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嬋拿到黑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嘗試刷卡。

    她知道這種卡肯定會有密碼，但也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能把密碼試出來，她自信跟喬橋從小一起長大，對jiejie慣用的組合方式心里有數(shù)。其實如果黑卡真是喬橋的，那小嬋這次恐怕就成功了，因為喬橋是個怕麻煩的人，她大部分賬號都用同一套密碼。

    可偏偏這張卡不是她的。

    小嬋在商場收銀臺挨個試了可能性最大的幾組數(shù)字，機(jī)器全部提示的是冷漠的“密碼錯誤”，機(jī)會只有三次，她直到黑卡自動鎖定也沒答對。

    小嬋又氣又惱，這張黑卡就像粘在她后背上的頭發(fā)一樣，抓又抓不到，還弄得她心里像有一百只貓在撓一樣，她開始后悔昨天在餐桌上把話說得那么不留情面，不然跟喬橋走得近些，說不定能套出點(diǎn)什么。

    想到套話，小嬋心如電閃，一下子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姜原。

    “喲，小嬋meimei，你怎么還敢往我這兒跑？”姜原流里流氣地倚著自家門框，他嘴里嚼著口香糖，反復(fù)咬合的面部肌rou把他尚算帥氣的五官撐得有點(diǎn)變形，但姜原完全不在意，他很懂得節(jié)約能量，在“非目標(biāo)”面前從來懶得管理表情。

    他打量了一下小嬋的胸部，笑道，“不怕我吃了你？”

    小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在這種小城鎮(zhèn)里，能有點(diǎn)社會勢力是很值得夸耀的事，小城鎮(zhèn)居民彼此起了沖突也不會有人走法律程序，大家仿佛約定俗成一樣按“土辦法”解決矛盾，哪兩家車刮了蹭了，哪兩家孩子打破頭了，雙方事主第一個電話永遠(yuǎn)是打給年輕力壯的親戚，而不是警察或保險公司。每個人都天然地有一種對國家機(jī)關(guān)的排斥，仿佛政府設(shè)立的這些部門都是擺設(shè)放著好看的一樣。所以那些能糾結(jié)一大批“青年”的小混混流氓頭子，往往會被尊稱一聲“某哥”。

    姜原的級別遠(yuǎn)不到被稱“姜哥”的地步，但他是跟著“某哥”混的，也算有點(diǎn)來頭，在小嬋這種普通家庭女孩的眼里，非常值得敬畏了。

    小嬋定定神，開門見山：“我拿到我姐的卡了?！?/br>
    姜原眼睛一亮，他把門開一條縫，小嬋不敢進(jìn)去，只站在門口說：“只要你能想辦法套出我姐的密碼，咱倆六四分賬?！?/br>
    “誰六誰四？”

    “當(dāng)然我六，你四?！毙扔悬c(diǎn)生氣姜原居然這么問，“畢竟這是我家的財產(chǎn)，我肯拿這么多給你該知足！”

    “好好?！苯膊簧鷼猓匀绘移ばδ樀?，“卡呢？你說拿到了，總得讓我開開眼吧？”

    “哼?！毙壤湫Γ拔乙乾F(xiàn)在掏出卡，你搶走了我也沒辦法，我不至于那么傻?！?/br>
    姜原表情總算嚴(yán)肅了一點(diǎn)，小嬋摸出手機(jī)給他看一段視頻，是小嬋拿著黑卡展示的樣子，以此證明卡確實在她手上。

    “你姐給你的？”

    “這你就別管了，喬橋肯給我，我就沒打算還她?！毙仁掌鹗謾C(jī)，“不過為了防止她去補(bǔ)辦掛失，我會想辦法穩(wěn)住她，就說卡在我這兒，一時找不到而已，找到了肯定還給她。”

    “能拖多久？”

    “沒多久，我姐假期就一個月，現(xiàn)在都過去一個星期了。”

    “嗯?！苯盗藗€泡泡，“有點(diǎn)緊，但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是六四分，我就不干。”

    “你……”小嬋瞪眼，“你別得寸進(jìn)尺?！?/br>
    “那你去找別人吧?！苯瓭M不在乎地作勢要關(guān)門，“視頻里是不是真的我都不知道，我不賺到不了手的錢。”

    小嬋氣得跺腳，眼看姜原真要甩手不干，她只好咬牙道：“五五！我不能再讓了！”

    畢竟像姜原這樣有手段又跟喬橋有交情的人，短時間真不好找。

    “成交！”姜原爽快地答應(yīng)，他眨眨眼，“不過你也得負(fù)責(zé)創(chuàng)造點(diǎn)機(jī)會，你姐難約得很吶?！?/br>
    “這好辦?！毙壤淅涞?，“到時候我會約你的。”

    姜原玩味地看著小嬋，笑道：“這么看，你還挺有意思的，你要早被我發(fā)現(xiàn)性格是這樣，我也不會在KTV里晾著你了。”

    小嬋沒理他，不是為了共同的利益，她也不想跟這人有什么交集。

    看透以后會發(fā)現(xiàn)，除了有張臉，姜原這人一無是處。

    @@@

    小嬋一回家，就覺得家里氣氛不太一樣。

    喬母居然翻出結(jié)婚時買的金項鏈和金戒指把自己妝點(diǎn)起來，臉上還撲了薄薄的粉。喬父也穿著一套只有單位領(lǐng)導(dǎo)視察才舍得拿出來的西服，兩個人拘謹(jǐn)?shù)刈诳蛷d沙發(fā)的下首位置，局促又不安地拱衛(wèi)著一個肥胖的中年人，見小嬋回來，喬母急忙招呼她過去。

