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前
他們走在大街上。 早已被人類遺棄的建筑殘骸在變異植物的支撐下意外的完整,腐爛半邊臉的橘貓和眼眶中空無一物的寵物狗悠閑地穿梭于空曠無人的高樓,踩在玻璃碎和墻粉混在一起的地面上,發(fā)出尖銳的聲響。 這里沒有人,喪尸也早就被克萊爾的氣息所驅逐,他們離開溫泉的時候,克萊爾問費德南斯想去哪里,他說不知道。 然后克萊爾以有一家店的食物很好吃為理由將他帶來了市中心。 從某種意義上說,市中心依舊繁華。街道兩旁的店面招牌還保持著鮮艷的顏色,變形的車輛擠滿寬闊的馬路,縱橫的藤蔓交錯生長于其間鋪出幾條如山間溝壑的新道,商場的玻璃依舊明亮,只不過末世的變異鳥不會再因將玻璃倒映的風景錯認成天空而殞命。費德南斯抬頭,他甚至能看出那商業(yè)樓盤頂端被風化的大型廣告牌上的女明星是誰。 克萊爾帶他走進一座五層樓的大型商場,熟練地繞過無數(shù)商品還陳列在展示臺上的化妝專柜來到電梯旁,原本的扶梯早已罷工,但巨大的變異植物完美取代了這已經(jīng)變成廢鐵的人造物。 那家飯店大概藏在商場頂樓的深處,不過看著小喪尸王像末世前那些愛逛街的普通女孩一樣自如地走在商場復雜的廊道,費德南斯也不覺得無聊。 但他難免有些許精神上的割裂,對于現(xiàn)實,對于過去和現(xiàn)在。 這是末世,沒有人在這里。他對自己說。 現(xiàn)在的小喪尸王擁有一座城市作為自己的家。 小喪尸王已經(jīng)遠遠和第一次相遇時不同了。雖然自己不管那時還是現(xiàn)在活的都像灘爛泥在下水道發(fā)臭。 費德南斯不是會哀悼自己人生的人,只是在爛的徹底的生活中突然發(fā)現(xiàn)的變數(shù)會生發(fā)出點無趣的感慨。 費德南斯突然停下腳步。 克萊爾察覺到身后的人不再走動連忙也停了下來,她轉身看見高大而頹然的男人用死水般的雙眼盯著墻壁上褪色的海報。 “您看到熟悉的東西了嗎?” “看到了一些不太好但還算熟悉的東西” 費德南斯的聲音沒有什么變化。 克萊爾湊上前。那是一張與商場氛圍格格不入的海報,奇怪的符號雜糅在由信鴿和坦克槍支組成的圖案之間,加上那貫穿海報的軍人背影,在那個時代振奮人心的畫面放到現(xiàn)今顯得有些嘲諷。 海報雖然褪色但依然清晰,就和商場橫幅上的女明星一樣,也和費德南斯數(shù)十年清楚得嚇人的記憶一樣。他知道當時有宣傳海報的分發(fā),但沒有想到還真有人能將宣揚戰(zhàn)爭的東西直接貼到食品店的玻璃上。 那場戰(zhàn)爭最終因末世的來臨戛然而止。實際上什么都沒有停止。 身旁的喪尸王用直白的擔憂的眼神地看著他。她向來用對待最重要的事物的態(tài)度對待這個活得已經(jīng)不配稱為垃圾的人。 費德南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他的能力讓他做不到遺忘過去的任何細節(jié),但他已經(jīng)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在意,用內(nèi)心的死寂應對自尊的悲鳴。反而是克萊爾的眼神使他心情莫名其妙的還不錯,待在感情格外純粹的小喪尸王身邊,他甚至感覺不久前才被壓制而下的性癮又有重燃的苗頭。 回去拉著她再做一次吧,費德南斯心想。 “走吧” 他無所謂地撓了撓頭,對著小喪尸王說。作為一個只上了戰(zhàn)場三天就遭遇末世危機的人,他對這場記憶中只持續(xù)了很短一段時間的戰(zhàn)爭的感觸還不及剛剛溫泉浸入皮膚的溫度,當然,前提是他已經(jīng)選擇性地忘記自己在第三天時曾被子彈貫穿心臟。 但其實記得也沒有關系,說到底,當時到底是怎么回事,對于他自己而言已經(jīng)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