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臺風(fēng)持續(xù)了三天,暴雨終于停歇后,戴知行說要帶季銘去國外休息休息。 季銘很想說自己呆在這兒也是每天都在休息,但他馬上想到去第二大洲的話,可以順帶看看莉莉。于是撤銷了自己的反對意見,護照是早就辦好了的,原本是想著年初的時候和戴櫟一起度假,到現(xiàn)在還沒過期。 和戴知行一起出行,季銘基本什么也不用做,酒店行李都是他的同伴一手包辦,四天后,他就是在圣倫佐一家靠海的豪華酒店套房里醒過來了。 圣倫佐是世界聞名的旅游勝地,現(xiàn)在又是旺季的開端,酒店里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在大廳里,季銘瞥見了不少名人的面孔。 每天坐在酒店十一層那專為貴賓設(shè)的餐廳里,總有些陌生的面孔上來和戴知行打招呼,都帶著些朋友重逢的熟稔的欣喜。招呼完戴知行,這些男男女女往往都要對季銘的在場表示一下意外和好奇,得到了他們預(yù)想的回答后,這些散發(fā)著不同香味的漂亮面孔就會過來吻吻他的手,和他行個貼面禮,祝賀他馬上要迎來的新生命。 對于這些人好心的祝福,季銘接受得還是有些不踏實。雖然戴知行在那次搞砸了的家宴上說孩子一出生就會和自己結(jié)婚,但結(jié)合他前面那么斬釘截鐵地肯定孩子就是他的,感覺更像是一時虛張聲勢的氣話??偠灾?,跟戴知行一起生活的可能性,季銘覺得微小到無須去考慮。曾經(jīng)愛上戴櫟的自己還愿意相信一下奇跡,因為雖然距離有些遠,戴櫟還是和自己同一個世界的人。但對于戴知行,哪怕明天一起床發(fā)現(xiàn)他徹底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季銘也不會過于驚訝的。 雖然他這么悲觀地想,戴知行卻并沒有消失。他們的相處時間遠比在家里的時候多得多,每天一起床,睡在隔壁床上的戴知行大多時候早就醒了,等著季銘收拾好自己,陪著他一起去吃早餐。偶爾季銘懶得起,他就會叫客房服務(wù)把早餐送到房間里來。上午照例要去沙灘上走一走,等到陽光把沙子變得有些燙腳,他們就回到酒店的游泳池邊呆著,晚上去一樓的宴會廳看每晚的表演,這酒店每天都有不同的樂隊來表演,季銘甚至看到了一個近些日子風(fēng)頭正盛的爵士樂團的演奏。 這天他正獨自坐在那兒喝著椰汁,看樂池里的女歌手因為愛情傷心欲絕。一個陌生的金發(fā)男人沒打一聲招呼,十分無禮地直接坐到他對面,取下臉上的墨鏡露出綠色眼睛,笑嘻嘻地看著他。 “不好意思,這里有人?!奔俱懹貌辉趺礃藴实耐庹Z告知這冒失的男人,伸長脖子往玻璃那邊望了望,戴知行還在打電話。 “不用擔(dān)心,親愛的,這兒足夠大,可以坐下我們所有人。”金發(fā)男人一開口,卻是十分標準的季銘的母語。 “恐怕您得問問我的同伴樂不樂意?!蹦腥四怯H切過頭的語氣讓季銘皺起了眉頭,居然真的有這種蹭游客吃喝的旅游地混子。 “放心,只要你同意,他是不會反對的?!币呀?jīng)有服務(wù)生探詢地往這邊望了過來,季銘不想要破壞這個夜晚,決定暫時不要叫人好了。 “那要是我不同意呢?”戴知行已經(jīng)往這邊走過來了,看到了陌生人的背影,他頓了頓,跟著卻沒有特意加快腳步。 “那我只好到角落里去暗自心碎了。”金發(fā)男人做了個有些滑稽的表情,他長得不壞,甚至稱得上英俊,如果是以前,季銘大概會和他周旋一下調(diào)調(diào)情。 “那么,您現(xiàn)在可以去挑一個自己喜歡的角落了?!贝髦凶叩搅四腥吮澈螅俱懙脑捯魟偮?,他就發(fā)問了。 “沃倫,你怎么有空跑到這兒來?!?/br> 綠眼睛的金發(fā)男人叫沃倫·達爾斯基,一個同班同學(xué)和工作搭檔,這是戴知行給他的介紹。而他自己還沖著季銘補充了一句:“也是這小子最好的朋友。”戴知行對這句話搖了搖頭,但也沒出聲反對。 “我這不是從倫堡那堆爛攤子里死里逃生,到這兒來找凱瑟琳,結(jié)果聽她說你帶著太太在度假嗎?” “知道我在度假你還過來晃蕩?” “天,你真夠絕情的,我想你太太可沒那么煩我,是不是,季銘?” 面對那雙真誠的眼睛,季銘把自己剛準備好的拒絕咽了回去。沃倫掛著大大的笑容要起身和他行貼面禮,被戴知行一把按住了。 “你總有錢付房費吧?” “就算我沒有,我想你也不會當(dāng)個好心人。所以我有,準確說,凱瑟琳有。” “你這次的長情可真讓我驚訝了?!?/br> “比不上你,你可是叫所有人都大吃一驚?!?/br> 戴知行沒搭理對方的反擊,接下來的問題是用季銘聽不懂的外語說的,沃倫的回答也切換成了外語,兩個人嘀嘀咕咕了一陣后,戴知行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和我跳支舞?”沃倫大大方方地享用了桌子上剩下的海貝后,對季銘做出了一個彬彬有禮的邀舞動作,季銘看著他那張紳士的臉上閃現(xiàn)了一個齜牙咧嘴的表情,好像有什么人在看不到的地方狠踢了他一腳。 “你的凱瑟琳在那邊和索羅斯笑得正歡呢?!贝髦械奶嵝阉悴簧闲覟?zāi)樂禍。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現(xiàn)在只希望我快點消失,我也只好滿足你這好友的祈求了?!?/br> 沃倫飛快地俯下身,牽起季銘的左手吻了一下,以一個漂亮的動作從他們的桌子旁告辭了。 “你剛剛和他商量什么?”望著沃倫離去的背影,季銘還是把自己的好奇問了出來。 “沒什么,他邀我明天打沙灘排球,你要去看嗎?” 沙灘對季銘的吸引力其實遠沒有那么大,在沙灘上戴知行的熟人比在酒店里更多,而他凸起的肚子總會第一時間抓住這些朋友的注意,不同于在國內(nèi),人們都會對他特殊的身體狀況保持忽視的態(tài)度,不得不提起的時候也會用一些委婉的說法,這兒的人更喜歡直接表達對孕期的人的祝福,驚嘆的恭喜聲在季銘耳邊響個不停,有些人還會問他能不能摸一摸他的肚子。 剛到這兒經(jīng)歷了兩三天這樣隆重的待遇后,季銘再逛沙灘的時候都挑人少的地方走,要是起遲了甚至干脆不去。本來他也想在戴知行出去玩的時候自己呆在酒店的,但這一天的陽光燦爛柔和,不會叫人感到太熱,為了不辜負這難得的好天氣,他還是決定去沙灘上看看。 讓他感到慶幸的是,前來打球的人中也有人帶了自己懷孕的家屬,季銘和那個孕婦并排躺在太陽傘下,多少緩解了他的一些尷尬。雖然身旁的女人十分大方地袒露著自己渾圓的肚子,和把自己上半身遮得嚴嚴實實的季銘截然不同。 穿著泳裝的膚色和年紀都各異的男女們終于分好了組,季銘不怎么懂沙灘排球,但也很輕易地看出了戴知行和沃倫在這項運動上的水平和默契。在他們兩個的配合下,兩隊的比分拉開得很快。 “您丈夫十分迷人。”身旁的女人在扭過頭來拿果汁的時候,對著季銘輕輕地說了一句,戴知行正跳起來伸長胳膊,把一個高球打回到了對面去,陽光照耀在他舒展的身體上,賦予給他一種銅雕塑一樣的美感。季銘覺得自己有些臉紅,他想這得怪他穿了太多衣服。 