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境嘴巴驚成橢圓形，“利少爺要結(jié)婚了？那可不得了，到時候不得千紅一哭，萬艷同悲啊?！?/br>
    利巖不理會她的打趣，繼續(xù)說道：“這個房子，最少也要賣到四萬銀元?！?/br>
    蘇靈境想開口打岔，利巖看她一眼，斬釘截鐵，“這是給我未來夫人的聘禮，一分不能少，事成之后，給你一成好處?！?/br>
    不知何時，那只叫伏爾泰的布偶貓又跑了回來，它抬起頭看了看利巖，像是被驚嚇到一般，又迅速跑走了。

    蘇靈境判斷利巖是真話假話攙著說，但急著用錢不假，“好吧，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保準(zhǔn)讓你拿到四萬銀元?！彼劬D(zhuǎn)了轉(zhuǎn)，又說道：“不過一成好處我不要，我只要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事？”

    “現(xiàn)在沒想好，想好了跟你說。”

    “好，一言為定?！?/br>
    房子的事情放到一邊，他們又開始商量起在黃金島辦廠子的事，事成之后利巖歸心似箭，匆忙坐上火車回南榮。

    結(jié)果一進屋子就被氣到了。

    他二伯利仲桑遣人給利巖送新做的冬裝，一件呢子大衣，法蘭西最新的款式。來送衣服的是二伯母屋里的竹青。

    竹青和阿雨同年，長相雖然不是絕色卻清秀可人，現(xiàn)下正在屋子里拽著衣裳給阿雨比劃。阿雨的頭湊得近，都快跟竹青挨到一處了。

    利巖咳嗽一聲，“咳咳?！卑⒂旰椭袂喽嫁D(zhuǎn)過身來。

    “哥……少爺回來啦?！卑⒂昕戳搜壑袂?，趕忙改口，走近利巖，伸手接過他手里拎著的包裹，小聲嘀咕道：“怎么也沒個人幫你接過來?！?/br>
    利巖沒忍住，伸手刮了下阿雨的鼻子，“我不讓他們碰的，里面是給你的買的點心?！?/br>
    阿雨的眼睛瞬間被點亮。北都的蓮蓉酥、栗蓉酥、牛舌餅都是阿雨愛吃的，平日都吃不著。

    “謝謝少爺，你真好！”阿雨沖利巖甜甜一笑。

    本來在給阿雨講走針縫線的竹青忽然覺得自己在這里有些多余。

    “巖少爺，這是二老爺和二夫人給您做的冬衣，法蘭西最新的款式，您穿上試試合不合適?！敝袂喙郧傻匕涯羌笠履闷饋怼?/br>
    利巖點點頭，回頭喊道：“阿雨?！卑⒂炅⒖虖闹袂嗍稚辖舆^衣服給利巖穿上。

    這法蘭西的大衣款式真是不得了，領(lǐng)子上裹了一圈黑毛絨，黑呢子底，收腰設(shè)計，剪裁利落干脆。利巖常年練拳，身體強健結(jié)實，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更襯得他肩寬腿長。

    阿雨一下子被利巖的英俊閃得找不著北，恨不得立刻撲到利巖身上啃他兩口。

    菲歐娜女士從黃金島給阿雨寄了兩本新冊子，這次不再是生理手冊了，而是英格蘭的少女們畫的小畫，看得阿雨面紅耳赤。畫上有兩個少年，他總是忍不住把他們想象成自己和利巖。

    “阿雨，我穿著好看嗎？”利巖的聲音打斷了阿雨的胡思亂想，阿雨愣愣地說：“好看，太好看了?！?/br>
    哥本來就穿什么都好看。

    利巖得了阿雨的夸贊，心里高興，賞了竹青，竹青歡歡喜喜地回府了。

    竹青走后，利巖把大衣脫下來，“你穿上試試?！闭f著便把大衣遞給阿雨，

    阿雨被嚇了一跳，慌忙擺手拒絕，道：“這怎么行呢，這是二老爺和二夫人給哥做的衣服，我穿不合適?！?/br>
    利巖不理他，強硬地拉著阿雨的手腕，要把大衣給他穿上。

    阿雨身形比利巖小了一圈，大衣是按照利巖的尺寸做的，阿雨穿上有些寬松，卻也不顯得邋遢，他皮膚白，黑色反而更襯他。

    利巖看著裹在毛毛領(lǐng)里的阿雨，心想，明明是個半大的小子，怎么這么招人疼呢？利巖趁機抬起阿雨的下巴，看著阿雨露出不解的表情，利巖故作正經(jīng)地說道：“下巴抬起來點，領(lǐng)子上的毛扎人?！?/br>
    蘇靈境辦事極有效率，一個月后，天寒地凍的日子，她邀請利巖北上，說事情辦妥了。

    利巖在蘇公館領(lǐng)了價值四萬的銀票，把房契交給蘇靈境。

    “利少爺，你就不好奇是誰買了你的房子？”蘇靈境手指卷著凱瑟琳的一縷金發(fā)，笑意盈盈地問道。

    利巖把銀票妥善收好，絕情地說道：“不關(guān)心，錢貨兩清?！?/br>
    蘇靈境聳了聳肩，心說好吧，反正以后也有的是機會。

    拿到銀票，利巖迅速回到利府，找了個機會去見林挽花，又叫上了利嵐作見證。

    堂上瓜果盤里換上了柚子、雪蓮果和獼猴桃，熏香也換了適合冬天的雪香，味道沉靜。林挽花施施然而來，看到利嵐也在，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說：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為娘我都是為了誰？

