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戰(zhàn)
第二天甄微起了個大早,去海邊早市挑了兩樣曲凜愛吃的海鮮,又去跟租船的大叔打了招呼,問清楚適合冬天垂釣的釣點,順路去小超市買了一條煙,回來的時候外婆已經(jīng)做好早餐。 甄微吃完早餐,洗了碗,問老人:“外婆,您還記得去年夏天在咱們家住過的曲醫(yī)生嗎?” 老人看見外孫比劃的個頭,想了一會,笑著點頭:“曲醫(yī)生?記得,那個長得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在島上釣了好幾天的魚,特別喜歡吃我做的海鮮。” 甄微笑道:“對,就是他,他今天還過來玩兩天,我等下去碼頭接他?!?/br> 老人也挺高興:“好啊,請他來。我中午給你們做好吃的?!?/br> 曲凜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遠遠就看見了站在碼頭的甄微,甄微也很快看見了曲凜,臉上立刻漾滿了笑,揮了揮手,朝他跑了過去。 曲凜看著朝自己奔過來的少年,想起了去年夏天第一次見到甄微的樣子。 那天好幾個向?qū)н^來拉生意,曲凜卻一眼就注意到了笑得陽光燦爛的甄微。 甄微雖然瘦,個子卻在那幾個人中是最高的,皮膚被海邊的烈日曬成了健康的麥色,腦門鼻尖沁著一層薄薄的細汗,短袖T恤露出的細胳膊,還能看到一層微鼓的肌rou。 那天的陽光強得有些刺眼,照在少年眉目如畫的臉上,左頰的酒窩盛滿了溫暖舒適的笑意,彎著桃花眼,一臉期待地問他是否需要租船出海和向?qū)А?/br> 曲凜被甄微的笑吸引,選了他做自己的出海向?qū)?,并在甄微家里住下?/br> 還沒等曲凜回憶完,甄微已經(jīng)跑到他面前,掏出一盒新買的煙,拆開,抽出細細的一支,先替他點上,笑呵呵地接過了他手中的漁具包,領(lǐng)著他往家走。 “外婆在家蒸了你愛吃的螃蟹,還包了魚餃子。船我也訂好了,不過去年夏天那個釣點我找人打聽過,現(xiàn)在水太淺,冬天魚都往深處游,吃過午飯我?guī)闳チ硪粋€地方試試。” 曲凜愜意地吐了兩口煙圈,腳踩著粗糲的海灘砂石跟著甄微往前走。 看著甄微熱情洋溢的笑臉,曲凜心里的煩躁消散了大半,整個人都不知不覺放松下來,連聲音都變得溫和:“你外婆的身體還好?” 甄微轉(zhuǎn)頭沖他一笑:“挺好的,就是一個人在島上寂寞,聽見你要來,可高興了,忙著準備了一上午?!?/br>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甄微忽然站定,有些局促地說:“曲醫(yī)生,我mama住院的事,我外婆還不知道,還有我的事……” 曲凜拍了拍甄微的肩膀,“我不會告訴她的。” 甄微嘴角一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沖著家里叫道:“外婆,曲醫(yī)生來了!” 老人將家里的好東西都拿了出來招待曲凜,三人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吃過飯稍作休息,甄微就陪著曲凜出海了。 天氣不算太冷,甄微按照租船大叔的指點,開船帶著曲凜去了一片水深的海域。 曲凜釣魚多年,多少也知道一些,冬天水冷的時候,多數(shù)的魚都會洄游到凹凸不平的深水海域,那是魚類冬季棲息的安樂窩。 曲凜就在那片區(qū)域選了個釣點,拋竿垂釣。 不到半小時,釣上來幾條石九公,只是個頭不算大,都只有二三兩的樣子。 甄微一如去年,乖巧安靜地陪在曲凜身邊,偶爾幫著摘魚,點煙,送水。 冬天的魚似乎也懶了,咬勾慢,曲凜開始跟甄微聊起了天。 心情松快了許多,臉色也不再冷冽,曲凜叼著煙閑閑地問:“娛樂城沒再找你們麻煩吧?” 甄微笑道:“沒有,紅姐說我mama好了,也不用再回去了?!?/br> “你mama現(xiàn)在怎么樣?” “約了后天下午手術(shù)?!?/br> “出院以后想過怎么辦嗎?” 甄微從學?;氐缴虾?,一直在為了錢和手術(shù)的事奔波,還真沒來得及去想以后的事,此刻忽然被曲凜問起,一下愣住了,向來靈透自信的眼睛難得閃現(xiàn)出一絲迷茫和無助。 曲凜不見他回答,扭頭恰好對上一雙茫然無措的眼睛,冷漠的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戳中了,登時軟塌下去一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甄微被冷風吹亂的頭發(fā),難得溫柔地說:“我倒是有個建議,要聽嗎?” 甄微點了點頭。 曲凜將早已想好的話說了出來:“我建議你帶著mama去京城,我在京城也投了兩家醫(yī)院,可以隨時住進去化療,費用適當減免一部分。