被淹沒了,或說,是同齡人的熱切淹沒了車外的我。 大巴車緩緩發(fā)動,嚴彬受我再三叮囑,好歹踩在關門前跳上了踏板,得意人氣頗高,好像沒人不喜歡緊挨著他落座。映著短暫現(xiàn)身的朝陽金光,車窗上人影憧憧,我東走西走,想去到能迎光看清他的位置,而忽然被人一拽,陷入了家長組成的那一堆人群里,接著大車“轟隆隆——”、“轟隆隆——”,一面咆哮,一面沉重地碾過我剛才的站位。得意終于在這時注意到車下灰頭土臉、如老父親一樣木訥的我本人,連忙揮舞手臂。 可這揮手不像是感傷別離,反令人回憶起小時候隨學校去郊游,小孩們期望車子開快些、盡快離家的興奮。 這么一想,我就不屑與他告別了,只一臉嚴肅地望著車窗,直至車身調(diào)轉(zhuǎn)過去,消失在城市清晨灰暗的陰影里。 邊上有人戳戳我的胳膊,遞來一支香煙:“哥們兒,走唄?” 我心情不佳,又正歷經(jīng)戒斷反應旺盛的艱難時期,猶豫了片刻,索性“嗯”一聲接下。 “你家小孩長得真清秀,我剛還跟我家那老太太爭,說他mama得漂亮成啥樣了,多少是個明星、主持人吧?” 他的下一句比上一句更蠢: “對了,你家小孩有對象沒有?我家有個閨女……” 我轉(zhuǎn)身即走,也不回頭。那天早上晚些時刻,我牽著艾倫出來,回到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在得意上車離開的地點久留。 今年氣候惱人得很,年跨過了,天氣還是郁郁沉沉,接小孩那天早上冷得都能吐白氣,出城方向又堵車堵到天黑,我急得下車踱步,高速再流通起來的時候,雨刮器上白花花的,天空里開始飄雪片,這車開得更煩了。 過傍晚時分,天地被扔進了個巨大的雪缸子。敬老院外交錯鋪開幾十畝水田,不遠處有灰白的大棚,再周圍,連綿地矗立著綠布包裹的高樓,院內(nèi)主樓共兩座副樓連接在一起,樓后還排著職工宿舍,另一邊是小座平房。 嚴彬解釋說那平房是養(yǎng)雞的,從附近農(nóng)家批玉米來喂,邊上白塑料布蓋著的是共享菜地。 “老人不吃飼料雞,又怕打農(nóng)藥,什么都得自己養(yǎng)自己種,這也是沒辦法的?!?/br> “那不挺難吃的嗎?” 他又壓著聲音補充:“也就做做樣子,該怎么做飯還得怎么做?!?/br> 還多添一句:“不過得意就吃得挺香!” 我順藤摸瓜:“得意呢?” 嚴彬笑一笑,瞇著眼睛往樓上燈火通明的窗戶望去,我也舉頭,不防被雪花迷了眼睛??伤@樣一笑,我就知道大事不好,等在樓梯后面、見到季有心領著跟班從電梯出來,有說有笑,再去看嚴彬,他才露出“我也沒辦法”的無奈表情。 嚴彬助手來傳話,說請店長上去和志愿者代表一道受電視臺采訪,我問誰當代表?那助手想也沒想:得意,季先生,是小得意代他們發(fā)言。 我只好依嚴彬的安排,老老實實留在候客室,負責等人、消磨時間、喝濃苦的茶水,好在室內(nèi)溫暖宜人,矮幾上擺著一套完整的茶具,我懶得用,人在空調(diào)的熱風下面是會軟化的,變成一坨不長骨頭的可流動固體,為了不使自己睡著,我把手里的報紙揉來揉去,不斷發(fā)出“咔咔”的響聲。 可在窗戶之外,漆黑一團的天地之間,雪花降落得格外平靜,好像一幕默片里的布景。我出神地望了一會兒,忽感坐如針扎,回頭撞見有人翹起腿,正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我立刻想起了在靈異里所介紹的、借著大雪掩飾身型,出沒于暴雪天里的一些怪鬼。 季有心擺擺手:“一家人客氣什么,您自個兒坐好罷,我自己來得了。” 我搞不懂他模仿哪兒的腔調(diào),也不明白他要“自己來”什么,隨后看見他掏出火機,倏地點燃了嘴上叼著的香煙。 “怎么著啊,都還好吧?” “……” 他笑瞇瞇地搓搓手掌,又拉開西裝,掏出一封通紅的東西來,“啪”甩在桌面上:“你包養(yǎng)那小朋友的壓歲錢。”他飛快地吸一口煙,催我:“收著吧,你不要小孩想要呢?我看他——” “你什么時候滾?” 