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是三班制，鹿屹今天輪早班，下午五點鐘就可以下班。

    他在更衣室換下工作服，腳步一轉(zhuǎn)又回了前廳，大搖大擺坐到沈金旁邊，與傅霄面對面，“直說吧，她欠了你們多少錢?！?/br>
    沈金一臉懵：“誰？什么錢？”

    “沒欠你們錢，你們找她干嘛。”鹿屹托臉與對面的傅霄對視，他眸色極深，長睫下的眸子黑白分明，里面不帶一絲懼意與討好。

    傅霄很少遇到敢這么直愣愣與自己對視的小孩，心里覺得投緣，面上浮現(xiàn)一抹暖意，“我叫傅霄，鹿姍女士曾經(jīng)是我的母親，來找你沒有惡意，只是想得知一下她的近況。”

    不是欠錢一切好說。鹿屹直言：“你來太晚，她剛死了。”

    沈金：“別說氣話。請你讓我們見一下鹿姍女士，我們有事和她談?！?/br>
    鹿屹沒心情和他們多聊，雖然對面這個叫傅霄的長得還挺賞心悅目，但如果是和鹿姍扯過關(guān)系的，他真沒興趣再看一眼。

    “骨灰還在家，不信自己去看?！闭f完他便站起來，看樣子是打算離開。

    傅霄跟著站起來，“好。”

    鹿屹的視角一下子從俯視變成了仰視。

    他偏開頭。這男人，長這么高做什么。

    ＊

    一路上，沈金都在期待鹿屹是在說謊。

    老板大老遠來一趟，如果空手而歸，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下了出租車，鹿屹邁著步子走在前面，一開始他走的還算穩(wěn)當(dāng)，過會他走快了些，腿腳明顯變得不太利索。

    “腿受傷了？”傅霄快走一步扶住他。

    鹿屹木著臉掙開男人扶住他的那只胳膊，左拐拿鑰匙開門，沒好氣道：“別說沒用的，看完趕緊走?！?/br>
    少年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言，再好的脾氣都該有火了。

    傅霄瞳色冷下去，“你好像很討厭我。”

    “不然呢，我得喜歡你嗎？”

    “在血緣上，我是你哥。”

    鹿屹推開門，悄無聲息翻了個白眼，“你這架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爹。”

    “她就是這么教你說話的？”

    鹿屹張了張嘴，想回懟，可話語好像卡在了喉嚨里。他伸手指向鹿姍臥室的方向，冷硬著嗓音重復(fù)，“看完趕緊走?！?/br>
    聞言，沈金立馬小跑著過去開門。

    很不幸，鹿屹沒說謊，沈金一眼便看到放在床頭的遺像與骨灰盒。

    把骨灰放在家里，冷嗖嗖的滲人，更何況那遺像上的照片，黑眼圈，深眼窩，活像個重度吸毒犯。

    沈金控制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傅霄深深看了鹿屹一眼，薄唇抿成一條線，轉(zhuǎn)身出了公寓。

    沈金緊跟在傅霄后面。

    “等下，”鹿屹叫住沈金，放軟語調(diào)，“之前你給我看的那張照片，能留給我嗎?！?/br>
    傅霄比沈金還先回頭，“為什么?！?/br>
    鹿屹腿不舒服，虛虛地靠在墻上，別扭道：“好看啊。等我買到墓地，我覺得她會更喜歡用那張照片當(dāng)遺像?！?/br>
    不知怎的，看到鹿屹這模樣，傅霄心里那股郁氣瞬間就消了，他幾步走回玄關(guān)，視線粘在鹿屹臉上，“叫聲哥哥就給?！?/br>
    “你不是說她也是你母親嗎？那她的后事并不是我一個人的責(zé)任，你不應(yīng)該向我提要求。”

    傅霄啞然失笑，“叫聲哥哥能要你命？”

    鹿屹冷哼，“不給算了?！?/br>
    “給——”真是服了這個小家伙了，傅霄朝沈金擺擺手，沈金立馬拿出照片遞到傅霄手里。

    傅霄垂下視線，“照片給你，墓地的事交給我?！?/br>
    鹿屹果斷拒絕：“我自己可以?！?/br>
    蒙爾一塊墓地不算貴，他存幾個月錢就能買，用不著這個人幫忙。

    傅霄：“怎么，現(xiàn)在她的后事又成你一個人的責(zé)任了？”

    “......”鹿屹無語，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能讓我在這住一晚嗎？我明天就要回國，晚上我想問你一些事情?！?/br>
    “住這兒？真虧你不嫌棄。”鹿屹表情帶著淡淡的嘲諷，“如果你是想問她這些年在蒙爾的事，我勸你還是回去吧，你不會想知道的?！?/br>
    “我想知道?！?/br>
    “那你請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