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可能也沒有多久。

    睜開眼身處的地方又是一片未知，但牧雪不知怎么心里平靜得很，并不覺得多么詫異，也沒有感到任何慌亂。房間里窗明幾凈，近乎純白。陳設簡單，與她之前在部隊里見過的風格倒頗有幾分相似的味道。她看著這一切，終于有些奇怪，明明是從未見過的景象，卻不知為何心底里有絲隱隱的親切感。

    她正兀自出神，一陣破空聲從窗外呼嘯而過，回頭的瞬間又是一陣。這次她看見了，是道亮藍色的影子以讓人幾乎看不清形狀的速度從窗外飛速掠過。她踟躕著踱到窗前，外頭亮得很，短暫的強光暈眩后便是一片層次不同、造型別致，但都如擎天大柱一般的高樓大廈出現(xiàn)在眼前。這也是某個城市吧？可這城市的輪廓她那么陌生，她究竟是又到了哪里呢？就這么晃神間，那閃電般的影子又來了，她終于得以看清，是某種長著翅膀的機器，極快地經(jīng)過她的窗口，朝著城市的方向而去。

    門外的走廊里隱約傳來腳步聲，她一瞬間有些想躲。但隨即幾句熟悉的聲音竄入她耳中，讓她驚喜地推開門跑了出去。

    “陸海哥？？”

    走廊里的兩個男人頓時止住腳步，疑惑地回過頭看了看那門，接著又轉過頭繼續(xù)行走。牧雪很確定那其中一個人是陸海！他仍然穿著一身筆挺的制服，盡管那制服和之前見過的有些不太一樣，至于另一個人——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但這并不重要……

    “……XG-67現(xiàn)在已經(jīng)配發(fā)到營了，上面要求這周內(nèi)開始培訓?！?/br>
    “行，你去二號電子靶場跟他們說聲，下午就組織。我這會兒先回去了，那邊片子還沒放完。”

    男人們自顧自地交談著她完全聽不懂的內(nèi)容，甚至都沒有誰瞟過她一眼。到樓梯拐角處兩人便分開了。牧雪急急地跟著陸海，想了想又叫道：“涂……涂山哥？？”

    男人仍然沒有任何回應，腳步停在了一扇門外。一道銀色的亮光從他的全身掃過，門便開了。牧雪跟著他走進去，那里面是一個開闊寬敞而又燈光昏暗的圓形大廳。

    廳中央的有一個非常奇怪的設備正在播放著某些畫面，那畫面是完全立體的，仿佛是真實的物件憑空出現(xiàn)在那兒，只有一道光束從天花板射下，令她吃驚極了。

    “……年前，我國一支特殊隊伍在w國c黨派的共同協(xié)作下，成功阻止了一次足以顛覆人類文明的核戰(zhàn)計劃，該事件被稱為……”

    她看向四周，竟然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江川、華雋、胡桃、羅文柏，營地里的所有人都在內(nèi)。她連忙跑到他們身邊，嘗試叫他們的名字。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廳中央的講臺上，仿佛沒人能看見她。

    牧雪終于順著他們的目光向臺上看去，此時才注意到臺上有人在。那是名看著非常年輕的女孩，穿一襲黑色套裝，舉止優(yōu)雅端和，大廳里回蕩著的解說詞便是出自于她口中。牧雪覺得怪異極了，卻也說不上哪里奇怪。她盯著那女孩愣神良久，終于發(fā)覺她的五官如此熟悉。那張臉上洋溢著她從未能擁有過的自信光彩，以至于她看了那么久，才發(fā)現(xiàn)她竟長著一張與自己完全相同的臉。

    “這女孩好年輕好漂亮誒！跟以前的講員怎么完全不一樣？”華雋忽然側頭悄聲道。

    一旁的羅文柏頭也不偏，只有那張嘴動得微不可見，“別轉過來！再被逮可別連累我……人家是涂山營長的親meimei，a大高材生……”

    “?。?？那她是營長叫來的？”

    “不知道吧，好像是……哎呀等會兒再說行不？被攝像頭逮到了等會兒又要寫檢討！……”

    她難以置信地緩緩走近那女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聞。但越是走近，女孩與她毫無二致的面容便越清晰。她的聲音明亮而清澈，恰到好處的爽朗笑容在這黑暗的講廳中熠熠生輝。忽然，女孩身后投影出了許多讓她似曾相似的場景……那是a市的街道，購物中心……還有這篇綠蔭，啊！是她所待過的那個營地！牧雪失神地走向那片亮光，手將要觸碰到畫面時卻如觸到一片虛無般穿過。

    叮。

    一陣強烈的耳鳴與強光再次襲來，心跳陡然的加速撕扯著她的胸腔。她抱住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撞擊著她的腦袋一樣，整個身子在痛苦中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

    ……

    “……小牧？小牧？”

    “小牧？小牧？！你怎么了？？？不舒服嗎？”熟悉而慌張的聲音傳來，牧雪猛地睜開眼，眼前一片夜色。胡桃?guī)е蓡柡完P切的臉籠罩在游樂園的燈光中，耳邊不同設施傳來的音樂聲不緊不慢，只是人流比起剛才少了一些。

    “你怎么了？能聽見我們說話嗎？？”

    “我……怎么了?！彼匀欢字?，手捧著自己的頭，只覺得太陽xue突突直跳，身子酸痛得快要散架。

    “陸海他們那邊結束了，正在連夜往回趕?！苯弥謾C走到她身邊輕撫了撫她的背，“別擔心了，他們沒事，你如果想的話，最快今天晚上就能和他們通電話，不過見面應該還要過幾天。畢竟那么大件事，還有很多后續(xù)工作要處理?！?/br>
    牧雪呆呆地接過他遞來的手機，看著上面的通訊記錄，也不說話，頭低著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幾人安靜地陪著她這么過了良久，待她再次抬頭，愣愣地來回看著他們，忽然就哭了。幾個男人被這一哭弄得猝不及防，身上又沒帶紙巾，只能用手在她臉上胡亂地擦著。

    “我我去買包紙！”羅文柏說完后便連忙抽身而去。

    她仰頭看向上空，摩天輪仍然還在轉著，上面的彩燈緩緩熄滅又再點亮，如人的呼吸一般。牧雪恍惚間覺得仿佛與上次見到它只不過隔了一瞬，而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我回去……想繼續(xù)學字。”她嗓子里帶著沙沙的哭音。

    “那當然沒問題！”

    “……不，……不僅學字?！彼亻_口，回過頭來看他們，還掛著淚珠的臉蛋上似乎又染上了難為情的紅暈，“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