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后，何櫟也重新回到Gratis上班。這日，與論文導師見過面后，他便騎著自行車來到Gratis。當何櫟給自行車上鎖時，他看見一個瘦長的男子闊步朝自己走來。何櫟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那位曾給自己放貸的皓哥。皓哥是個職業(yè)放貸人，常年混跡于高檔消費區(qū)。Gratis所在的這條街、隆城著名的“不夜街”，便是他的據(jù)點之一。這里除了聚集了大大小小的私人會所，還有不同主題的酒吧、夜店和餐廳，里頭的餐點酒水皆價格不菲，一張桌子的花費可能就是某位普通白領(lǐng)一個月的工資了。當然，這種地方最是燒錢，也最為需錢。這里的人可說是日食萬錢、揮金如土，但又并非全是富家子弟、富商巨賈或高薪白領(lǐng)。因此，皓哥的存在正正幫他們填補了金錢上的空缺。

    ??何櫟也是因為在Gratis工作后才認識皓哥這號人物，見姥姥的病況危急才硬著頭皮向他借錢。不過，何櫟已經(jīng)從那30萬中撥出一筆錢，連本帶利地還給皓哥了，再加上跟對方并無私交，于是不疑有他，轉(zhuǎn)身就朝Gratis門口走去。就在此時，何櫟陡然被一條胳膊攬著脖子，并且強行被對方留在原地。他側(cè)頭看去，發(fā)現(xiàn)正是皓哥。

    ??“小何，我們談?wù)??！闭Z畢，皓哥便把何櫟拉到巷子里去。

    ??“皓哥，我已經(jīng)加上利息把錢還了?！焙螜狄苫蟛唤獾匕櫰鹈紒?。

    ??“唉，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别└缡稚线€夾著一根煙，說話的當兒還不忘抖落煙灰，“是，你是還錢了，但你忘了還有免擾服務(wù)費呢！”

    ??“什么東西？”

    ??“就是你在欠款期間，我們并沒有派人向你討債，因此事后你必須付我們這筆服務(wù)費?！别└缧Σ[瞇地朝他解釋。

    ??何櫟聽得一臉茫然，但沒過幾秒，他就恍然大悟了，敢情自己是掉入“套路貸”的陷阱里了！

    ??何櫟的大腦飛速地運轉(zhuǎn)一圈后，氣定神閑地說：“合約上并沒有這種東西，你這樣是虛增債務(wù)?！?/br>
    ??皓哥聽他這么一說也不惱，耐心地拿出之前簽訂的借貸合同，翻了幾頁后并舉到何櫟面前，“孩子，你是大學生，應(yīng)該識字吧?！?/br>
    ??何櫟快速地掃視一遍，猛然被驚得睜大了眼！他發(fā)現(xiàn)這一頁的最后一條竟是有關(guān)“免擾服務(wù)費”的說明！他不禁懊悔得想殺了自己！都怪自己貪圖對方低利息、無抵押、放款快，因此沒看清條款就簽字了。

    ??皓哥見何櫟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樣，貓哭老鼠假慈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服務(wù)費，是一定要還的，讓我算算你要還多少錢啊……”

    ??皓哥打開手機計算器，點了幾下后把屏幕懟到何櫟面前，“9529元！算你學生價，9000就夠了。”

    ??事到如今，何櫟能做的就是乖乖還錢，畢竟自己理虧在先，皓哥所提出的“免擾服務(wù)費”即便再不合理，但也白紙黑字地印在合同上；而且他倆屬于民間借貸關(guān)系，不受法律保護，就算想維權(quán)也申訴無門。

    ??何櫟將問題捋了一遍后，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現(xiàn)在沒有那么多錢，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吧。”

    ??事實上，這些錢何櫟還是拿得出來的，但他一向把工資都轉(zhuǎn)到姥姥和他的聯(lián)名賬戶上，這么做的話一定會驚動姥姥的。因此，他計算了下自己平日的工資和個人賬戶中的儲蓄，勉強能在一個月內(nèi)籌足這筆錢。

    ??“小何，你當我是做慈善的嗎？我只給你兩個星期，兩個星期要是見不到錢，那么我就勉為其難，去蘭市找你姥姥要咯！”皓哥長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路人臉，平時見人總是嬉皮笑臉的，給人一種“本人是普通市民”的錯覺。他雖是來討債的，但也沒有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可他威脅起人來的模樣倒有幾分地痞該有的無賴和卑鄙。

    ??“我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

    ??皓哥無情地打斷他，開口說道：“孩子，你皓哥我真的不是做慈善的，反正你按時還錢就對了?！闭Z畢，他便迤迤然地走開了，獨留煩得在原地抓心撓肺的何櫟。何櫟絕望地蹲下身子，深深的無力感猶如無形的重拳般劈頭蓋臉地朝他襲來，雖不見血，卻傷得他渾身鈍痛。

