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妖王雖生性豁達，但教導(dǎo)起徒弟來，可謂一絲不茍，嚴厲到近乎苛刻。好在鶴明焰的資質(zhì)確屬萬里無一，不管妖王布置的課業(yè)有多么繁重，提出的要求有多么匪夷所思，鶴明焰總能抓住訣竅，然后融會貫通，每每總讓九尾妖王驚嘆不已。

    很快，鶴明焰的術(shù)法、學(xué)識，皆已超群，唯有妖力，仍然遠遜于畢方。

    那畢方真正是個性情中人，絲毫不介意自己附著的身體之中生出了另外一幅神智。按畢方的說法，他還樂得消停。

    鶴明焰與世無爭到近乎冷漠的性子，倒也頗合畢方的意。兩人甚至有了默契，如果鶴明焰需要以妖力震懾外物，他就揭掉面具，由畢方出手。

    說到這里，鶴明焰停了下來，正對著從憶道：“從憶，這便是為師一直沒有，告訴你的……秘密。如今，你已知道，畢方才是你真正的師尊，能將妖力還給你的人。”

    從憶截斷了鶴明焰的話，面無表情：“然后呢？”

    鶴明焰的聲音越發(fā)的低了下來。他垂下頭，緩緩道：“從憶，其實，如果你不愿意變?yōu)檠危悄惚憧闪粼谶@落雁村，或者返回臨安城?；煤５氖?，自有我們來解決?！?/br>
    從憶面上染了幾分冰霜，聲音中帶上了幾絲慍怒：“解決？如何解決？”

    鶴明焰似乎早有準備，語調(diào)極為平靜：“畢方與我都以為，幻海實質(zhì)上只是個大型陣法，不過陣眼極為隱蔽，要破解，必得費些功夫，卻也不是不可能。籍著畢方的妖力，和我這些年來搜集的各色破陣之術(shù)，總能破除這禁制?！?/br>
    從憶冷笑一聲：“其實畢方是上古大妖，師尊本是人身，這幻海禁制，對你們本就不是妨礙，你們又何苦費這般周折?！?/br>
    鶴明焰頷首道：“從憶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若是實在找不著這陣眼，那我們便效仿師傅，守護著幻海結(jié)界，防著那些心存惡意的妖族作亂即可?！?/br>
    從憶面無表情道：“那，我呢？”

    鶴明焰緩緩道：“若是從憶愿意……屆時，和我們一道看護幻海也可?！?/br>
    從憶一瞬不瞬的盯著鶴明焰，直到對方有些不自在的轉(zhuǎn)過頭去，站起身來，道：“說了這么久，從憶也該餓了吧？”

    從憶站起身來，仍然凝視著鶴明焰，看著他的耳朵漸漸變紅，看著他的嘴唇不自覺的抿住。半響，從憶長嘆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凄苦：“師尊，你可知道，當(dāng)你試圖糊弄我的時候，總會問我，是不是餓了，是不是冷了。你在其他時候，從來不會問我這些個?！?/br>
    鶴明焰嘴唇翕動幾下，強笑道：“什么糊弄？師尊何時騙過你……”

    從憶上前一步，猛然按住鶴明焰肩膀：“師尊，明焰！你還想騙我到幾時！什么破解陣法，什么看護結(jié)界，都是你誆我的胡話！這天道設(shè)下的禁制，如果這么簡單就能破解，那又怎么會禁錮了妖族千年！你根本，根本就是想代替我，自己走到那幻海中去！”

    鶴明焰下意識退后一步，全身僵硬，兩手發(fā)抖，嘴里囁嚅著：“不……我……”終于，他跟放棄了似的，垂下頭來，不再強作無事，語調(diào)慘然道：“從憶，我只是一個……容器。我本就不應(yīng)該有神智，有情感。我雖有了這幅rou身，但終究不是真正的人。從化作妖形那天開始，我就在想，上天讓我來到這世上，又讓我以人形化妖，究竟是為了什么？后來，后來……與你朝夕相處……我終于明白，我存在于這世上，便是為了能替代……”

    鶴明焰沒有機會說完，因為從憶已經(jīng)扳過他的臉，重重的親了下去。

    和上次那淺嘗輒止的吻完全不同，這是一個帶著宣告意味，壓迫十足的吻。

    從憶吮著鶴明焰的嘴唇，不管不顧的把自己的舌頭往里擠，最終撬開了那緊閉的牙關(guān)，貪婪的吮吸著那清甜的汁液。

    鶴明焰的手推著從憶的肩膀，試圖把這欺師犯上的色鬼給推開——然而，他只是被更緊，更用力的箍在了從憶懷里。

    最終，鶴明焰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既不再推拒，也沒有回抱，只是那么軟塌塌的搭在身體兩側(cè)，似乎又重新變回了一個不能活動的人偶。

    直到從憶覺得，再親下去，他就要就地按倒鶴明焰，把他那荒yin春夢付諸實踐了，才堪堪停住，不再肆虐師尊的朱色紅唇，但仍然緊緊的抱著鶴明焰不可松開。

    “你……你這……”鶴明焰又羞又惱，想要找些什么話來呵斥從憶，卻腳軟手抖，語不成句。

    “明焰，我不許你再這么說自己。”從憶把自己的臉頰貼在鶴明焰冰冷的面具上，極輕，極緩，卻又極堅定的說。

    “你是我的師尊，是自我六歲以來，就教導(dǎo)我，指引我的人。你是我從十九歲開始，就不斷想要親近，想占有，想合為一體的人。如果你說你不應(yīng)存于這世上，不應(yīng)當(dāng)有情感，那我的心意，我的祈愿，我對你的愛，難道也是不應(yīng)當(dāng)？那我的人生，豈非也都是個錯誤？”

    從憶吸了口氣，更用力的環(huán)抱住鶴明焰，忍著淚道：“明焰，我愛你。我不在乎你是從石頭里蹦出來，還是從幻海里鉆出來，對我來說，你都是我獨一無二的，最愛的人?！?/br>
    鶴明焰的肩膀整個顫抖起來，似是在哭泣。

    這清冷嚴厲的師尊，再一次被自己的徒兒如此直接，如此不留余地的告白，他的反應(yīng)不是拒絕，不是責(zé)罰，而是想要更熱烈的回應(yīng)這份心意。自己這無恥的念頭，讓鶴明焰又羞恥又恐懼，淚水成了這份不安的唯一出口。

    “明焰，明焰。”發(fā)現(xiàn)師尊的情緒太過激烈的從憶，輕柔的拍著鶴明焰的肩，柔聲哄著，想要摘掉那副面具為他舔干淚水，卻又知道除掉面具后，會實實在在的出現(xiàn)另外一個人。

    待鶴明焰的肩膀抖得沒那么厲害了，從憶才小心翼翼的問：“明焰，真的沒有任何辦法，摘掉這幅面具么？”

    鶴明焰垂著頭，幾不可聞道：“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