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病發(fā)
佑文剛準(zhǔn)備去大殿見見新人,半路上陽城被幾個門人架著,臉色很不對勁,脖子上的血管瘋狂跳動,連皮膚都變紅了,怎會突然這樣?要是他出什么事,哪來這么大個兒子賠給皇后娘娘,當(dāng)機(jī)立斷先拖回自己的小院里,再讓人去備車——他死也得死在皇宮里。 但人還沒把車備好,陽城的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佑文又使人叫上管頌,畢竟有個大夫看著也好。還沒把管頌叫來,陽城身上所有皮膚都變得通紅,手拼命抓撓著脖子,好幾個人一起按都按不住,一直修剪整齊的指甲突然開始變長,本還不發(fā)覺,直到脖子上的皮膚被撓出血后,佑文慌了連忙把其他人趕出去。 眼前陽城痛苦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佑文朝門外又喊了幾聲,管頌還沒來嗎,車備好了嗎?可是他的手突然被緊緊握住,感受到被指甲深陷皮rou之中,回頭一看,陽城嘶啞著聲音痛苦地說:“不要喊人!” 陽城微微抬起頭,只見另一只手的手指深深陷入脖子里,佑文嚇得緊緊咬住嘴唇,怕自己喊出聲來,把他扶起來,深呼吸幾下之后,壓低著聲音問:“至少讓大夫看看,你……你的……手指……”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沒力氣回答,只能一個勁搖頭,良久,身體的不良反應(yīng)似乎好了一點(diǎn),然而脖子上流出的血染滿他的身體,難受地擠出幾個字:“我就看了那人一眼就這樣,她什么都沒對我做過?!?/br> 怎么可能? 剛剛那情況佑文不在場,想分析也無從下手,也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他沾了一身鮮血,只能皺著眉頭思索該如何是好,陽城直接昏倒在他懷里,摸了一下還好,還有氣,把他放到一邊,佑文連忙在書房開始翻閱古書,可是哪本書會說這種摳破了脖子還能活命的事?思前想后,飛鴿太慢,古書不行,他只能繼續(xù)讓人備車——送回皇宮,回去之后多的是太醫(yī)就沒自己什么事了。 還沒開始叫人,陽城醒了,他還是沒力氣說話,只能嘶啞地說幾聲,不要讓別人知道。 佑文和他一起長大的,從小就是他的伴讀,知道他愛面子,要是有事就絕對回天乏力,沒事的話以后面子往哪擱呢?試探性問:“現(xiàn)在感覺如何?” “好一點(diǎn)。” 他稍微舒了一口氣:“我悄悄找管頌來看看。” 陽城又扯著他的手:“不要,咳……”一激動,血嗆進(jìn)氣管里咳嗽了幾聲,“佑文,這不對勁。” “我知道不對勁,那個女人有問題,我可不想你有什么三長兩短我被連帶誅九族?!?/br> “是我不對勁,快扯開我衣服……” 佑文心里第一個想法就是他瘋魔了,還是聽他話,小心翼翼扯開他的衣襟……心臟處多了一個紋身,那是從來都沒有的,而且他也不會弄這種紋身,佑文脫口而出:“什么玩意?煉蠱吧?” 陽城看不到是什么,只感覺那處像被火燒一般:“煉你個頭,拿水來,不,拿冰來!” 這小院里哪來的冰啊,佑文手忙腳亂拿水擦拭一通都沒效,此時門被敲響了:“是我,管頌,沒事吧,受傷了還是哪兒不舒服?”才想起佑文剛剛讓人請過管頌,他現(xiàn)在過來合情合理。 二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管頌便推開了門,只見陽城在榻上半死不活,全身都被血浸透了,管頌眼尖,看見了血印,那錯愕的神情無疑是在告訴他們,管頌知道這個血印是什么…… 管頌的眼神仿佛在失去希望或是回想起什么絕望的事情,呆住了片刻,緊蹙眉頭扯開佑文,有點(diǎn)語無倫次緊張地說:“你有沒有外傷,快去洗手,換衣服。” “你別管我,看,看他!”佑文急了,甩開他的手道。 管頌激動地大吼起來:“你先管好自己!”馬上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了,搖搖頭恢復(fù)自己平素溫和的模樣,“對不起,佑文,聽我說,先去洗一下,換套衣服,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外傷,剩下的交給我?!?/br> 向來管頌都是溫和的模樣,那是他們第一次見也是管頌第一次在振羽樓發(fā)脾氣,他清楚,陽城已經(jīng)救不了了,至少他能救下佑文也好:“求你了,把血洗干凈!去!” 看他的反應(yīng),佑文只好回房間里換一身衣服,出來時管頌往陽城身上扎了很多針,像一條離開水的魚大喘著氣,整個人仿佛被銀針釘在榻上似的。 