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千紅閣夜談
“阿嶼,稍安勿躁,共度良宵也不急于一時么,容我去洗漱一番如何?”程晰被放到床榻上后,控制住自己想迅速縮到床角的沖動,故意擺了個嫵媚的姿勢,軟下聲音來問道。 “哈哈哈,程晰,你真的讓我十分意外,”江嶼坐在床邊,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小瓷瓶,托臉看著眼前的人,明明被嚇壞了,卻能迅速冷靜下來為自己尋找生路,他眉眼彎彎,拉過程晰,說道,“不逗你了,方才跳墻的時候是不是傷到腿了?哎,我這三腳貓的功夫,沒能保護好你。我是想看你的傷勢,又擔心你臉皮薄,不肯,所以出此下策?!?/br> 他把小瓷瓶放入程晰手中,隨后起身走到桌子旁,背對她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一飲而盡,“這是效果特別好的外傷藥膏,涂上可以止痛還不容易留疤,你自己涂好,然后穿好褲子,哈哈哈哈……” 江嶼的笑聲被丟過來的枕頭砸到消音。 一臉黑線的程晰給自己涂藥膏,仔細想想,江嶼雖然抱她還摸她,卻都是隔著衣物,舉止之間并沒有太過分,都怪自己不冷靜,被曖昧的氣氛帶跑偏了,一時間覺得有些尷尬,于是開口問道,“……那個,你怎么隨身帶藥,經常會受傷嗎?” 喝完第二杯涼茶的江嶼聞言一挑眉,眸色暗了暗,嘴角的笑意收了起來,隨后又恢復如常,開玩笑道,“大哥行走江湖,難免磕磕碰碰,哪能像梁家少爺那樣被人金尊玉貴的護著長大呢,怎么,程美人兒,心疼啦?” “心疼你個大頭鬼,滿嘴胡話,沒個正經兒,我竟不知州府監(jiān)察史江大人的次子需要行走江湖,”程晰回懟,卻沒發(fā)現話音剛落,江嶼黑如鍋底的臉色,她穿好褲子整理好衣服,走到桌子旁將瓷瓶還給他,“不過還是謝謝你,聽你方才的話,你和梁爾廷很熟嗎?” “哈哈,朋友之間,客氣什么,我可謂是永州百曉生,你問我算是問對了,”見她過來,江嶼微微一笑,將藥瓶推回去,示意程晰收好,見她收下,繼續(xù)說道,“說起來,梁大人在本地任州丞有十來年了,大概是乾明二十三年九月就任,十來年間,從永州州府一個小小書吏升至一方長官,嘖嘖,聽說頗有政績,今年年底朝廷核檢官員,指不定就升任了,到時候你的小郎君可就要遠走他鄉(xiāng)了?!?/br> 程晰沒理會他的油嘴滑舌,心里仔細算了下時間,原身,也就是小白花,雙親外出經商遭遇意外辭世的時間是同年的三月,這算不算巧合呢?而且,小白花在靖州的祖父去世后,親戚們擔心祖父提前留給最愛的外孫女遺產,急急忙忙尋了個借口把她掃地出門,剛回到程府那會兒,小白花大病一場,固然是有傷心過度的緣故,但其中梁府有無動作呢,實在難說,畢竟程府的家產當年經過當地長老們公證,只要程晰活著,絕不會落入他人之手。 “財帛動人心?!背涛唤袊@,隨后又問道,“江少爺,能否幫我個忙,我想找一下今年七月份為我瞧病的大夫?!?/br> 聽到她的感嘆,江嶼心下一動,果真沒有看錯人,剛想答應下來,忽而轉念一想,挑眉笑道,“程美人兒,你我朋友之間何須客氣,別說是找大夫,就是當時開的藥方我也可以為你一一尋到,只是事成之后,你當如何謝我?” “你想要什么?”程晰內心腹誹,都說是朋友了還談報酬,果然社會很單純,復雜的是人。 “想要程美人兒……的香吻,怎么樣?”