你也不用在上海京城兩頭跑,有空就可以去醫(yī)院看看。” 提到甄海嵐,曲凜心里充滿了厭惡,口氣也變得不屑和冷漠:“讓好賭之人遠離娛樂城,省得再出事拖累你?!?/br> 甄微心里清楚甄海嵐并不是好賭之人,只是被人坑了,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要逼他就范。 可在曲凜眼里,甄海嵐就是一個害得自己兒子去賣身的賭鬼。 三言兩語解釋不清,甄微不想做沒有意義的辯駁,沉默不語。 曲凜見魚漂微動,拉起魚竿,卻是空的,補了魚餌重新拋竿入海,問道:“怎么,還有別的困難?” 甄微怔怔地看著被風吹得搖曳的魚線,說:“我需要跟mama商量一下。京城氣候和上海相差太大了,她身體又不好,我有點擔心她水土不服,病情加重?!?/br> “一根筋。水土不服,適應(yīng)適應(yīng)就好了?!?/br> 曲凜毫不同情,這樣一個把兒子逼到賣身,還重病纏身的媽,還不如死了。 甄微看出曲凜神態(tài)中掩飾不住的不屑和厭惡,被冷漠的言語刺得心里很不舒服。 年輕人的自尊心一下冒了頭,想要反唇相譏,眼珠一轉(zhuǎn),又改了主意,轉(zhuǎn)而換了一副笑臉,扯了幾句關(guān)于釣魚的閑話,又要給曲凜講笑話。 甄海嵐雖然命運不濟,卻是個開朗潑辣的女人,尤其一張嘴,堪比王熙鳳,葷素段子張口就來,否則就憑她那張破了相的臉,早就很難在娛樂城混飯吃。 甄微從小耳濡目染,存了一肚子新鮮有趣的段子,損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 去年夏天陪著曲凜釣魚那幾天,甄微也會時不時講幾個笑話解悶,曲凜喜歡他一本正經(jīng)講笑話,繼而開懷大笑的樣子。 “你講,我聽著呢?!?/br> “一位富婆去娛樂城找樂子,老板先挑了幾個貌比潘安的帥小伙,富婆不屑一顧;老板又挑了幾個身強體健的壯小伙,富婆還是不喜歡。老板無奈問道:姑奶奶,您到底喜歡怎么樣的?富婆說:要體力好,精力旺,白天努力工作,晚上能熬通宵,還要能夠吃苦耐勞,隨叫隨到,不懼風雨,耐熱抗寒,有定力,有耐力——老板一下樂了,推開窗戶,對著湖邊張口就喊:釣魚那家伙,過來接客!” 曲凜聽完剛露出一絲笑意,立刻反應(yīng)過來,沉下臉丟了魚竿,擰住了甄微的下巴,皮笑rou不笑地說:“膽子不小,敢開我的玩笑了?!?/br> 甄微笑得像只得逞的狐貍,彎著眼睛叫道:“不過就是個笑話,您剛才不也笑了,我都看見了,轉(zhuǎn)眼就翻臉,真是難伺候!” 曲凜被甄微笑得有些惱羞成怒,咬牙切齒地說:“拿我消遣,你是不是欠揍?” 甄微看曲凜似乎真生氣了,也不敢再拔虎須,連忙求饒,忍著下巴的疼痛擠出一抹笑:“沒笑,我這不是夸您呢嗎!” 曲凜被那抹笑激得生出一股戾氣,一把掐住了甄微的喉嚨怒道:“你找死嗎!” 甄微被掐得呼吸困難,求生的欲望促使他用盡全力推開曲凜。 曲凜本就站在船舷邊上,冷不防被他一推,沒站穩(wěn),往后退了兩步,一腳踩空,噗通掉進了海里。 甄微聽見曲凜落水的巨響,嚇懵了,想也不想也跟著跳入海中,著急地去拉曲凜,卻被浮上來的曲凜冷不防按入了冰冷的海水中。 甄微嗆了兩口水,壓抑了許久的委屈、憋悶、無助,所有的負面情緒一下爆發(fā)出來,狠狠將灌入口里的海水吐了出來,火氣都化成了一股巨力,對著曲凜踹了一腳。 曲凜的大腿被踹了個正著,差點踢中命根子,疼得再次沉入水中,勃然大怒往回踹,卻被甄微靈活地躲開,轉(zhuǎn)而抓住了甄微的胳膊擰到了身后,再次將他按入了水中。 兩個人都熟悉水性,在水中來回扭打著發(fā)泄心底壓抑了許久的憋悶,終究曲凜在體力上勝了一籌,占了上風,幸而存了一絲理智,看見甄微面色發(fā)白,呼吸微弱,用力將他拽上了船。 看著渾身冰冷,面色如紙?zhí)傻卦诩装迳系恼缥?,曲凜忽然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心慌,對著他的胸口按壓了幾下,低頭含住了甄微發(fā)白冰冷的嘴唇,開始度氣。 甄微只是折騰得力竭,并未失去意識,被曲凜封住嘴唇的一剎那,反應(yīng)過來,睜開眼睛,惶恐得瞪著曲凜。 曲凜被甄微那雙濕漉漉,又任人宰割的眼睛看得獸性大發(fā),粗暴地用舌尖頂開牙關(guān)在柔軟濕潤的口腔中肆虐起來。 一陣冷風吹過,兩個人都凍得打顫,曲凜從唇舌糾纏中退了出來,盯著甄微冷冷道:“記住今天的教訓,不要挑釁我。” 甄微凍得嘴唇抖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曲凜在船上掃視了一圈,只有兩人的外套是干的,來的時候有點熱脫在了船上。 曲凜拿起甄微的外套丟在他身上,裹上自己那件,催促道:“起來,快開船,趕緊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