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手
大概韓家也覺得沈鐸是個威脅,所以馬不停蹄加緊了各處的防守,連一只蒼蠅都不肯放出去。 薛妙引走在街上,都能感覺到與平日不同的緊迫感,一聽到有疾馳的車子駛過,就會下意識地揪緊衣兜。 等到了沈鐸所說的地方,薛妙引又是一身冷汗。 平洲出了這么大的事,作為韓家“叛變者”的韓元清顯然也是被盯梢的對象。薛妙引在附近徘徊了許久,約莫覺得沒有可疑的人,才上前摁響了門鈴。 過了一陣,里面才響起一陣腳步聲,旋即有一個男聲問道:“誰???” 薛妙引照著沈鐸的交代答道:“我是興榮街裁縫店的,韓太太做的衣裳沒有料子了,所以想問問需不需要換?!?/br> 里邊靜了一下,門把手旋即擰開,一個年輕男人朝薛妙引讓開一個位置,向里偏了下頭。 薛妙引忙走進去,那男人指了指樓上,又坐回了門口的椅子上,時刻關(guān)注著外面的動靜。 薛妙引提步上了樓,在拐角處就看到沙發(fā)扶手上擱著的一雙腿,顯露著主人的吊兒郎當。 “沈鐸的人?” 薛妙引迎上沙發(fā)上的人打量過來的視線,聽到旁邊又響起一道女聲:“薛小姐?” 薛妙引回國沒多久,秦芹已經(jīng)跟著韓元清去了平洲,雖然兩人沒有見過幾面,不過比起只在傳說中聽過的韓元清來說,還是相對熟悉的,于是腳步自然而然地就朝秦芹邁了過去。 秦芹也想不到來的會是薛妙引,她當即就反應(yīng)到是不是沈鐸出了事,神色之間十分緊張。 薛妙引忙道:“韓家現(xiàn)在盯得極緊,少帥不方便出來,我便代他出來走一趟?!?/br> 秦芹聞言,神情微松,旋即拎起了沙發(fā)上的外套,跟韓元清道:“我?guī)巳ヒ_韓家的視線!” 韓元清卻搖了搖頭,將她擋了回去,道:“我去,你聯(lián)系蘇承他們備好船,屆時在碼頭見?!闭f罷,率先往門邊走去。 薛妙引見他說話做事如此利落,不禁多打量了幾眼。素聞韓家的小少爺玩世不恭,是個拘不住的羊羔子,現(xiàn)在看來傳言還是有出入,能在鴻門占據(jù)一席之地的人,怎么可能會是羊。 兩人一路小心應(yīng)對,很快到了教堂附近。薛妙引想起來什么,轉(zhuǎn)身跑進了一棟百貨大樓,拎了幾件衣服出來。 韓元清看見她手上的裙子,清俊的臉上微微有絲不耐,轉(zhuǎn)而一想沈鐸能信得過的人,應(yīng)該不至于分不清輕重緩急,遂沒有多言。 因為怕韓家的人去而復(fù)返,沈鐸也沒換下那一身粉嫩的伴娘裝。門打開后,韓元清驀地一愣,還以為是敲錯了門,左右四顧后看向薛妙引。 薛妙引抱著衣服將他往里擠了一下,快速把門關(guān)上。 “這一路上都快嚇死我了!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薛妙引一屁股坐在床上,一陣大喘氣。 韓元清立在門邊,盯了好半晌才確認了跟前的人是沈鐸,不可置信地扯了扯嘴角:“沈……鐸?” 沈鐸深刻詮釋了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對于韓元清表現(xiàn)出來的異樣也淡然如初,沒有任何的不適,自若問道:“外面現(xiàn)在什么情況?” 韓元清看著沈鐸的裝扮,愣愣地答道:“啊……我老爹說韓家想盤查碼頭,被蘇承嗆回去了,今天下午可以借他新開張的客輪出港?!?/br> 沈鐸點點頭,道:“我的人大約是被絆住了,你找個機會通知他們不必死守,隨機應(yīng)變。若是無法從平洲脫身,便暫且留在秦芹身邊?!?/br> 韓元清看著沈鐸這身裝扮,說話的方式和表情卻沒什么變化,就是怎么看怎么別扭,從進屋開始腦子就有點懵,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我知道了,秦芹那邊會幫你引開一些注意,蘇承在碼頭接應(yīng),你自己留心?!表n元清說罷又看向一旁的薛妙引,不知道她是不是跟沈鐸一路,要是拖了后腿可就不妙了。 韓家的人不知道薛妙引的存在,她是走是留都不是問題,沈鐸正想開口,只見薛妙引自告奮勇道:“我看街上到處都是韓家的人,你要到碼頭必然得費一番工夫,不如我替你打掩護吧!” 沈鐸微張開的嘴唇合上,耐心地等薛妙引說完。 “到時候你還扮女裝,我們直接叫黃包車去碼頭,肯定不會有人注意!”薛妙引拎起自己買回來的大號女裝,凝白的臉上盡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韓元清心中恍然,轉(zhuǎn)而又看向沈鐸,尚在猜測他會不會同意,就見他已經(jīng)接過了衣服,一句話沒說就去盥洗室了。 韓元清抬手合上自己吃驚不已的嘴巴,由不得多打量了幾眼薛妙引。 早就聽過沈鐸有個“逃婚留洋”的未婚妻,沒想到這一回來就把沈鐸吃得死死的,這可真是半天云中拍巴掌,高手?。?/br> 韓元清忍不住朝薛妙引豎了個大拇指,薛妙引不解其意,梳理著新買的假發(fā)套,眼帶殷切地望著盥洗室門口。 寬大的長裙基本遮到了沈鐸的腳,薛妙引幫他整理了一下,語氣帶著慶幸:“長短正好,也不用再張羅鞋子了!” 她可以讓沈鐸穿上女裝,可沒把握他穿上高跟鞋。 韓元清在旁邊看著,因為太過震驚反而愈顯波瀾不興,全程只有兩個感慨——還能這樣?真能這樣! 所謂夜長夢多,平洲地界自是能少呆就少呆。張羅好后,薛妙引率先出去叫好了黃包車,裝作沈鐸的隨行女傭,拎著箱子扶他上去。 韓元清未免被人發(fā)現(xiàn),沒與他們一同出門,看著他們走遠后才從酒店后門出去,穿了幾條街找到一處電話亭,撥通了越州那邊的電話:“九哥,沈鐸已經(jīng)出發(fā)去碼頭了,有蘇承在應(yīng)該不會出問題。” 韓元清聽著那邊的聲音,點頭嗯著,罷了卻又長嘆一聲:“九哥,我這次欠沈鐸的人情可大了?!?/br> 那邊似乎笑問了一句原因,韓元清臉色糾結(jié)道:“這不來幫了一回忙,被老韓家堵得沒辦法, 都男扮女裝了……” 那廂符黛正窩在蔣楚風(fēng)懷里啃蘋果,不期然聽到這一句,霎時就亮起了眼,“沈少帥女扮男裝了?!” 蔣楚風(fēng)捏了下她圓張的小嘴,雖然心底同樣詫異,不過也沒當成笑柄,對韓元清道:“這人情是有點大,回頭我替你還一半?!?/br> 韓元清道過謝,又說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符黛還在為沈鐸的“犧牲”而驚訝興奮,仰著臉思索:“我以為像沈少帥這樣的硬漢,怎么也不可能想到這樣‘迂回’的辦法,還真是人不可貌相?!?/br> “沈鐸自然不會,奈何有位厲害的未婚妻。”蔣楚風(fēng)頭先并不當回事,如今倒有幾分刮目相看了。 符黛反應(yīng)了一瞬,才驚道:“妙妙也去平洲了?” “好像并不是一路,也不知怎么撞上了?!笔Y楚風(fēng)沒有多說這些事,起身將符黛從沙發(fā)上撈起來,“陪你去午睡,他們大概兩天后到,到時候沒準還能領(lǐng)略一下堂堂沈少帥的別樣風(fēng)情?!?/br> 符黛自然地攬上蔣楚風(fēng)的脖子,對他說的也是頗為期待。 話分兩頭,薛妙引和沈鐸這一路倒也暢通無阻,卻在快到碼頭之時被蕩住了。 這一片的碼頭是蘇家的地界,韓家沒辦法排查,只能退而求其次。 薛妙引看著前面臨時隔出來的閘口,人和車過去都要仔細檢查,放在膝頭的手指不禁捏緊,面色也因緊張而變得有些蒼白。 沈鐸握了下她的手腕,低聲道:“看樣子韓家是不打算輕易放人,一會你自己先走,不必管我。” 薛妙引覺察他要起身,死死地摁住他,“不到最后誰知道結(jié)果!再等等……讓我想想!” 沈鐸看了下她緊抿著的唇,沒有言語,扶在她手腕上的手也沒有動。 薛妙引見快要排到他們,跟沈鐸先下了車,又往后讓了一大截。 “我先去碼頭聯(lián)絡(luò)蘇承,看看他有什么辦法。你等我,先不要過閘口!” 薛妙引見沈鐸答應(yīng)下來,才掉轉(zhuǎn)頭往前跑去,跑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問道:“你有什么蘇承知道的信物?我怕他不認我。” 沈鐸渾身下上也沒個標志性的東西,他想了想道:“你直接說你是從寧武街48號公寓來的,那兒只有韓元清他們知道,蘇承聽了就懂了?!?/br> 薛妙引點點頭,轉(zhuǎn)身就擠向了閘口。 沈鐸看見她小跑起來翻飛的旗袍,白皙的雙腿交互搖擺,比外面的日光都晃眼,不禁瞇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