江嶼笑著,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臉頰。 畫風不太對勁,明明是嚴肅的情報收集現場,一時間有點打情罵俏的意味在里面,程晰繼續(xù)忽視,“那先賒賬,既然你對梁府如此了解,不知是否了解有關乾明二十三年三月程家夫婦經商返程途中的那場意外?” 江嶼眸色暗了下來,一反往日嬉皮笑臉的樣兒,難得正經兒說道,“你確定要聽嗎,程晰?” “怎么,聽你的語氣,難不成這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程晰不禁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秀氣的眉毛微皺,水潤的下唇無意識的被咬起,雪一樣的肌膚從衣服的縫隙中隱約可見,偏偏是這樣的情況最撩人心。 江嶼低頭又喝了一杯涼茶,慢慢說道,“當年三月昌寧湖一帶的水位突然暴跌,聽說富甲一方的程家夫婦所乘船只便是在此處觸了暗礁,船體損傷嚴重,加之初春水寒,又是夜晚行船,搭救不及時,全員殞沒?!?/br> “昌寧湖,在永州境內,上游與平江相連,下游接長寧碼頭入海,”程晰腦中飛快轉過幾個想法,又被一一否認,正苦惱中。 突然江嶼繼續(xù)說道,“沒錯,有問題的不在湖水,也不在江水,而是當月的水位,當年家父偷偷調查過,一位尚未入仕的舉子遞了一封諫書,建議為保證永州境內長平縣農耕用水正常,提前開閘放水。而這位舉子,恰恰就是當今州丞梁甲義梁大人?!?/br> 程晰恍然大悟,但隨即有有疑問,“如果真的是梁家做的,為什么呢,梁家程家的祖父輩都是經商起身,略有些交情,后來家父繼承家業(yè),梁甲義走了仕途,兩家依舊是互有幫襯,做掉程氏夫婦,于他又有何益?而且,既然令尊查知隱情,又有所猜測,為何當時不說,反而如今告訴我?” “梁家為何要這么做?程晰,你沒覺得此事與前些日子,你差點落難于窮酸小子魏炆之手,異曲同工嗎?”江嶼抬眼看了看她,給她倒了杯茶。 程晰心想,這事都人盡皆知了嗎,郁悶,“不報官一方面是念舊情,一方面是個人名聲。” 舊情? 魏炆年輕又有那么幾分才氣,相貌身量與自己相比差了些,但也不輸梁爾廷。 江嶼臉色變了變,笑容中頗有些玩味,繼續(xù)說道,“家父當年并非沒有上報,只是證據不足多半是猜測,上級反而認為家父排擠青年才俊,并未引起重視。而為什么告訴你,因為你是最有權利知道此事真相的人,也是最名正言順要求徹查當年商船落水一案的人,不是嗎?” 江嶼起身走到程晰身后,雙手放在她的肩頭,低聲說道,“而我,是來幫你重翻舊案、洗脫冤屈的人,怎么樣,要聯手暗地調查嗎?” “所以,你所求為何?”程晰摸了摸肩頭的手,卻不知從上方透過衣襟能看到她若隱若現的溝壑,“我是為雙親報仇,你呢?” “不愧是你,聰敏動人的程美人兒,”江嶼回到座位,隨手一撥,盛著七分茶水的杯子便旋轉了起來,一如白日時他轉筆的順暢靈活,“我所求,即你所求,所以我們是盟友,事成之后,橋歸橋,路歸路,我們互不相侵,如何?” 程晰盯著旋轉的杯子,忽然舉起自己的茶杯,“一言為定,那程某以茶代酒,先干為敬。” 說完正要喝下去,卻半路被人劫了胡,江嶼笑嘻嘻,“女孩子別喝涼的,對身子不好,今日議完正事了,如此良宵美景,接下來我們做點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