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祖父
書迷正在閱讀:他只是一個Beta(NP·萬人迷總受)、水星記(會出現(xiàn)開車情節(jié)的愛情故事合集)、救贖、浪蕩受的求cao之路、*宮美人錄、強占、游戲之黃暴同人、微寧(獸人)、雙生(厄爾尼諾x洛)、懨懨
這日往后,一行人順著水路,再往南去。 青娘子告訴容玉和梅寄江,隨著開春,將有大批南江錦緞被運往北面皇城,想來那恣意妄為的水匪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容玉認(rèn)真聽,悉心記。 他很快迎來了一個驚喜。因青娘子發(fā)信,說到有一個新加入的琴修小友在,所以容瀾比此前定下的時間更早與諸人會和。 聽青娘子說,容道友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凡人妻子,兩人成婚多年,感情甚篤。 容玉粗略算算,想:祖母如今已經(jīng)三十歲了。 青娘子又提到,可惜容道友夫婦始終有個遺憾,就是沒有孩子。 容玉心想,這個遺憾最終會得以滿足。按時間來看,爹爹已經(jīng)快要出生。 容玉抱著一種期待的心情,盼望祖父到來。同時又可惜,覺得如果自己能有機會去見一次祖母,該有多好。 一月底,容瀾加入找尋水匪的隊伍,也聽了幾次容玉彈琴。 最先那一次,他顯得很驚訝,詢問容玉的內(nèi)功心法是從何而來。 容玉心中緊張,知道這是祖父看出了自己的家學(xué)淵源。 但容玉還是只拿從前告訴青娘子的那一番話回答:無意中見到,抱著嘗試的心態(tài)修習(xí)……同樣的話說了幾遍,容玉已經(jīng)不像是最初那樣緊張。 容瀾聽了,若有所思,沒有追問。 他指點容玉修琴。其中諸多關(guān)竅,容玉年少時都聽阿兄說過。但容清一樣是旁人口中的天分甚佳,從前教容玉,容清時常無法理解容玉為何不懂。 容瀾則不同。他是個很好的老師,總能輕易看出容玉問題所在,再針對性指導(dǎo)。 往往幾句話下來,就讓容玉茅塞頓開。 他的修為依然在土匪聯(lián)盟中墊底,但與過去情形相比,已經(jīng)有了長足進(jìn)步。 容玉因此欣喜若狂。 此外,就是梅寄江。 那天在廟外醒來,容玉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枕在梅寄江肩頭。 青娘子用一種促狹的目光看著兩人,梅寄江一張俊臉在青娘子的目光中紅透,匆匆說了句“我去喂馬”,就從梓樹下逃離。 容玉看著他的背影,忍俊不禁,心頭泛起細(xì)細(xì)密密的甜和酸。 青娘子鼓勵他,說既然此前的郎君不是良人,那如今遇到心動之人,莫要錯過。 容玉感謝青娘子這番話,同時,卻自問:我對梅寄江算是有所思慕嗎? 容玉也不知道。 若這是思慕,未免太簡單、隨意。 在孫老爺家住的那些時日,他是會去找梅寄江喝茶吃點心,也會看梅寄江在院子里練劍。 在這廣袤天地里,梅寄江是唯一一個和他懷有一樣秘密的人。哪怕兩人曾有不歡而散的時候,容玉也承認(rèn),自己面對梅寄江時,總有一種難言的親近感。 但容玉又會想:我“思慕”梅寄江,是因為梅郎甚好,還是因為此前和謝雪明的賭約? 為了賭贏,為了離開,他急切地愛上另一個人,急切地想要得到自由。 容玉不愿意這樣。 此外,若是他和梅寄江最終回到百年之后,重遇謝雪明——賭約中說了,謝雪明放容玉離開的前提,是他與那思慕容玉的郎君做些什么,對方卻能堅持本心。 謝雪明、梅寄江…… 光是把這兩人放在一處,都讓容玉面色難看幾分。 他忽而明白了謝雪明的險惡所在。 難怪謝雪明可以輕松與他說定,不在意天道責(zé)罰。 倘若容玉愛上一個人,而這份“愛”的結(jié)果卻是讓謝雪明將對方拖入欲望泥沼,他還敢去愛嗎? 容玉清晰地、肯定地想到:不。 他不敢。 連繼續(xù)往下想,都覺得痛苦不堪。 這日,隨著天漸暖,一行人開始在荒野林中歇息。 人群之間點燃篝火,容瀾和容玉一起彈琴。 一曲合奏結(jié)束,容瀾轉(zhuǎn)向容玉,微笑道:“如今,小友的琴聲,已經(jīng)可以擋得住品階高些的妖獸了?!?/br> 容玉驚喜。 他看容瀾,而容瀾臉上還是帶著一點笑。青娘子在一邊打趣,說:“老容啊,你這兩天是怎么了?時不時就對著東面發(fā)呆,難道就那么思念嫂子?” 