    ??所幸的是，為了讓學生把重心放在畢業(yè)論文上，再加上大部分的必修課早已修完，因此大四生的上課時間短，一天可能就只有兩堂課。這樣的安排讓何櫟有更多的時間出去打工，畢竟他的工資是按時計算的，上工的時間越長，工資就越高。

    ??過了幾天，到了該上基礎(chǔ)創(chuàng)業(yè)課的星期四，何櫟又得面對那沒臉沒皮的家伙了，但幸好這堂課只有一個小時，只要對方不作妖，他覺得自己還是撐得下去的。然而，上天很快地便給何櫟展示了何謂“虛妄的期盼”。

    ??這次袁萱挑了個角落的位置來坐，何櫟好奇地問她：“怎么換去角落了？”他還記得對方在前幾天時還有理有據(jù)地剖析了后排的優(yōu)勢，一副“此生不換“的堅貞模樣。

    ??袁萱還是如前幾天般專心致志地瀏覽各大論文網(wǎng)，頭也不抬地回：“角落才是真正的視線盲區(qū)。”

    ??十幾分鐘后，歐崡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今天的他依舊身穿剪裁合身的西裝三件套，剛毅俊朗的臉上還掛了副金絲細框眼鏡，襯得他斯文儒雅得來又隱隱透出一絲欲蓋彌彰的雄性荷爾蒙來，直叫人看得目不轉(zhuǎn)睛，心蕩神搖。

    ??歐崡掃視了一遍講堂后，會心一笑，然后若無其事地開始上課，而何櫟依舊垂首不去看講臺上的人。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只見身旁的袁萱撇著嘴把電腦關(guān)上了，自顧自地發(fā)起牢sao來，”唉，我應(yīng)該去圖書館的……“

    ??何櫟沒在聽課，于是側(cè)過頭與她閑聊：“怎么了？”

    ??袁萱有些不爽地瞅了歐崡一眼，開口回道：“歐老師明明在第一堂課時就說了，他不搞老教授那一套，讓我們隨意，愛聽不聽是學生的自由，只要別打擾到其他同學上課就行了?！?/br>
    ??何櫟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xù)說下去。袁萱本就被論文煩得喘不過氣，如今想上網(wǎng)找資料又頻遭打斷，于是把氣通通出在歐崡的身上，“但他每隔幾分鐘就看過來！這不就在暗示我！給我施壓！要我放下手頭上的事專心聽課嗎！哼，反正我一天沒理清研究思路，我以后都不會來上這什么創(chuàng)業(yè)課了！”

    ??聽了袁萱的訴說后，何櫟忍不住把視線投向歐崡，而對方也敏銳地感應(yīng)到他的目光，自然地扭過頭來瞧他。何櫟見對方又再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絲毫沒有移開的意思，好像終于捕捉到什么似地纏上了自己。何櫟害怕其他同學會發(fā)現(xiàn)異樣、甚至猜到二人非比尋常的關(guān)系，于是心虛地別過臉，把頭埋進桌上那本從論文導師那兒借來的參考書。

    ??“沒事，你繼續(xù)做你的事吧，他不是在針對你?！焙螜蛋参苛嗽婧?，心中也暗暗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打算以后都不來上課了，反正也沒算學分，影響不了成績；相反地，他還可以利用這些時間做論文，簡直一舉兩得！

    ??好不容易終于下課了，正當何櫟以為終于解脫時，殊不知自己的半只身子早被某人套進了陷阱中。

    ??“同學們，我需要一位課代表，主要工作就是幫我傳達資訊，偶爾也幫我把講義發(fā)給大家?！睔W崡在學生們離開前開口說道。

    ??“老師，我直接把你加進我們班的群組里不就好了嗎？”

    ??“對呀對呀！”

    ??歐崡對學生們的建議恍若未聞，隨即道貌岸然地開口說道：“不如就何櫟同學吧！你來做我的課代表?！?/br>
    ??突然被點名的何櫟恍若一只受驚的兔子般僵直身子，難以理解地望著那男人。

    ??歐崡假裝無奈地聳了聳肩：“我就只記得你的名字。”

    ??見對方還在懵圈中，歐崡立刻打蛇隨棍上，不讓他有反悔的機會，“好了，同學們，就這么定了，大家可以下課了。何櫟同學，你過來跟我交換聯(lián)系方式吧！”

    ??待人都走完后，歐崡狡黠地對何櫟眨了眨眼。這次他不敢再亂講話，免得又把人氣走。

    ??二人交換手機號碼和微信號后，歐崡開口問道：“吃午餐了沒？走，哥帶你去吃?！?/br>
    ??何櫟對他是又羞又怯，只想跟他保持距離，于是淡淡地回了句“不用了?！?/br>
    ??歐崡對他的拒絕不感意外，只是雙手抱胸，一臉玩味地盯著他，“你在害怕什么，嗯？”

    ??何櫟明白一味地推拒只會讓自己看起來好像很在意那晚似的，雖然他確實是挺在意的，但他不能顯露出來。無可奈何之下，何櫟答應(yīng)了他的邀請，坐上了他那臺跟主人一樣吸睛的全黑蘭博基尼Urus。

