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媽的強硬投食
對于隋藝玲是同性戀這件事,千芳意外地,要比家里的老一輩還保守。 當(dāng)家里人以“愛走東的不走西”一類粗俗的話,勸千芳寬容和理解藝玲的性取向時,千芳甚至發(fā)起火來:“什么寬容!什么理解!都是你們不關(guān)心藝玲的借口!” 大概是受網(wǎng)上不負(fù)責(zé)任的視頻和文章影響,千芳偏執(zhí)地認(rèn)為,很多同性戀者有心理問題。 出于過剩的保護欲,千芳無法忍受藝玲跟“危險的人”交往,更不要說同床共枕,把自己毫無防備的睡眠時間,交給一個才認(rèn)識沒多久,而且極有可能滿腦子都是變態(tài)欲望的人。 因此當(dāng)藝玲公開宣布,她要跟自己的同性戀人一起生活時,千芳跟她吵過無數(shù)次架。 那時候千芳正懷孕,每天挺著大肚子往藝玲的學(xué)校跑;藝玲本就不忍心和千芳翻臉,又怕動了千芳脆弱的胎氣,每次爭吵,都是千芳一個人輸出,藝玲低著頭默默流眼淚。 最終在一次家庭聚會上,藝玲情緒崩潰了,去廚房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對千芳大聲哭嚎: “為什么!為什么要逼我!我不要在她和你之間做選擇!我不要!” 幾天后,千芳分娩了,當(dāng)虛弱地寶寶吸吮她的rutou時,千芳眼角溢出酸澀的淚水,知道自己和藝玲就算再親密,也終歸要過各自的生活。 但千芳并沒有就此放棄,而是轉(zhuǎn)變了自己在場的方式…… 藝玲的女友,全名陳念汐。 陳念汐比藝玲大2歲,外地戶口,身高在1米65到67區(qū)間,體重毛估估不會超過55公斤,生日是10月8日,喜歡生鮮刺身和白葡萄酒,有吸煙的習(xí)慣; 陳念汐畢業(yè)后沒有穩(wěn)定的工作,靠在網(wǎng)上出售她拍攝的海底照片為主要收入,同時也經(jīng)營自己的Vlog頻道,內(nèi)容是深海風(fēng)光和個人日常,目前粉絲有2w多一點; 在網(wǎng)上,陳念汐自稱汐醬,如果藝玲出現(xiàn)了,就管她叫玲親,9月13號是兩個人的戀愛紀(jì)念日,會發(fā)戀愛視頻慶祝,吃的是海鮮燒烤; 而且在情人節(jié)、圣誕節(jié)、跨年夜等消費型節(jié)日,兩人也會一起拍一起出鏡的Vlog。 反正單從視頻里看,兩個人關(guān)系不錯,網(wǎng)友們也在下面送上各種各樣的祝福。 但千芳知道,這些視頻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具體兩人關(guān)系如何,要從細(xì)節(jié)中尋找蛛絲馬跡…… 所以說互聯(lián)網(wǎng)真是個好東西,蘇千芳只要動動手指,再不濟花幾個小錢,便能監(jiān)視和研究陳念汐這個人——她的每條視頻,每張照片,跟藝玲之間的各種雞毛蒜皮,千芳都不會錯過。 當(dāng)然,千芳不是看就完事了,她像老中醫(yī)一樣,通過細(xì)細(xì)的網(wǎng)線,感知兩人感情生活的脈搏,防范任何可能出現(xiàn)的風(fēng)吹草動。 因此當(dāng)陳念汐去世時,千芳是第一時間知道的,甚至比藝玲知道的還要早。 總之,人死不能復(fù)生,卸下過去痛苦的回憶,擁抱眼前寶貴的時光,才是最重要的。 ——jiejie你當(dāng)初也是這么說的,是吧? 所以回到當(dāng)下,千芳把桌子收拾整齊,從飯盒里取出鴨湯和米飯,讓藝玲趕緊趁熱吃。 “嗯……”藝玲盯著滿是油花的鴨湯,微微皺起眉頭,用勺子盛了一點點,小口啜飲。 “哎呀,你這么喝,要喝到猴年馬月,等會兒就全都被你擱攪涼啦!”千芳說。 “嗯……有點……燙……” “嗨呀,你看看你,這么大的人了……”千芳說著,坐到藝玲身邊,抓起湯碗,強行湊到藝玲嘴邊,“燙什么燙!張嘴!給我大口喝!” “不、小姨媽不要……嗚嗯……” 濃厚的湯汁逼近,眼看著就要灑出來,藝玲不得已張開嘴,咕嚕咕嚕地艱難吞咽,一雙大眼睛無助地看著千芳。 “這是前天你小姨夫開車,從他農(nóng)村老家拿來的鴨子,特別好,我殺的時候滿手都是油……” “咕嗯……唔嗯……嗯——!”