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是替身
已入了秋,即便是皇宮里的甬道上,也遍有蕭瑟之感,大片的銀杏葉順著風吹的路線飄落下來,小太監(jiān)總是來不及清掃就又落下新的來,遠遠看上去,像秋風在畫一幅金黃的畫。 畫中間的一條小道上,有個梳著簡單發(fā)揪的小丫鬟,著一身淡粉色的衣服,剛從內(nèi)務府取了衣食往回走。 “小蝶姑娘,小蝶姑娘!”內(nèi)務府上個月腿受傷的小季子叫住她,六公主曾順手救過他一回,小蝶聞言轉(zhuǎn)身隨他走到角落,小聲問道:“怎么了?” “小蝶姑娘聽說了沒?要和北燕聯(lián)姻的人據(jù)說被換成六公主了!” 小蝶眉頭微皺,“小季子,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小季子一臉著急:“是真的!六公主曾救過奴才一回,奴才就是天大的膽也不敢編排六公主,奴才的師傅張公公在近前伺候,昨日里他喝了酒多說了兩句,我才聽來的,六公主曾救過奴才一命,奴才決不敢欺瞞!” 小蝶端著盤子的手緊緊握了握,正思忖著,內(nèi)務府管事在門口喊小季子:“不要命了是嗎!什么話都敢往外說,前些日子受的傷好透了是吧!” 小季子給小蝶使了個眼色就趕緊上前:“奴才不敢!”說著屁溜的回去做事了。 內(nèi)務府管事遠遠瞧著小蝶,輕蔑的笑了句:“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這宮里的女人吶,不管是誰,都要嫁人的,難不成躲到冷宮里去就安全了嗎?切!”說著就哈哈著回去指使下人了。 小蝶聞言內(nèi)心大為驚恐,如果說小季子的消息來源還算不上很可靠的話,內(nèi)務府管事的反應也證實了此事并非空xue來風,想必幾個宮里往返于此早就有了風聲,她盯著盤子里素色的衣服和簡單的吃食,雙手緊緊握了握,就往回跑。 甬道上金黃的銀杏葉隨著她的腳步一個個翻起,好像秋天在急切的翻曬這幅畫。 長清宮格外偏僻,這些年自皇上不去以后,漸漸冷清了起來,再加上前朝長清宮就是冷宮,宮里人對寧妃和六公主都不待見,所幸皇上對寧妃沒了想法,一直許她六公主養(yǎng)在身邊,聊表安慰。 實在是太遠了,小蝶跑到一半就開始氣喘吁吁起來。經(jīng)過長樂宮時,正趕上二公主給皇后請安出來,小蝶匆忙忙行禮:“給二公主請安。” 安然一臉開心的樣子,“起來吧,本公主今兒高興,忙你的去吧。” “是,二公主。” 安然轉(zhuǎn)身離開,小蝶正欲跑,安然回頭燦爛的笑了一下:“好好和六meimei感受這最后的快樂吧!哈哈哈?!闭f著和下人離去了。 小蝶眼淚噌的流了出來。初時的慌亂在這一剎那仿佛得了確認,雖還沒有皇上的旨意,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六公主平安喜樂的日子怕是一朝就要打破了,長清宮,有難了。 轉(zhuǎn)身就跑。 銀杏葉在她的身后飛舞,極美。 長清宮。 宮墻院內(nèi)幾個站崗的侍衛(wèi)正竊竊私語著,小蝶端著衣食細耳聽了一下,惱怒在臉:“不要亂嚼舌根,仔細你們的腦袋!” “是。”幾個侍衛(wèi)沿著墻邊默默走了過去。 “六公主,六公主,他們說要把你嫁到北燕國去!”小蝶叫嚷著小跑邁進前廳大門來說。 “噓!母妃在睡覺?!绷髀淠龔倪厒?cè)床邊回頭嗔怪的看她一眼,給寧妃蓋好被子,緩緩走了出來。 “怎么回事?”落凝出來坐下,小蝶一邊給她沏茶一邊說:“我聽小季子說,他的師傅張公公講,皇上要把你嫁到北燕國去!” 落凝眉頭微蹙,“這怎么可能,要和北燕國聯(lián)姻的分明是jiejie安然?!?