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起去了前線后葉恩就總顯得心神不寧，葉云對于這點并未置意，他關心的是對方對于葉盼竟然也不如從前那樣關心了。

    小小的孩子咿咿呀呀地叫，葉恩低頭逗弄著，一根手指被幼兒握住了，小孩子顯得很開心的樣子，含糊不清地說著些囈語，葉恩抿著嘴唇笑，但那笑看起來像是有些難過的樣子。

    “他長的像爸爸呢?！比~恩說，聲音低低的，他低頭看著葉盼，“真是太好了。他以后能夠走出去，能夠被介紹，能夠被說是爸爸的孩子。”葉恩看起來像是有些走神的樣子。

    葉恩流過產，因此懷上葉盼很不容易，到后來又有葉起鬧騰的厲害，葉云幾乎要以為對方就要這樣發(fā)瘋的時候葉恩總算懷上了孕，這起碼穩(wěn)定了對方的精神。

    真是滑稽。整件事都有些滑稽。葉云看著葉恩，對方坐在柔軟的椅子上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幾乎是凝固的，他抱著一個嬰兒，看起來接近難過。

    他像一座雕像。表殼底下空無一物。

    “等到小起回來的時候爸爸能讓我去看他嗎？”

    “你那么確信他會回來？”

    “他會回來的。”葉恩抿著嘴唇笑，睫毛低低的，葉盼在他懷里睡著了，葉恩用指腹撫摸幼兒柔軟的面頰，“他會回來的啊，爸爸?！?/br>
    我不會讓你去看葉起的。葉云把視線移到了紙張上，帝國的大部分訊息都通過電子傳播，只有極其重要的為了防止泄密依然使用紙張，而葉起去的地方是曾經帝國流放犯人的荒蕪之地，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突然傳出了蟲族的傳聞。有可能是因為一些自不量力的犯人想要將借機奪取飛船，但荒謬的傳聞背后必然掩藏著偏離的真相。

    葉起就為了這個荒誕偏移的真相去送命。到時候他面對的恐怕不止是蟲族，還會有集結起來的惡徒。葉起哪怕是回來了也只會在醫(yī)院躺著。

    但是他不會讓葉恩去看葉起的。葉云的手指抽動了一下，他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就像這背后藏著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藏著一些掩藏在迷霧后的囈語。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葉云的額角抽動。他伸手揉弄，葉恩一言不發(fā)，葉云注視著對方，一時竟然感覺有些咬牙，哪怕是養(yǎng)一只寵物也會養(yǎng)出感情？真要這樣就好了。

    “過來。”葉云說，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他感覺焦躁不堪。

    葉恩看了葉云一眼，他把葉盼交給了機器人管家，然后站起來走了過來，機器人管家沒有棱角的背影消失在門后的時候葉恩坐到了葉云的大腿上，他環(huán)住了葉云的脖頸，然后低頭親吻葉云的額頭，“怎么了？”他低低地說。

    焦躁又從葉云的心中蔓延開來。他終于忍不住把葉恩壓到了桌上，葉云掐住了葉恩的脖子，然后手指收緊，葉恩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喘著氣，手握住了葉云的小臂，淚水從眼角滲了出來，但他依然一言不發(fā)。

    葉云能感到葉恩喉頭的收緊，嘎吱聲像是掐死了一只鳥，葉云閉了閉眼，然后松開了手。

    葉恩嗆咳著，他在桌上坐了起來，等呼吸平復下來后他又靠過去親吻葉云的嘴唇。葉云沒有推開葉恩，他閉上了眼睛，嘴唇上濡濕的舔吻小心翼翼的，但葉云心中焦躁的情感反而更甚。

    “你在瞞著什么？”

    “爸爸說什么呢，我從來就沒有可以隱藏的。”葉恩平靜地說，他抱住了葉云的脖頸，“我從來就沒有隱藏的權利。”

    但是葉恩還是跑了出去。葉云想過如果他答應葉恩是不是會改變一些什么，但什么都改變不了。這是有預謀的舉動，而如果他不能徹底地阻攔，那么一些微小的改變無足輕重。

    “是你讓他出去的？”葉云閉了閉眼后重新張開，他深吸了一口氣，但聲音中依然難掩怒意。這是接近質問的語調。

    陸念滿不在乎地點頭。亞麻色頭發(fā)的人坐在椅子上，“你不知道小恩說的話有多動人?！彼χf，手指玩弄著額角的頭發(fā)，金色的眼睛瞇起來看著葉云，“他什么都沒說?！彼麕е鴲阂馑频难a充，“但是他哭了。那可真是動人。你猜他是為了什么而哭？葉起嗎？不一定。”

    “你打算殺了我嗎？”陸念低笑，“你不會這么做的，你是一個冷靜的人。你打算去找葉恩嗎？”

    “也不會?！标懩钣中α艘幌拢爱吘鼓闶且粋€冷靜的人?！?/br>
    此時離葉起帶著葉恩離開了醫(yī)院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他們做的滴水不漏，飛船無法追蹤，葉云不知道葉起這個重傷的人是怎么拖著身體做到的，但幾乎把他沖昏頭的怒意的確一瞬間讓他想把這個人都殺了。葉云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他的手指收緊又松開，陸念坐在對面看著。他是一點也不在乎的。只是在這時候陸念突然想到了以前問葉恩的一個問題。

    【對你來說愛是什么？】

    他想現在葉恩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對他來說愛是死亡？

    是這樣嗎？

    “啊……”葉恩忍不住后退，就在幾秒前死在他面前的葉起的軀體就站了起來，只是不用刻意辨認他也知道這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

    【這是傳聞有蟲族的星球，而那的確不是傳聞?！咳~起說。這話透露出了自私，就算葉恩沒有和他一起死去葉起也不想再讓葉恩活著，所以他才把葉恩帶到了這個洞窟之中。飛船降落之時葉起走在前面，他的傷口撕裂了，血腥氣濃重，他給了葉恩槍支，然后就那么簡單的。

    就那么草率的。這個他看著長大的男孩的軀體輕飄飄地在他的面前落下，像一只沒了翅膀的蝴蝶。

    但是在陰影掩藏的角落里有什么爬了出來。咕嘰咕嘰的聲音響起，葉恩因為驚駭跌坐到了地上，他用手撐著后退，然后這個失去了生機的身體再度站了起來。額頭滲著血，一瞬間葉恩似乎在那雙眼睛里看到了紅色，轉瞬而逝，幾乎讓他懷疑那是錯覺。

    葉恩顫抖著，因為那雙眼睛看向了他，視線相交間他一點話都說出來。

    傷口撕裂了，血腥氣濃重的幾乎像化作了實質，斷裂的繃帶沾染著血跡垂落，這個未知的身體拖著腳走了幾步，低頭注視著抬起的手，然后像是才習慣了這具身體似的站住了，他的聲音喑啞而低沉，出口的話讓葉恩張大了眼睛。

    “哥……哥……？”那個未知的生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