戴知行打完了球,帶著一身微汗過來親了一下季銘的臉,這親密的動作時間有點長,讓季銘的臉紅得更厲害了,直到下午坐在室內(nèi)泳池邊的時候都沒消退。 泳池是豪華套房單獨配置的,有些偏小,對于戴知行的長胳膊長腿并不是個適合發(fā)揮的空間,季銘穿了件薄襯衣裸著腿在池子邊踢水,看著戴知行用各種姿勢在水里來回撲騰。 “下來游會兒?”戴知行玩累了,劃到季銘身邊來望著他。 季銘搖了搖頭,戴知行被打濕的頭發(fā)緊貼住頭頂,露出他光潔的額頭來,他看起來更年輕了。 “下來吧,我托著你?!?/br> “不要?!眲傉f完一只濕淋淋的手就貼上了自己赤裸的小腿,季銘還沒來得及尖叫一聲,就被摟到了泳池里。 “衣服!衣服被打濕了!”調(diào)過溫度的池水并沒有那么冰冷,但濕衣服黏在皮膚上的滋味還是很不好受。 戴知行的一只手去摸索襯衣的扣子,另一只手卻更快地摟住了季銘的后腦勺,溫?zé)岬碾p唇湊了上來,強勢而不容拒絕,季銘很快就被吻得閉上了眼睛。 被抵在泳池邊沿接吻,戴知行的手扯開了他最上面的幾顆扣子,就迫不及待地去撫摸他的胸口,rutou被摩擦的感覺讓季銘忍不住輕哼,他感到戴知行的膝蓋擠進了自己的雙腿間,正在迫使他把腿張得更開點。 唇齒的糾纏,和對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的預(yù)感,讓季銘的身體一陣陣酥軟,就在戴知行的手沿著他的大腿內(nèi)側(cè)往上游走的時候,體內(nèi)的一陣異動讓季銘輕聲叫了起來。 “停一下,停一下?!彼B忙掙開戴知行的吻叫了停。 “怎么了?” “孩子在動……” 快速而小心翼翼地被抱出了泳池,放到了旁邊的地毯上。這陣胎動幅度比以往的都要大,季銘甚至感覺自己能透過肚皮看見一個小小的拳頭。胎兒翻騰著,五臟六腑都在移位,讓他忍不住呼痛。 戴知行的手貼到了小腹上,他的聲音輕柔極了。 “不要鬧了,當(dāng)個乖孩子,你弄得mama很不舒服?!?/br> 不知道這溫柔的勸告是不是傳達給了腹中的胎兒,動靜漸漸小了,季銘看到戴知行臉上的笑意迅速擴散開來。 “它能聽到,你看到了嗎?它聽到我說話了?!?/br> 只是湊巧而已吧,季銘在心里想,但這也沒妨礙他在戴知行對著自己的肚子說更多傻話的時候從心底里發(fā)笑。 換了干凈的衣服和戴知行并排躺在露臺上曬日光浴,身邊人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季銘?yīng)q豫了一陣子,還是開口提出了請求。 “要是你有空的話,我想,想去看看莉莉,她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 “好啊,”戴知行的回答干脆極了,“我們明天就去?!?/br> 可當(dāng)晚季銘還沒來得及打電話給莉莉通知他自己的來訪,一個消息不得不讓他取消了計劃。用完晚餐,他們在宴會廳里看樂團表演,沃倫的笑話逗得季銘哈哈大笑。端起玻璃杯喝口果汁的空當(dāng),一個服務(wù)員從大廳里走了過來,來到戴知行身邊附身說了幾句。季銘望著這兩人走進了大廳。 話筒被遞給了戴知行,季銘隔著滿室喧囂,看著他無聲的點頭。他很快就回來了,還沒坐下來,就用足夠清楚的聲音向季銘通報了剛收到的消息。 “奶奶死了?!?/br> 戴知行的口氣,平穩(wěn)得像是在告訴季銘明天的天氣。講完這幾個字,他招手叫了個服務(wù)生過來,讓對方去吧臺給自己端杯雞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