/br> 北燕國如今勢大,但卻沒有建造兵器的夕立礦,南都國以夕立礦聞名,不少鄰國皇子都盯上了南都國的幾個公主。 二公主安然是皇后嫡親的女兒,外界傳聞一直是由她和北燕國聯(lián)姻,以謀求南都國的長久穩(wěn)定。和北燕聯(lián)姻,也可以打消那些小國的欲望,不敢造次。 如此重要的大事,怎么可能輪到她六公主? 輪到這個被皇帝廢棄的寧妃的女兒? 難道是……落凝不敢細想,她咬緊唇邊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梧桐葉不斷落下,心下戚戚。 長清宮里的日子并不好過,寧妃假寐,也聽見了小蝶的叫嚷,寧妃清冷孤傲,與皇帝嫌隙多年,自從皇后有了七皇子,皇上對皇后又格外恩愛起來。 兩國聯(lián)姻,皇后怎會在此時舍得讓二公主遠嫁北燕?寧妃眼角不由得滑下一滴淚來,她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皇上并未禁寧妃的足,但自從上次長樂宮一鬧,寧妃自動搬進冷宮居住后,她再也未曾踏出過這個院子。 “凝兒?!?/br> “母妃!您醒了!”落凝急急走回來,小蝶緊隨其后。 “嗯。”寧妃起身,貼身宮女上前伺候著。 寧妃抬眼看了一下小蝶,眼睛還是哭紅的。 “說說吧,怎么回事?!?/br> 小蝶登時跪了下來,眼淚簌簌:“寧妃娘娘,奴婢去內(nèi)務府領吃食,內(nèi)務府的小季子私下里跟奴婢講,說張公公在近前伺候,昨日里喝酒說漏了嘴,把六公主要嫁去北燕的話說了出來?!?/br> “可靠嗎?” “小季子上月受罰,險些沒了命,是六公主經(jīng)過順手救了他一回,他感激還來不及,應該不會撒謊的,諒他也沒這個膽子?!?/br> 寧妃閉了眼。 “而且,而且”,小蝶急急說道:“而且奴婢臨走時,內(nèi)務府管事的態(tài)度也不太好,說什么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什么躲到冷宮就安全了嗎之類的話?!?/br> “還有嗎?” “在回咱們宮的路上,遇見了二公主,她特別開心,說讓我們感受最后的時光什么的?!闭f到這兒,小蝶已哭成了淚人兒。 落凝苦笑著搖搖頭,不自覺也流下淚來:“父皇,父皇他居然……” 寧妃抬手打斷了她,她知道落凝想說什么。長清宮雖然變相的成為冷宮,卻也不是安全之地,一旦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怕是連冷宮也保不住凝兒了。 落凝眼中含淚,疑惑的看著寧妃。 “陪母妃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睂庡Z氣平靜。 “真的?”落凝回頭和小蝶眼神一對,“母妃您肯出去走走了?” “嗯?!?/br> 許多年未曾出過門,總要出去看看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不多時,便已做了簡單的盤發(fā),戴了素簪,出了門。 暮色漸濃,宮墻外小巷恰好是侍衛(wèi)換班的時間,寧妃看了心里煩躁,便決定跟落凝轉(zhuǎn)過彎去小花園走走。 小花園在御花園的假山后面,雖然沒有奇瑰異彩,小花小草、淺青湖畔倒也別有一番景致。 正走著,遠遠看見二公主一行人朝這邊走來。 “給寧妃娘娘請安?!倍鞣笱艿拇蛄寺曊泻?,寧妃微微欠身:“二公主?!?/br> “落凝,你知道嗎?我們南都國要和北燕聯(lián)姻啦!你想不想嫁過去呀?!倍靼踩粺崆榈倪^分。 “并不想?!甭淠荒樌涞?/br> 寧妃扯了扯落凝的衣袖,責她不講禮數(shù),卻又不想咽這口氣,便道:“聽聞二公主將和北燕大皇子聯(lián)姻,還未恭喜二公主。” 