容瀾聞言,大大方方地笑一下,說:“是啊?!?/br> 土匪聯(lián)盟中的一群人頓時一陣噓聲。 容瀾睬也不睬,笑道:“我家阿竹有了身孕。都說前三個月,不好宣之于口。否則惹惱了孕神,反倒不美。如今三月之期已過,是可以告知諸位好友——過上幾個月,記得去我家喝滿月酒?!?/br> 這下子,噓聲變成一陣恭喜聲。 在場諸人都是至交好友,他們最清楚容瀾夫婦有多么期盼子嗣。如今容夫人有了身孕,對容瀾來說,是多年心愿得以實現(xiàn),諸人自然替他高興。 容玉是心情最特殊的一個。 他又開始算時間,心中激動,想:阿爹是祖父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與祖母所生的孩子。 在許久之后,身為凡人的祖母壽命走到盡頭,祖父還依然在青壯之年,終于納妾,生了小叔。 換言之,祖母腹中的,就是阿爹了! 容玉的眼睛都是亮的,渴望自己能在這一場特殊經(jīng)歷中見父親一面。但轉(zhuǎn)念,又記起,早在阿爹出生之前,謝莊主等人已經(jīng)擒住水匪。 容玉頓時失落。 但這畢竟是好事。他隨大流地道恭喜,笑瞇瞇地聽容瀾用一種很不經(jīng)意的炫耀語氣提起“阿竹”。隨著祖父的話,容玉在心里暢想著祖母的模樣。 一直到人們安靜下來,逐漸陷入夢鄉(xiāng),容玉唇角都有微翹。 他閉著眼睛,倚靠在一塊樹枝上,就這樣睡下。 睡到一半兒,身邊有動靜。容玉驚醒,見梅寄江在自己身側(cè)。 并非危險,卻還是讓容玉一個激靈,渾身緊繃。 梅寄江原先神色淡淡,看容玉這樣,反倒情緒多了些,問:“容道友,你已經(jīng)避著我許久了,為何如此?” 容玉大腦空白。 梅寄江試探著問:“可是因為那日我告訴你的話?你往后回神去想,心里也覺得,那郡守家的子子孫孫合該一樣被斬首示眾,覺得師尊不該救我……” 容玉一愣,急急說:“怎會如此?” 梅寄江反問:“那是為什么?” 容玉心顫了一下。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過了會兒,容玉嘆口氣,說:“你隨我來?!?/br> 兩人相繼從樹上跳下去,往一邊走,到了一處溪邊。 容瀾是比容玉高明許多的琴修,所以容玉不覺得自己可以在祖父面前班門弄斧、布陣隱蔽聲響。還是如今這樣,走得遠(yuǎn)些,更為妥帖。 他們在溪流邊尋了一塊石面坐下。 坐下之后,容玉看著梅寄江,心里又是一顫,覺得此刻的梅郎,與那夜梓樹下的梅郎何其相像。 他靜了片刻,不知該不該實話實說。 假若說了,無異于把梅寄江拖入自己的苦惑。但若是不說,梅寄江如今卻來問了…… 梅寄江始終注視他。 被這樣一個俊秀郎君全神貫注地看著,容玉的面孔有些許發(fā)熱。 他帶著點茫然,想,自己會這樣,或許的確是有“思慕”的。 但這不就更不能說了? 梅郎是極好的人,他不能把梅郎扯入那一灘泥沼。 容玉最終道:“那日你我加入屠匪聯(lián)盟,我心有預(yù)感,知道往后一定會再回百年后。那至少在此之前,我不想和百年后再有牽扯?!?/br>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回答。 容玉拿出自己在青娘子、在容瀾面前鍛煉已久的功力,好讓自己面色不動、斬釘截鐵。 可梅寄江看他片刻,卻說:“說謊。” 容玉瞳孔驟縮。 梅寄江淡淡道:“容道友,你尚未發(fā)覺,每當(dāng)和青娘子、容前輩說起你我來歷時,你都要用左手拇指摩挲中指指肚?!?/br> 容玉一愣,低頭,看自己的手。 ……梅寄江說的沒錯。 梅寄江問:“所以不是這個原因,又是因為什么?” 在梅郎的話音下,容玉有一種被全盤看穿的窘迫。 他幾乎想要就這樣逃走,但梅寄江的聲音又和軟下來,說:“容道友,其實那日,我聽到你與青娘子講話。” 容玉屏住呼吸,喉間干澀。 梅寄江問:“是因為這個嗎?”他看容玉一會兒,分辨著容玉的神色,慢慢說話,“……大約是了?!?/br> 容玉頹然。 他盤腿坐在原處,頗有種年少時在本該練琴時看話本,被阿兄抓包,于是被阿兄提溜到宗祠訓(xùn)斥的感覺。 梅寄江看容玉垂頭喪氣、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反倒嘆了口氣。 他問:“我原先想告訴容道友,只要你我心懷磊落,那旁人誤會,便讓他們誤會去吧?!?