    “你看你，穿得邋邋遢遢的！”喬母推了小嬋一把，“快進(jìn)去換身好衣服給張叔叔看看！”

    “不用麻煩?！北环Q張叔叔的人大度地擺擺手，“我就來通知你們一聲，坐坐就回?！?/br>
    “那怎么好！”喬母賠笑客套道，“您一定賞臉留下吃飯。”

    “媽，這是誰？”小嬋問道。

    喬母一聽就作勢要打她，嘴里還念叨著“不懂禮貌的孩子”，張叔笑笑，“這就是小嬋吧？你不認(rèn)識我啦？你這么大點(diǎn)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br>
    小嬋看懂了母親的眼色，趕緊裝乖巧：“叔叔好?！?/br>
    “都長這么大了?！睆埵甯袊@，又轉(zhuǎn)臉向喬母道，“你真是有運(yùn)氣，這次喬家搞的年度聚會把旁系的親戚都叫上了，只要姓喬的孩子都有份！想想，排場鋪得這么大，請的人那么多，真是為了聚會？還不是給年輕人提供個認(rèn)識的機(jī)會，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仔細(xì)又看了看小嬋，嘖嘖道：“你家是兩個女兒吧？一個長得都這么出挑了，兩個女兒機(jī)會也是雙倍啊?！?/br>
    “女兒確實是兩個……”喬母閃爍其詞，“不過我這個小的比較機(jī)靈，大的都二十好幾了，男人都喜歡年輕的，帶這個去就行了?！?/br>
    “誒，話不能這么說。”張叔敲敲桌子，“你得算明白賬啊，聽說喬老爺子也給秦家發(fā)了請?zhí)?，只看他們肯不肯來，那秦家的?dú)子不也才二十多歲嗎？年齡相當(dāng)就是機(jī)會，有的男人還嫌年齡差太多沒共同語言呢?！?/br>
    喬父喬母這支只是喬家一個旁的不能再旁的分支，勉強(qiáng)才被劃進(jìn)這次的賓客名單里，自然不懂張叔說的秦家是哪個秦家，只能不停賠笑。

    “就這么定了，后天你們就得走，從這里到省會也得幾個小時的車程呢?！睆埵逡诲N定音。

    “好好，您辛苦?！眴谈竼棠该ζ饋硭涂汀?/br>
    “張叔，我姐她有男朋友，她還能去嗎？”小嬋站在一邊故作天真地問道。

    喬母頓時明白了小嬋的意圖，她趕緊附和：“是呀，我剛才太激動忘了說了，我家大女兒常年在外地工作，已經(jīng)找到男朋友了?！?/br>
    “那也不要緊?！睆埵宀划?dāng)回事道，“明面上還是個大聚會，你女兒要是有男朋友，一起叫上就行，反正你們跟本家關(guān)系遠(yuǎn)，頂多也就在外席吃飯，外席管得沒那么嚴(yán)，提前知會一聲就行?！?/br>
    他說著掏出個本子寫了幾筆：“那我多給你們預(yù)定個位置，五個人對吧？”

    喬母不由自主地看向小嬋，眼里的意思很明顯：怎么圓這個事？

    “對，五個。謝謝張叔?！毙忍鹛鹨恍?，同時回給母親一個堅定的眼神，示意她別擔(dān)心，自己有辦法。

    姜原，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張叔走后，喬母還有點(diǎn)沒緩過勁兒來，一直撫著胸口，小嬋扶著喬母坐下，喬母卻忽然一把拽住小嬋的手，鄭重說道：“小嬋，這是你的機(jī)會。”

    “我知道?！?/br>
    “今天幸虧你jiejie不在，不然……”喬母剩下的話沒說出來，但意思很明顯了。

    喬橋要是在，這樣的好事她肯定也要展示一番，到時候把小嬋比下去了可怎么辦？

    雖然喬母嘴上一直不肯承認(rèn)喬橋長得好，但心里卻很明白兩個女兒樣貌上的區(qū)別。小嬋長相隨她多點(diǎn)，嘴唇過薄往往顯得刻薄，不太討人喜歡。喬橋卻天生一張清秀干凈的臉，看著就想親近，喬母就是考慮到這一點(diǎn)，才在張叔問起喬橋時猶豫了。

    因為無論怎么看，同樣的競爭環(huán)境里，都是喬橋機(jī)會大點(diǎn)。

    不過好在，她現(xiàn)在有“男朋友”了。

    @@@

    書房。

    手機(jī)亮了一下，伏案工作的周遠(yuǎn)川隨手拿起。

    “您的某卡于某地因密碼連續(xù)輸入錯誤三次已被鎖定，解鎖請致電xxxxxx?！?/br>
    “嗯？”他挑眉，疑惑地自語，“忘記密碼了？不對，幾天前才成功支付過一次，不可能這么快就忘記，出什么事了？”

    想到這里，周遠(yuǎn)川低頭輕笑：“過量多巴胺果然會影響判斷力，這不正是我要的嗎？”

    他說完抓起桌上的電話，隨手撥出一個號碼：“喂，請幫我訂一張去海林市的機(jī)票。對，就這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