    ??“想吃什么？”

    ??“隨便?！?/br>
    ??“那吃你吧?！?/br>
    ??何櫟的身體微微一震，下意識羞惱地瞪著他，正在開車的歐崡快速地瞧了他一眼，那股埋伏在體內(nèi)三個月的yuhuo頓時被撩得火花四濺，噼里啪啦地把心底炸得難耐不已。他克制地抓緊方向盤，啞聲戲謔道：“逗你玩的?！?/br>
    ??二人不再說話，歐崡便自顧自地把人帶到一家隆城有名的日本餐廳。何櫟不挑食，基本上什么都吃，所以歐崡很快便點好餐了。等待料理上桌之際，歐崡嘗試撬開何櫟的話匣子，主動問起何櫟的家庭、學業(yè)和感情。何櫟并非冷漠之人，他見對方那么努力地要跟自己拉近距離，即便心里有些別捏，但還是有問必答。

    ??得知何櫟沒有女朋友后，歐崡在心中暗自竊喜，覺得自己應(yīng)該十拿九穩(wěn)了。閑聊了一會兒后，料理也一一上桌了，二人便在這種不尷不尬的氣氛中首次共餐。

    ??見對方吃得差不多了，歐崡那掩藏在此行后的圖謀也悄悄地浮上水面。他單手撐著下頜，一臉期待地看著何櫟說道：“小邦尼，你不如跟了我吧?！?/br>
    ??正在喝茶的何櫟登時被對方的話嗆得面紅耳赤，張著那雙討喜的圓眼慌亂地望著他。如果自己沒理解錯誤的話，歐崡的意思是要包養(yǎng)他嗎？

    ??“不可能，我拒絕?！焙螜禂蒯斀罔F地回道。對于歐崡提出包養(yǎng)的這件事上，何櫟其實一點也不惱，畢竟自己本就是以鴨子的形象與對方相識，所以他不難理解為何對方會給他標上這種標簽。

    ??歐崡對他的拒絕感到非常錯愕，前幾分鐘他還猜想了一番過程會多么順利、對方會多么快速地答應(yīng)自己。這下被啪啪打臉后，他不由得蹙起眉來問道：“為什么？我知道你需要錢，我可以幫你?！?/br>
    ??“歐先生，我想您誤會了，那時出來……”何櫟把“賣”字及時卡在咽喉，繼續(xù)解釋，“只因我當時急需用錢……我并不是專職干那行的?！?/br>
    ??歐崡默然不語，幾秒后再度開腔：“我知道你把大部分的空余時間都拿去打工了，結(jié)果累死累活還不是只攢那一點錢。但是，你跟了我就不一樣。你可以把它當作是一份工作，你把我伺候得舒服了，我也會像老板一樣發(fā)工資給你，而且工作時間自由，你能有更多的時間寫論文。”

    ??歐崡的年紀不大，但長年與商界老狐貍斡旋所積攢下來的手段還是不少的。他知道何櫟在工作和學業(yè)之間兩頭忙，于是適時地換上一副善解人意、將心比心的金主形象，施展起懷柔政策來。

    ??何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覺得沒必要，打工的錢足夠支撐姥姥的醫(yī)藥費和自己的生活費就夠了，而且自己也懂得分配時間，根本就不擔心沒時間寫論文。

    ??歐崡見何櫟仍舊無動于衷，趕緊一把抓住對方的手，眼神無比繾綣地注視著他：“何櫟，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br>
    ??何櫟雖然純情了點，但心里還是跟明鏡似的。他也不揭穿對方，只是安靜地把手抽了回來，然后緩緩開口：“歐先生，我已經(jīng)成年了?！?/br>
    ??“我知道啊。”歐崡不解為何對方要特地強調(diào)這件事，成不成年關(guān)自己要包養(yǎng)他有什么關(guān)系？而且成年了不是更好嗎？

    ??何櫟感覺自己踢到鐵板了，沒想到當初還反復強調(diào)要找個未成年鴨子的男人竟然對此毫無要求了。接著，何櫟又開口說道：“我對男人不感興趣，伺候不好您?！?/br>
    ??歐崡沒想到何櫟連這種違心的話都說得出來，那晚明明yin蕩得很，叫得自己每每回想起來都會下體充血，如今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看來他真是小看這只小邦尼的扯謊能力了！歐崡緩緩勾出一抹壞笑，見招拆招，“無所謂，我對你感興趣就可以了?！?/br>
    ??何櫟見歐崡如此執(zhí)著，認為雙方已經(jīng)沒有聊下去的意思了，于是禮貌地回絕對方后便自行離開了。

    ??結(jié)果雖然不盡人意，但歐崡并沒就此打退堂鼓；相反地，他像是被挑起戰(zhàn)斗欲的野獸般盯著那抹漸行漸遠的背影，渾身散發(fā)著一種噬人的危險氣息。

    ??“真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