季有心話頭一頓,垂手彈了兩下香煙,滅了火的粉末灰白的、細碎的,卻很茂密,依次堆在紅包封口的金邊上,完成這件藝術品,他好像不甚滿意,接著又拿拇指去揉眼角。打進門起,季有心的鼻尖就總在亂響,這當然意味著來前享用過凌駕煙草之上的東西。 察覺我的目光,他反而不再關注發(fā)癢的鼻腔:“車上弄的,不是在那小朋友面前弄的,你懷疑我?guī)餐嫒チ??志愿者早退得申請,我倒不怕什么請不請的,就是那些記者……”他又抽了口煙,腮幫子極速鼓起來、癟下去,“你知道的,記者都是沒腦子的白癡,愛寫一些東西,亂七八糟的什么都說……” “寫得不假?!?/br> “所以才讓他們別什么都說啊?!?/br> 看他攏住嘴上的第二根煙,我冷冷道:“得意和溫格不一樣。” “是嗎?”火機再發(fā)出聲脆響,“溫格哪樣?” 溫格哪樣?我的愛人有一千、一萬種模樣,最后全然濃縮成一盒灰暗的骨灰,而殺人兇手就坐在我對面,可以大言不慚地解釋說:這場謀殺與他無關,那溫格的任何一種模樣,他都不配欣賞。 茶幾兩頭沉默了一會兒,季有心按滅煙頭,紅包表面燒熔了,發(fā)出一種熱蠟混合紙錢的焦味,“一樣,”他抬起頭,指了指自己的臉,“這兒不就一樣嗎?” 言罷,他又將手指移到小腹,指尖朝下,“這兒也一樣?!?/br> 我立刻想撲過去撕裂他,但那樣明顯正中這狗雜種下懷,只好盡量維持鎮(zhèn)定:“你知道個屁。” “我肯定知道,”季有心豎起兩根手指,“干起來都一樣?!?/br> 我不再接話,幻想著對面的人被一槍崩穿腦袋的場面——被一把沒裝子彈的槍,他忽然大叫:“段嘉!”我才回神:“……誰?” 他笑起來,眼睛瞇成兩條細縫,眉梢的細疤卻長了,像只隨心蠕動的大蚯蚓,“那個大學生,你不認識?整天和你的,小溫格,呆在一起,形影不離的,我還以為——大家以為,他倆本就是一起的。” 我不以為然:“哦?!?/br> 他又問:“那什么,樹,,你知不知道是誰?” 我抬頭看了看他,又凝神看了看他的眉毛,面不改色道:“沒聽過?!?/br> “我知道?!彼呛堑卣f。 “是嗎?是誰?!?/br> “是我?!?/br> 我分出一點注意力,去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你是什么樹?” 季有心哈哈大笑起來,一面笑一面走動,到了門口,他抓著門把不愿離去:“別的我可沒什么說的了,但你的那位小朋友我很喜歡,什么時候可以再讓他陪我玩玩?” 那條蚯蚓繼續(xù)跳動著,但不再說話,專門等候我發(fā)聲。 “很遺憾,沒那機會——因為我不必再見你了。” 他保持微笑:“我特別希望你能美夢成真?!?/br> “我找王琳談過?!?/br> 聽見他母親的名字,季有心的表情略顯沉著,我說:“我很快就可以還清,欠,你們的東西,王琳答應簽字。” 他一時默然,臉色也青黃不接:“就為這個,溫格,,你就鬧得要分家了?” “你誤會了,我不拿你家的東西?!?/br> “誤會?”季有心冷笑,“我還以為你真的多愛溫格……” “……我有多愛溫格,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币驗槟悴粌H沒愛過誰,也從沒被人這么愛過,就算是你媽也不曾。但同時,我終于頓悟自己臉上一些小動作的發(fā)源地在哪兒,也可能是季有心常常模仿我挑眉:“是啊,愛他愛得都找替身了,能不愛嗎?” “你想說什么?” 他放開門把,“既然都是替身了,給你哥玩玩不介意吧?” “敢碰他試試?” “碰他怎么著了?”他一下拔高聲調(diào),“不管是不是溫格,放床上不都一個樣?溫格多sao啊,小的也……” 他猛然讓開腦袋,我從門上收回手,至于他的表情,此刻是在笑還是另有企圖,沒人說得清楚。小孩們都很怕他,把他當成吃人的惡鬼那樣躲避他,這種不是滋味的威信與他斷層的眉毛有莫大關聯(lián),而我不再是小孩了,明白他兇煞的起源,因此絕不會讓步,同時也不發(fā)話。 