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覺得她討厭你嗎
路邊的平價餐館里,冉辰坐立不安地等在一個窗邊的坐席上。餐館的門口放著一盆叫不上名字的綠植,老板娘轉(zhuǎn)動著手腕上的佛珠,懶洋洋地?cái)?shù)著鈔票。下午了,人們喝著茶,筷子不斷在餐盤間躍動,碗筷碰撞的聲音和人們的交談聲交錯攢動。 空氣中飄揚(yáng)著細(xì)小的顆粒,在陽光下旋轉(zhuǎn)著浮動。隨著叮當(dāng)?shù)拈T鈴聲,一個剪了一頭超短發(fā)的少女帶著一腔活力進(jìn)了門,將那些小顆粒吹散了去。她的頭發(fā)比上次見要更短了,幾乎認(rèn)不出是男是女,她環(huán)顧四周,在看到冉辰時抬高了手:“嘿,冉辰你叫我過來做...cao!”她洪亮的聲音在看到冉辰身邊的人時收了住,隨后變得憤怒,“你來這兒干什么?!” 她嗓門兒大,整個飯館的人都朝她投以看熱鬧的眼光。冉辰都替她尷尬,她卻跟個沒事人一樣,面色鐵青地大步?jīng)_過來,怒瞪這冉辰叱道:“好啊,我當(dāng)你什么意思呢。合著是跟他一起給我下套唄?” 林鈺臉色也不好看,他沉默地盯著祝歌。冉辰快被他們嚇出一頭汗,索性起身把祝歌帶過來,面對面坐下。他往旁邊挪了挪:“別說那么難聽啊。那啥,祝歌,小鈺...就你哥說想和你談?wù)??!币贿呎f,他一邊對周圍的看客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可以散了。 祝歌冷嗤一聲:“有什么好談的?我和他沒什么好說的?!彼呐拇笸龋匠揭詾樗?,卻見她擼起袖子開始吃飯。察覺到冉辰的眼神,祝歌白了他一眼道:“干什么?有飯我憑什么不吃,你約我來飯店不就是想著請我吃飯的嗎?” 冉辰干笑:“行,你慢慢吃,有啥不夠的再點(diǎn),我請客?!?/br> “好耶!”祝歌瞇起眼,毫不客氣地有點(diǎn)了五六個熱菜,一條腿擱在椅子上,跟個流氓地痞似的。冉辰有些看不過去,可畢竟不是自己meimei。他撇了眼林鈺,見對方只是沉默著,便也不去說什么。 “最近過得怎么樣?”祝歌輕蔑地打量著林鈺,看到他渾身的傷時,嘲笑了聲,“看來不怎么樣?!绷肘暡换卮鹚?,她倒也無所謂,自顧自地又說,“本來還以為你拋棄我們離開山里能做出什么大事兒來,結(jié)果還不是一身狼狽?!?/br> 冉辰心里大叫不好,可林鈺卻還是沒什么反應(yīng)。 祝歌跟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一個人解決了三盤熱菜,唆了兩碗面。她摸摸肚皮猶不夠味,于是又叫了碗飯,就著剩下兩個熱菜動起筷子哐哐夯下去。她剔了剔牙,又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咕咚咕咚喝茶一邊用挑剔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著:“我剛就想問了,你倆還沒分呢?” “怎么說話的?!比匠椒裾J(rèn)也不是,肯定也不是。他悄悄瞥了林鈺一眼,終究還是因?yàn)閮扇碎g特殊的情況,選擇了默認(rèn),“我倆過得好好的,你好好吃飯,少來觸我霉頭昂?!?/br> 看見林鈺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冉辰看,祝歌不爽的咗了一口:“呸,你那是不知道他的德行!”