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棘手。

    陸禇危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

    不是全然不發(fā)一言。不慌張，也不多言。這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是真實，還是錯覺。是無意。

    還是有意？

    “父母聯(lián)系方式？”陸禇危只一瞬就極快地作出反應(yīng)。

    “他們早都死了?！鄙倌昴坏难劾锝K于迸出一絲波動。

    陸禇危瞳孔一縮，敏銳的嗅到了一絲異樣。

    “你監(jiān)護人呢？”

    “不知道?！?/br>
    “是不知道監(jiān)護人是誰，還是不知道監(jiān)護人聯(lián)系方式？”

    沈薄久語氣不耐，拔高了嗓音回復(fù)他。

    “我不知道?！?/br>
    ……

    沈薄久沒有再回答后面的問題。

    陸禇危唇繃成一條直線。他緊盯著沈薄久試圖找出一絲裂縫。

    良久。

    陸禇危站起來走了出去。

    “他很敏感?！彼麚u了搖頭。

    “這事兒誰也沒法管，”門口的中年男人嘆了口氣，“我在這工作三十五年。打架在這片地兒就是家常便飯。吸毒販毒咱們都抓不過來，更別說這么點雞毛蒜皮的小事?！?/br>
    “龔叔，”陸禇危嗓音微啞，“您讓我再想想?！?/br>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龔諄穆拍了拍他的肩，“一腔熱血?？傁胱稣葎e人的大英雄，最后才發(fā)現(xiàn)……沒有誰能是誰的英雄?！?/br>
    “……”陸禇危看著龔諄穆鬢邊白發(fā)，“龔叔，我明白的?！?/br>
    出身、經(jīng)歷、情感，塑造了一個人本來的模樣。有人出身高貴，寵愛萬千。有人在泥淖里掙扎，遍體鱗傷。

    陸禇危轉(zhuǎn)身回了拘留室，屋里的兩撥人劍拔弩張，幾乎要打起來。

    “干什么呢！”陸禇危一肚子郁悶沒處發(fā)泄，看見這一幕，火噌地竄上來，“全給我靠墻抱頭蹲下！”

    頓時所有人縮著脖子悶不做聲。

    “說說，為了什么打的架？”

    “……”

    沒人敢往槍口上撞。紋身男人心知肚明，說了實話就不是尋滋挑事這么簡單了。

    “他…他……”踩了沈薄久鞋的男人哆嗦著張口。所有目光集中過來。

    男人看見紋身男人的眼光，又抱著頭縮回去憋出一句：“我我……我不知道。”

    陸禇危一瞇眼：“你?！?/br>
    男人又抖了兩下，抱著腦袋的手更緊了。

    “你抖什么抖?！标懙椢２粣偟貨_他努努嘴。

    男人瑟縮地掀起眼皮偷偷瞟他。

    “噯?！标懙椢？粗?，“對，就是你?！?/br>
    “我我我……”男人一驚，惶恐地搖著頭，“不不不不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陸禇危一把拎起男人：“出來聊聊。”語氣平靜的就像在問吃過了嗎。

    另一邊。

    “我可以走了嗎？”沈薄久看著埋首寫字的程阮安。

    程阮安心里一抖：“你你…你等會?！?/br>
    “還有什么事？”沈薄久明顯等得不耐煩了。眼睛里盛滿了煩躁。

    “我得請示一下我們隊長?！背倘畎惭柿丝谕倌D難地拒絕了沈薄久的要求。

    “……”沈薄久又不說話了。

    程阮安如坐針氈，煎熬地在連呼吸都近乎消失的審訊室里度過了二十五分鐘。

    陸禇危又推門進來了。

    “頭兒?！背倘畎侧岬卣酒饋?。

    程小安同志心疼了自己一把。跟這個少年獨自呆在同一個封閉的環(huán)境里，喘氣都得小心翼翼。

    “我可以走了嗎？”沈薄久問出了和之前一樣的問題。

    “年滿十六周歲未滿十八周歲致人輕微傷，”陸禇危露出標準八顆牙的微笑，“調(diào)解不成可處罰款五百元以下或拘留十日以下?！?/br>
    “現(xiàn)金還是轉(zhuǎn)賬？”

    “小朋友?！标懙椢毫右恍?，“鑒于你不配合筆錄的惡劣行為，我決定數(shù)罪并罰。咱們好好在這聊幾天?！?/br>
    “嘁?！鄙虮【靡灰а?，眼睛里盛滿憤怒。

    “你有異議？”陸禇危問的很欠揍。

    沈薄久咬的牙根生疼：“沒有?！?/br>
    “很好?！标懙椢５?，“程小安，過來給他找個拘留室待兩天?！?/br>
    “？！”程阮安瞪了下眼睛，“真拘??？”喔

    “還不趕緊去！”

    “明白了?！背倘畎踩跞醯嘏驳缴虮【门赃?，“跟我過來吧?！?/br>
    陸禇危站在審訊室里，煩悶地從口袋里抽出一支煙叼在嘴里。

    快點燃的時候似乎才想了什么，又熄了打火機收回口袋。有點煩躁地抬手揉了幾下頭發(fā)。

    “頭兒?！鄙碜私〈T的青年小跑過來，“群眾舉報深水涉西南角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

    “詳細匯報一下情況?！?/br>
    “姚副隊已經(jīng)趕到現(xiàn)場勘察。”青年遞過手中文件，“這是現(xiàn)場傳回來的照片?！?/br>
    “被害者身份查明了嗎？”

    “沈徒鳴。男。48歲。滎原市深水涉人。無業(yè)游民。離異。和前妻育有一子，兒子跟前妻住。和前妻因家暴離婚。犯有前科，原因是盜竊、搶劫傷人?！?/br>
    “死者性格沖動易怒，為人吝嗇。有煙癮，酗酒。鄰居跟他的關(guān)系大都不好。樓下有個叫劉義承的工人與死者關(guān)系格外緊張，據(jù)說兩天前天曾與死者發(fā)生過爭執(zhí)?！?/br>
    “工地沒有攝像頭，有一個工友為其作了不在場證明。但不排除作假證可能，目前正進一步取證調(diào)查?！?/br>
    “死者頭部有銼裂傷，傷口方向自右上方至左下方，有明顯傷痕，無血迸濺。但此處并不是死者死因。初步判斷犯案者慣用右手?！?/br>
    “脖頸處有勒痕，呈深紫色。初步判斷死者窒息身亡。具體情況需要法醫(yī)解剖后判定。死者右肘處有撞傷，其余部位沒有明顯傷痕?！?/br>
    陸禇危翻看著現(xiàn)場照片。

    灰磚鋪就的狹窄胡同，臟亂、泥濘。死者著裝整齊地躺在巷子正中央。

    除卻脖頸上的紫色勒痕，男人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雙手安詳?shù)刂糜谛「?。手中握著一柄花枝?/br>
    花朵被拍了特寫，四朵紫色的花綻開在墨綠的枝條上，甚至一朵只是含苞待放。

    “這什么花？”陸禇危問了一句。

    “我們那兒叫花墻刺，”小警員探頭過來，“好像學(xué)名叫……”

    低沉的聲音從走廊另一頭傳過來，無比自然的接上話茬。

    “假連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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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uranta　repens

    詛咒之花。

    ——【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