/br> 容玉:“……” 他又有怔忡。 容玉后知后覺。 他反應(yīng)過來:對啊,自己從來都只想著自己對梅郎如何,可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事情,是梅郎對自己如何。 梅寄江說,他“心懷磊落”。 他心若高山月,蔥嶺雪,并不會因人間情而停駐。 容玉想,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哪怕他們真的再次見到謝雪明,也不會發(fā)生什么。 而自己這一刻心中的酸澀,可能只是一點…… 容玉也不明白了。 他微微笑一下,對梅寄江說:“梅道友說得對,是我此前著相?!?/br> 梅寄江灑脫一笑,說:“好,既然這樣,容道友可莫要再避開我?!?/br> 容玉看著他,點頭。 往后一旬,容玉果然改換態(tài)度,時常與梅寄江同進(jìn)同出。 兩人都是年輕一輩,梅寄江是被謝莊主夸贊過“少年英才”的劍修,容玉則是被容瀾說過“若你這般修行下去,假日時日,定能有所作為”的琴修。他們結(jié)為好友,理所應(yīng)當(dāng)。 知道容玉手腕上有花印的只是少數(shù)人,青娘子是其一,但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容玉只是尋常郎君。 他們和容玉一起騎馬,喝酒,吃rou,也贊嘆容玉看起來文弱,可上馬飛馳時,自有一番颯然風(fēng)度。 容玉聽了這話,爽朗一笑,說:“再喝?!?/br> 他還額外找過青娘子一次,向她表明,自己和梅郎是“坦坦蕩蕩”的好友。 青娘子聽了,先怔而后笑,說:“原來是這樣,是我誤會?!?/br> 容玉總覺得青娘子還有什么深意。但鑒于自己前次和青娘子說起此事之后,心亂良久,這一次,容玉決定不多追問。 到中旬,幾人到達(dá)吳洲。 吳洲有百里桑田,人人養(yǎng)蠶織絲。 屠匪聯(lián)盟拿著謝莊主的帖子,開始拜訪城中商戶,詢問他們預(yù)備在三月、四月如何行船,想要以此找出水匪的目標(biāo)。 容玉私下里和梅寄江說:“這一回,大約就是決戰(zhàn)了?!?/br> 梅寄江說:“想來是的?!?/br> 謝莊主等人一番分析,最終將目標(biāo)定在三家商戶的船上。 到了二月底,屠匪聯(lián)盟化作三個隊伍,分別上了三家船只。 臨走前,容瀾還請城中鏢局幫忙寄一封信回家,向妻子阿竹報平安。 之后,容瀾匆匆上船。 要逆流而上,一是憑風(fēng),二,就是憑借槳櫓。 容瀾教了容玉一首新曲,說是可以減輕船的重量,讓船夫們輕松些許。 容玉學(xué)著,彈了一盞茶工夫,就覺得自己經(jīng)脈要被抽干。 容瀾見狀,笑一笑,說:“多練練就好。” 容玉便暗暗立誓,往后定要勤學(xué)苦練。 這樣一來,又過了一旬。 直到三月中的一日,陰云密布,沅江浪濤滾滾。 謝莊主等人凝重說起,那水匪頭子慣愛在這種天氣下作亂。 一行人聽過,警惕。 到了深夜,竟真的被謝莊主說中。有另一條船迎面而來,行到商船邊,拋出鉤鎖,將商船勾住。 船身動蕩,商船上的船夫們躲入艙中,屠匪聯(lián)盟的修士們迎戰(zhàn)上前,容玉也在其中。 謝莊主、青娘子等人并不在這條船上,但有容瀾相護(hù)。 用諸多修士的話來說,這艘商船防守有余,進(jìn)攻卻不足。 交戰(zhàn)良久,修士們齊心協(xié)力,奮勇殺敵,水匪們節(jié)節(jié)敗退。 修士們正振奮,卻見水匪頭子從艙中出來,挾制著一個女郎,叫道:“容瀾!你且看,這是誰?” 容瀾目光落去,目眥欲裂:“阿竹!” 容玉心頭一震。 祖母?! 另一條船上,水匪頭子大笑:“當(dāng)日我去容道友家做客,容道友卻不在,只有嫂夫人一人。既然如此,我便請嫂夫人來船上做客,也好讓你們夫妻相見!” 屠匪聯(lián)盟百般憤惱,偏偏投鼠忌器,不敢再動。 容瀾暴露在水匪們的目光之中,容玉卻還在暗處,可以彈琴。 奈何這一次,琴聲未起作用——想來,是水匪的船上一樣放了抵御陣法。 水匪頭子冷笑一聲,命令屬下:“還不快做事!” 這做事,其一,是搬空船上錦緞金銀。其二,就是抓了船上諸多船夫,然后揚長離去。 不巧,容玉也被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