她惡狠狠地瞪了林鈺一眼,“這么個傻子啞巴,八竿子打不出個屁,等你到時候過了這陣子新鮮勁,我到要看看你怎么說?!?/br> 冉辰蹙眉:“小鈺不傻,也不是啞巴。再說了,他是啞巴我也喜歡得緊。”他偷偷在桌子底下握住林鈺的手,輕輕捏了捏以示安撫。林鈺回應(yīng)了他,冉辰頓時心情明朗了不少,隨即又為自己的好打發(fā)感到悲哀。 祝歌在對面把他倆的眉來眼去看得那是一清二楚,忍不住做了個嘔吐的表情。她拿筷子在兩人間挑了挑:“少在我面前眉目傳情,我警告你倆?!闭f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冉辰一眼,一臉興致勃發(fā)地問:“你是不是還沒聽他說過他媽的事兒?” 冉辰余光里瞥了眼林鈺,見對方瞬間臉上沒了血色,疑惑道:“我和小鈺之間會自己溝通,他跟我說過很多以前的事情?!?/br> “哦——”祝歌壞笑了幾聲,身子前傾趴在桌上追問,“哎,那林鈺跟沒跟你說過他那個婊子?jì)尙F(xiàn)在——”“哐當(dāng)!” 祝歌說到一半的話被一聲清脆的響聲打斷,她皺眉看向林鈺。林鈺一只手懸在空中,手指微微顫抖,他面無表情地說:“對不起,受傷了,手不是很穩(wěn)?!?/br> 微燙的茶水灑在他身上,順著褲腳滴在地面上,茶杯碎成好幾片。冉辰嚇了一跳,匆忙要來紙巾給林鈺擦拭身體:“你怎么這么不小心?燙不燙?” “不燙,對不起……”林鈺面露歉意,乖乖地讓冉辰擺弄。在冉辰鉆到桌底,小心翼翼地用店員遞過來的掃帚清理碎片時,林鈺和祝歌有了第一次對視。 他們一個平靜一個憤怒,林鈺幽幽的,就像一把冰做的劍,劈開祝歌的熊熊怒火。他緩緩張口,無聲地說了兩個字:閉嘴。 祝歌下意識抬起手,卻又被林鈺的眼神鎮(zhèn)住,緩緩收了回去。冉辰起身時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詭異的畫面:林鈺溫順地靠在他身上,而祝歌卻紅著眼眶,似乎是要哭了。 “你怎么了?”冉辰問。 “沒什么,你們有屁就放,沒話要說我就走了。”祝歌不去看他們,惡狠狠地說。 冉辰在桌子下悄悄捏了捏淋浴的手指,給他比顏色。林鈺終于開口:“祝以笛?!?/br> 祝歌的胳膊不明顯地顫抖,抿著嘴唇。林鈺繼續(xù)說:“你還想讀書嗎?” “什么——”祝以笛不可置信地瞪著林鈺。 林鈺像是沒察覺到她的憤怒,掏出手機(jī)問:“我這兩年打工也賺了點(diǎn)錢,不算很多,但也攢了快十萬了。你有銀行卡嗎?我直接轉(zhuǎn)賬給你?!彼ь^看了眼祝歌,眨了眨眼,又直接抽出一張銀行卡遞過去,“沒有的話我把卡給你吧,密碼是……” “你他媽神經(jīng)病啊!”祝歌憤怒地?fù)]開林鈺的手,卡片掉在地上。她怒目圓睜,眼里布滿血絲,咬牙切齒地盯著林鈺,“你是在施舍我嗎?你以為我會坐在這里,看著你那張令我惡心的臉吃飯,是因?yàn)槲宜麐屜『蹦氵@點(diǎn)破錢?!” “……你需要錢,也需要教育?!绷肘暶夹奈⑽⒙∑?,“你以前明明是喜歡讀書的,現(xiàn)在有這個機(jī)會繼續(xù)念書不好嗎?你可以不用打工了,學(xué)校我也找過了,你現(xiàn)在才16吧,晚一年也能入學(xué)?!?/br> 祝歌氣得渾身都在發(fā)抖,她不等林鈺說完便一掌拍在桌上,發(fā)出一陣巨響。她的聲音像一根弦,被憤怒所震:“林鈺,是,我是拿了你的錢。沒有你寄回家的那點(diǎn)錢,奶奶可能早死了——但是這不代表我現(xiàn)在還缺你這點(diǎn)錢!