管頌搖搖頭失望地說:“對不起,”他失落看著陽城,“普通人被我扎成這樣,早就死了?!?/br> “你是什么意思?”陽城的心中有點(diǎn)不祥的預(yù)感。 “不會死了?!惫茼灢恢廊绾谓忉?,只是闡述著一個事實(shí),不會死了。 手指都戳進(jìn)脖子里,換尋常人早就死了,空氣安靜下來,只剩一聲聲沉重的呼吸聲,管頌?zāi)徽Z把他身上的銀針都拔下來,陽城疲憊地問:“人怎么不會死了?我還會疼,還會呼吸,還……” 管頌無奈苦笑一聲,拿起一根筷子長的針,目無表情把整根針刺進(jìn)心臟,瞬間如注鮮血染紅衣衫,但管頌仍無奈搖搖頭:“我也會啊,那又怎樣?”他換了一個表情,“究竟新人是誰?” “她叫,姜子牙?!?/br>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管頌釋然地苦笑一聲:“都是命中注定了。”或許這么想能讓自己的良心好一點(diǎn),他不是救不了陽城,是陽城命中注定要經(jīng)歷此劫。 在解藥出現(xiàn)之后,錦姨死了,她等自己的夫君和女兒一輩子,再也等不下去了,不知道是玩笑還是捉弄,騎老虎的神仙沒有出現(xiàn),出現(xiàn)的是一個少女,就是錦姨等了一輩子的女兒,騎老虎的神仙沒有想到,人類很脆弱,他們經(jīng)不起漫長的時間和生命,子牙叩響塵封的事實(shí)——是黃飛虎殺了自己母親,她很久之前只知道他把自己母親丟在一邊,直到此時才知道母親一切多年長生痛苦都來自黃飛虎,在此之前可能她還想著用什么理由原諒他,可是來到這里后,子牙不會再重拾起黃顏的名字,她隨了母親的姓,姜。 在這個故事里,管頌僅僅知道,只有錦姨作為一切的源頭才會有這種如同正版烙印的血印,其他人的血印都是普通的,自己刻上去的,甚至包括最早的慕容芷也沒有這種印記,有這個印記的只有三個人,錦姨,杜漠璇,還有面前的白陽城。 而管頌更是知道當(dāng)今皇上,陽城的親爹,當(dāng)年起兵時有次敗退,身邊只剩下三個親兵,在最后關(guān)頭求他一滴血保命,才能有赤南,陽城生來就帶著不老不死病的基因,現(xiàn)在遇到與那位騎老虎的神仙有關(guān)的人,約莫她也是神仙,激發(fā)陽城體內(nèi)的病毒…… 佑文不服氣,扯著他問:“怎么就命中注定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是不會死了,不能怪子牙,要恨就恨命運(yùn),”管頌尋思著有什么比較溫柔的說法,“不過陽城很幸運(yùn),這種病是有解藥的?!?/br> 管頌只能說出自己知道的一點(diǎn)事情,病毒是一個騎老虎的神仙留下給自己的妻子,但是病毒也被傳播出去了,好在二十多年前,振羽樓的前身落雁教找到解藥的配方,小郡主按藥方制作出解藥。 那天晚上,陽城傷口開始愈合,沒幾天身上就跟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似的,他們沒有正式與子牙交談過半個字,旁人說她幫忙去找麒麟了。 兩三天后心瑤送消息回來說找到人了,子牙才一無所獲回來,也想起那天見過陽城一眼,旁人說他急病,在休養(yǎng),只好去見一下佑文。 她見到佑文的第一眼,明顯在努力壓抑自己的心情,強(qiáng)裝鎮(zhèn)定開口問:“安佑文?是傳聞的聞還是斯文的文?” “斯文的文。” 她長舒一口氣說:“名字很好,我有不懂的可以來問你吧?” 佑文點(diǎn)點(diǎn)頭:“嗯,沒問題。” 可子牙還是欲言又止,想說什么卻說不出口,猶豫一下還是開口問:“我現(xiàn)在可以問嗎?” “嗯,問吧?”佑文以為她說的只是陽城或者振羽樓的事情。 “沒事了,我還是問不出口,”她搖著頭,滿臉緊張,“不好意思……”接著轉(zhuǎn)身逃跑似的快步走了。 佑文留在原地看她遠(yuǎn)去的背影,心里充滿疑問,究竟什么東西問不出口?想想,她是神仙的女兒,問出的問題也未必能答出吧? 逃離他的視線范圍后,子牙用力握握拳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他是安佑文,無論問什么都答不出的——她永遠(yuǎn)都不會說出,他們長得很像自己的朋友們,也不會問剛剛想問的問題,當(dāng)朋友們在戰(zhàn)斗的時候,她逃離到這個世界里是不是錯了,她知道自己肯定錯了,只是害怕被蓋棺定論。 聞仲可以答出的問題,在面對安佑文卻永遠(yuǎn)都說不出來,盡管他們是不同世界的自己,盡管他們在子牙心里沒有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