    利巖等林挽花坐下，才開口道：“前些日子跟您做了約定，四萬銀元買下姜阿雨的賣身契，姨娘可還記得？”

    林挽花端起茶，緩緩喝了一口，說道：“記得?！?/br>
    利巖不再多說，從懷里掏出銀票，放在桌子上，說道：“四萬我拿來了，請您把阿雨的賣身契給我吧。”

    利嵐意識到大哥叫自己來原是為了姜潤聲，心下驚嘆：什么！大哥用價值四萬兩的銀票買他的賣身契，姜潤聲是走了什么大運？莫不是被哪家千金小姐看上了，要送去入贅。

    利嵐在這邊胡思亂想，那頭林挽花心思也活絡(luò)了，早知道利巖個把月就能籌到四萬兩，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多要些。

    “巖哥兒，我看這事還是得跟老爺提一嘴，你是知道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可做不了主?！绷滞旎ê戎?，故意不看利巖。

    利巖知道她是要拿喬，好獅子大開口，不欲再糾纏下去，說道：“您放心，只要您把賣身契給我，不日我將啟程去北都，短時間之內(nèi)是不會回來了，以后家里還要煩請姨娘多費心?！?/br>
    林挽花聽他的意思，竟然是要舍棄南榮的那份家產(chǎn)北上，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問道：“你可是說真的？”

    利巖點點頭，“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br>
    林挽花萬萬沒想到利巖竟然能為那個姜阿雨做到這個份上，當(dāng)下吩咐道：“林媽，把東西取來。”

    過了半晌，林媽拿著個信封來了。林挽花讓她把信封交給利巖，利巖打開一看，正是阿雨那張價值四百龍銀的賣身契。

    “好，東西到了，我也不便多留，告辭?！崩麕r向林挽花和利嵐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那就不留巖哥兒吃飯了。”林挽花拿到四萬銀票，臉上才露出笑容。

    這件事要說最震驚的，那還得數(shù)目睹了全程卻置身事外的利嵐，他也是沒事找事，趁著利巖到二伯利仲桑那里談事情，一溜煙就進了利巖的院子。

    “姜潤聲，姜潤聲你給我出來！”利嵐一進來就大呼小叫，阿雨正在偏屋看一本洋文，聽到利嵐喊他也不理，依舊埋頭苦看。

    偏屋的門被推開，利嵐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阿雨面前，伸手把阿雨的書拿開，“姜潤聲，你還有心思在這里看書??？”

    阿雨不解道：“二少爺，我又怎么著您了？”

    利嵐冷笑，“姜潤聲，真沒看出來啊，你給我哥下了什么迷魂藥，他竟然要用四萬兩贖回你的賣身契?！彼斐鏊母种副攘吮龋八娜f兩??！不是四百，是四萬！”

    阿雨腦子里“轟”的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被燒著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聲音輕輕顫抖著，“你……你說……少爺他，他做了什么？”

    “別裝了，不是你去求的我哥？”利嵐翻了個白眼，又開始念叨，大約都是什么“妖言惑眾”“狐媚惑主”，說到后來頓覺口干舌燥，看阿雨還呆呆的沒反應(yīng)，利嵐自覺無趣，撂下一句“你給我等著”便氣呼呼地走了。

    阿雨就這樣在房里枯坐到傍晚，天際一絲光亮也沒有了，利巖才從利仲桑那里回來，一回來就找阿雨跟自己一起吃晚飯，卻哪里也找不到，他走到偏屋敲了敲門，阿雨才如夢初醒一般反應(yīng)過來。

    “干什么呢，也不開燈？”利巖進了屋，拉起阿雨的手把他往屋外帶，“吃飯去吧?！?/br>
    阿雨任由他拉著走到大屋里，對著四菜一湯坐下。

    利巖還想著什么時候說賣身契的事情合適，阿雨先開口了，“哥，你是不是花錢把我的賣身契贖回來了？”

    嘖，利巖頓覺小小的樂趣被剝奪了，開口道：“是不是利嵐那小子告訴你的？”

    阿雨點了點頭，“利嵐說哥你花了四萬兩?！闭f著說著就有了哭腔。

    四萬兩，都能在北都買棟花園洋房了，何苦用來贖他。

    利巖盯著阿雨燈下白皙的臉和紅潤的唇，心下一片柔軟，他本來還想逗逗阿雨，比如讓他求個自己，但眼下看來最要緊的就是把賣身契燒了。

    “沒事，哥有錢?！崩麕r把賣身契掏出來遞給阿雨，“拿著，快燒了，從此你就是自由身了。”

    利巖看阿雨不接，強硬地把紙塞到他手里。

    那薄薄一張紙卻仿佛有千金重，阿雨盯著上面的紅手印看了一會兒，利巖輕聲說道：“快燒了，快燒啊?！?/br>
    阿雨像著魔一般慢慢的把紙放到蠟燭火苗上，火焰舔上紙的邊角，那張賣身契不一會兒便燒了起來。

    阿雨把燒起來的紙放到小銅盆里，過不了多久紙就化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