二公主一臉無辜的沖著寧妃笑:“寧妃娘娘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外界分明傳聞的是‘皇后的嫡親女兒’與北燕大皇子聯(lián)姻?!?/br> 她狡黠的眨了眨眼,寧妃卻腦袋嗡的一聲,愣在原地。 落凝不明就里,皇后的嫡親女兒不就是只有安然一個人嗎? 二公主摘了一把黃色的小花,從假山邊對著遠處喊了一聲:“父皇,母后!”說罷便跑了出去。一臉爛漫。 寧妃和落凝這才察覺到皇上居然正在逛御花園。躲不掉,便只好也走了出去。 “臣妾給皇上請安,給皇后……”還未說完,皇上上前攙起寧妃:“你身子骨差,不必多禮。” “謝皇上。”寧妃與落凝雙雙站起。 皇帝拍了拍寧妃的肩膀,想說什么,又始終未開口。 皇后看了眼落凝,笑著問:“落凝如今長成大姑娘了,今年多大?” “回皇后娘娘,落凝同二公主一樣,正當二八?!?/br> 皇后沖皇上一笑?;噬戏銎鹇淠澳齼?,朕屬意讓你和安然走得近些,也方便嬤嬤教學,你看如何?” “謝父皇恩賜。” 皇上拍了拍寧妃的肩,“朕知道你疼惜女兒,所以朕一直讓她陪伴著你,一起生活??墒悄齼阂苍撻L大了,長清宮太過偏僻,終究不是常住之地,朕過去也麻煩,不如就搬出來吧,到安樂宮,如何?” “謝皇上好意,可是臣妾一無功勞,二無子嗣,為何遷宮?” 皇后聞言白了一眼,倒不曾多話。 “當年你自罰去長清宮思過,如今遷出,有何不可?”皇上語調(diào)微微不滿。 “謹遵皇上旨意?!睂庡缓霉蛳轮x恩,落凝也跟著跪了下來,“謝父皇?!?/br> “不要動不動就跪,你身子骨不好,要多養(yǎng)養(yǎng)才行。”說罷對著落凝:“朕今日看見你們兩姐妹歡喜的很,落凝,落,凝……”說著皺起眉頭,“這個落字不好,不如從今日起就跟了你母后吧,作安字輩,安凝,如何?” 皇上雖問的是落凝,眼神卻沖著寧妃。 寧妃愣在原地,她的腦子里只有二公主那句:“皇后的嫡親女兒與北燕聯(lián)姻?!?/br> 落凝一臉為難:“凝兒不想與母妃分開?!?/br> “傻丫頭,女人長大了總是要離開母親的懷抱的。”皇后撫摸著落凝的頭發(fā)說道。 這字字句句卻像是刻在寧妃心上的刀。 寧妃撲通跪下,“皇上!北燕苦寒,凝兒她……” 皇上打斷她:“朕會安排得當。就這樣決定了,擇日給安凝取了生辰冊,就搬到公主府住吧?!?/br> 說罷離去。 落凝跪在寧妃邊上,寧妃哭著不起,落凝也不起。 我是替身?落凝的心像是墜了石頭,不斷的下沉,沉的無法呼吸。 夜色初臨,一輪彎月早早的掛上,寧妃費力的起身,落凝攙了她回去。 流水潺潺,寧妃不禁苦笑起來。 落入清泉彩云間,凝香不取遠相見。 皇上,那是你取的名字啊。區(qū)區(qū)十六年,就連這,您都忘了嗎。 十六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寧妃從慈寧宮請安回來往回走,經(jīng)過長樂宮門口時,也是這樣一個夜晚。 皇后凄厲的哭著,喊著救命,“不能再進去了不能再進去了!”傳來這樣的聲音。 寧妃沖了進去。 看到皇上正在地上抽打著赤裸的皇后,皇后跪趴在地上,后面還插著一根假陽物。 寧妃血往上涌,“臣妾不知皇上在此,請皇上恕罪?!?/br> “出去!!”皇后惡狠狠的喊道。 幼女剛剛落地,為保落凝平安,寧妃以自罰為由請示皇上,搬去了長清宮,這一別就是十六年。 她能護十六年落凝的平安,卻無法護落凝一生平安。 入夜。長樂宮。 “臣妾可以做您床上的母狗,但皇上您允諾,必須保住我的女兒?!被屎蠊蛟诘厣希呌秒p乳給皇上按摩腳底,邊溫柔的說道。 “放心吧,母狗?!被噬先嗔巳嗨念^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