讀什么書,他媽的誰愛讀誰讀!”她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再次開口時已經(jīng)歸復(fù)平靜,“你還有別的要說的嗎?沒有我就先走了?!?/br> 冉辰焦急地用胳膊肘懟了懟林鈺,卻見他只是抿著嘴唇一言不發(fā)。他心急如焚,眼看著祝歌就要走了,他一把抓住祝歌的手腕:“小祝,你先別走,咱有話好好說啊?!?/br> 祝歌冷笑著拍掉冉辰的手:“不必了吧,等冉總什么時候教會您男朋友怎么跟人說話,再來找我也不遲。至于我上不上學(xué)的事兒,我自己有分寸,輪不著一個幾百年不回一次家的外人來跟我指手畫腳?!彼D了頓,自嘲道,“再說了,我都這樣了……學(xué)什么都晚了?!?/br> 冉辰想到祝歌家里被保存得好好的課本,知道她在說謊。他心情沉重,知道祝歌這人自尊心頗高,只得委婉地安慰道:“你要是想法改變了就給我打電話?!?/br> “嗯,謝了?!弊8枇粝逻@句,就離開了。 有了剛才那一出,周圍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在注意這里。沒過多久冉辰就也帶著林鈺離開了?;氐杰嚿?,冉辰責(zé)備道:“你剛才說話怎么那么難聽?” “難聽嗎?”林鈺歪過頭,似是不解。 “也不是難聽,就……你,唉!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冉辰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林鈺的腦袋,“你那么說,她當(dāng)然會生氣??!” 林鈺低下頭,沉思片刻又搖頭:“我不明白,她喜歡讀書,現(xiàn)在我?guī)椭桓吲d嗎?”他的語速很慢,像是一個剛學(xué)會說話的小孩那樣斷斷續(xù)續(xù)地提問。 “我的小祖宗哎,我該怎么跟你解釋?!比匠綋狭藫项^發(fā),試圖尋找一個不會讓林鈺難過的說法。他思來想去,問:“如果有個人,他把你的胳膊折斷了,導(dǎo)致你一周都沒法好好活動?,F(xiàn)在這人回來幫你把手治好,你會怎么想?” 林鈺想了會兒:“我覺得挺好的?!?/br> “不是,唉,怎么說呢……我不是說你害得祝歌輟學(xué),但是你站在祝歌的角度看,她當(dāng)然對你有意見,對不對?所以你兩年不見,突然就告訴她:嘿,我給你錢,你去讀書吧。她肯定會生氣啊?!比匠浇g盡腦汁解釋道。 林鈺皺眉,似乎不能理解冉辰在說什么。他說:“可是她現(xiàn)在能讀書了,為什么還要不開心呢?” 冉辰?jīng)]轍了,看著林鈺苦惱的表情,他突然恍然大悟。他想到林鈺之前欺騙自己的種種行為,有了個猜想。他試探著問:“你覺得小祝喜歡還是討厭你?” “討厭我?!绷肘暡患偎妓鞯鼗卮?。 冉辰找到了問題根源,他剛想開口,卻被一個電話打斷。他對林鈺比了個手勢,接起電話:“喂?” 對面?zhèn)鱽泶种氐拇⒙?,過了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冉辰奇怪地看了眼屏幕,是老金來的電話,他又問:“老金?你怎么不說話?” 老金還是不說話,冉辰開始覺得古怪:“你沒事兒吧,發(fā)生什么事……” “救我?!崩辖鸫种厣硢〉穆曇艚K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