藝玲難過地嗚咽,拼命拍打千芳的手臂,表示再喝不下了。 “哼,跟小時候一個德行,吃個飯跟上刑似的!”千芳幫藝玲歸攏臉頰上散落的頭發(fā),“怎么樣,你小姨媽自從有了寶寶,廚藝突飛猛進呢?!?/br> “哈啊……哈啊……”藝玲漲紅臉,大口喘息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嗯,好喝……咕嗚……” 藝玲打了個飽嗝,瘦弱的身體隨之輕輕顫抖。 光喝湯肯定不夠,米飯要吃,rou也要吃。 千芳撈出燉了一宿的鴨腿,筷子輕輕一戳,軟爛的鴨rou從骨頭上脫落;千芳連同黏軟的米飯夾起鴨rou,一口口喂給藝玲吃。 “最近主要是哪里不舒服?”千芳問。 “嗚嗯,咕?!彼嚵豳M力地吞咽著,“主要是……睡覺不好……” “是失眠嗎?”千芳問,“按時按量吃飯,有時候比安眠藥還管用?!?/br> “主要……是做夢,一閉上眼睛,就不停地做夢,看見那些東西……” 千芳挖了一勺米飯,在鴨湯里浸潤,遞到藝玲唇邊,看著她吃下,問道:“過去的事情?” “咕嗚……嗯……不,不是……”藝玲吞下米飯,嘴唇微微顫抖著,“一開始的時候,能夢到她,但到了后來,都是些說不清楚的……可怕的東西……到了晚上我根本就不敢閉眼……因為沒有人來告訴我……那些東西是假的,或者……或者它們可能本來就是真的!” 藝玲情緒崩潰,淚如雨下,縮著脖子渾身顫抖…… 千芳看在眼里,心中很反常的,涌起一絲平靜的欣喜,溫?zé)岬呐d奮在身體里緩緩流淌。 大概是之前做護士的職業(yè)病吧?越是看到痛苦,就于是要時刻準(zhǔn)備著。 千芳把藝玲溫柔地攬入懷里,輕輕拍打她的后背,又撩起長發(fā)去親吻滲出冷汗的額頭,嘴里呢喃著兩人童年玩過家家時,彼此約定好的魔法: “乖哦,乖哦……小mama在這里,小mama最喜歡藝玲寶寶了……” 在千芳嫻熟溫柔的安撫下,藝玲冷靜了下來。 “我去洗碗,你躺著好好休息?!鼻Х紟退嚵岵粮裳蹨I,收拾飯盒去廚房了。 刷過飯盒后,千芳再回來看藝玲,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睡著了。 ——只有你在身邊,她才能安心…… 千芳回味著jiejie的話,嘴角泛起苦澀的微笑,給藝玲悄悄蓋上被子。 千芳本打算趁藝玲睡著后,幫她收拾收拾房間;但千芳怕自己聲音大,打擾藝玲難得又異常脆弱的酣眠。于是她悄悄坐下,支著下巴,看藝玲的身體隨呼吸平靜起伏…… 因為早上起床太早,加之一路的舟車勞頓,千芳感覺上下眼皮打架,趴在桌上睡去了…… 陳念汐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發(fā)過張照片,千芳印象很深,但后來怎么也找不到了。 那是一張精美的寫真照,念汐扮成人魚,坐在海岸的礁石上; 夜色正濃,月光清涼,念汐上身赤裸,背對鏡頭,露出無暇的肌膚,和溫婉流暢的肌rou線條; 微微凸起的脊柱,隱沒在下身的魚尾里——那是一種說不上名字的魚,沒有晶瑩整齊的鱗片,只有深褐色的滾圓肢體,點綴著斑駁的白色圓斑。 念汐在視頻里介紹過,這條尾巴屬于一種古老的魚類,不,甚至連魚類都很難算上,更像是介于魚類與古老蠕蟲之間,原始而混沌的過渡物種。 念汐緩緩轉(zhuǎn)頭,香肩微聳,斜眼默默注視著千芳。 妖嬈的眼線,濃郁的眼影,冷漠的雙唇,仿佛她的身體,跟魚類一樣冰冷黏滑。 ——人皆向往幽邃的深淵,因為我們心中,都藏著一片深不見底的大?!?/br> 海風(fēng)吹拂,潮鳴sao動,千芳打了個寒顫,依稀意識到,自己好像在做夢…… 很快,輕浮而刺耳的聒噪,在千芳耳邊惱人地響起—— “嘿誒——?別了吧!我這兒還有個傻逼老女人,睡得跟死豬一樣呢……不說啦!拜拜!” 千芳掙扎著醒了過來,感覺頭痛欲裂…… ? ……一頭鯨魚沖來 ? 所有的捕鯨人發(fā)誓 ? 定要把她拖回岸邊 ? 不久Wellerman就會到來 ? 為我們帶來糖、茶還有酒 ? 終將等到結(jié)束之日 ? 我們就能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