季有心饒有興致,拿食指對準自己的太陽xue。 “嘣!”他叫道。 “……你腦子治不好了?” “你能不知道我腦子嗎?咱倆是一家人,從小一起長大的,彼此是什么人——我和你都清楚得很?!?/br> 為什么我從來想不到他對溫格動怒是什么樣?在我這兒,季有心永遠像個精神錯亂的傻逼。面對傻逼,你只能朝他吼叫,順著他的胡話去揭傷口:“王琳把你關傻了?” 眼下他確實有些犯傻,但正如他所說的,我們互相熟識,“那有什么?溫格也被我關過,他后來傻沒傻?” 我不想再與他對話,被迫回憶起溫格在世的諸多細節(jié)。于是我讓開他去拉門,卻被按住手腕,季有心黑了臉,他打小就喜怒無常:“你真要走?” 開門當然是要走了,我沒理會他,他也低聲吼道:“你信不信我整死,小溫格,?” 看我神色有異,他頗為滿意:“不,不搞整溫格的那套,那太慢了……我會很快?!?/br> “你沒本事這么做?!蔽液懿荒蜔?。 “沒本事?的確,我根本用不著這么做!”他粗著嗓子,大喊大叫,“你之前惹這么多事,我不僅不必收拾你的爛攤子,而且……我答應了他們要你后悔,我等不及看你后悔的樣子——” 我還沒趕上問“他們”是誰,一陣敲門聲截斷了交談,季有心不假思索,一沉胳膊推開房門。我站得不如他近,清晰聽見“哐!”地響亮一聲,而后,才發(fā)現(xiàn)門外捂著腦門、神色痛苦的人是得意。 “小得意?!”季有心搶先驚喜,“采訪搞挺快啊,怎么樣?喜歡那記者嗎?” “季!……董事?”小孩詫異抬頭,定位到我不遠不近地立在房間里,臉上的慌張才退而不見,轉(zhuǎn)而激動地沖人眨眨眼睛,同時嘴上應付著:“喜歡!大家都挺好的,就是我不太會說話,冷場好多回……” “哈哈,小得意,你真可愛!”季有心勾過他肩膀,頭也不回地攬著人就往外走,得意求助的目光一下給西裝墊肩擋住了,“別擔心,那記者是我朋友,你放心給她寫稿子就……” 我上前拽住小孩的胳膊,拉他回來,直接擋在身后了。 “得意累了,送不了季董事,勞煩您自便吧?!?/br> 季有心聳聳肩,滿不在意,兒時沒搶到其他小孩手里的玩具,其反應也是如此,“你會記得我說的話吧?” “滾?!?/br> 若拾級而上有反義詞,那他就是那么做的:掏著煙、步履輕快,轉(zhuǎn)瞬消失在樓道里。季有心不愛獨自乘電梯的原因?qū)嵲谑俏唇庵i,明明早在小時候王琳就這么罰過他,不過并不是用電梯,而是莊園里某一座樓梯下的小儲物間。當然,這是季家很私密的事,就算是老頭子也不知道,王琳做事自有一套,連她親生兒子也不懂得怨恨她。 我牽掛著得意的腦門,緊緊抱住小孩,掀起他的頭發(fā):“撞狠了?” 得意仰著臉,神情反倒很輕松:“沒有,早就好了,你看印子都沒留吧?” 小孩額頭上,方才還應激紅腫的皮膚好像只是一瞬的幻象,可那聲兒撞得太響,我不敢馬虎,仔細理著他發(fā)根查看,確定沒有哪里起了淤青、鼓包,才大大松了一口氣,吐息噴小孩一臉,他癢得直笑,踮腳在我左臉飛啄一口,抓不住的淺香霎時擦過我的鼻頭,我心里先是一軟,后馬上泛起陳澀的苦酸,恨懷里心跳不能被擁得更密切。 “那狗雜種,抽大煙的味兒怎么這么重?都蹭你身上了。” “沒事?。》凑臼迨迳砩嫌譀]有。” 我還想再罵,可看著得意的眼睛,又沒法開口,轉(zhuǎn)而架著他的胳肢窩試著將人小心地托起來,直到舉得他腳跟能離開地面了,得意小聲叫:“有人看見了!” “看又怎么了?”我心滿意足地放下他,“太好了,意意媽沒瘦?!?/br> 得意沒第一時間明白我的意思,但很快,喜悅就溢滿了他的眼眸,使我感到令人喜悅的月光在臉上漫灑,他總是聽得懂我的表達:“良意,我也好想你?!?/br> 跟著他又伸直手臂:“還有意意,她想得不行!” 我立刻會意:“意意動了?” “昨晚我才發(fā)現(xiàn),你摸!” 可我的手還沒伸到位置,他已更快地反悔了,抓著我的腕表直叫:“別在外面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