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間，白淳聽到蔣舸在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像卡帶的留聲機。

    “我不會同意…”

    是在做夢嗎？

    白淳再醒來的時候，蔣舸已經(jīng)起來了，旁邊的位置一片空冷，應該早就起了。白淳探出頭，看見蔣舸站在玻璃窗前，他好像沒注意到白淳醒了。外面陰陰的，烏云密布，他站在那，與黑暗融為一體。

    從白淳的位置只能看見他流暢的臉部線條，沒等白淳收回目光，蔣舸突然轉過身來，四目相對間，白淳窺見他眼底的不耐和焦躁，但這些在對上白淳時又散得一干二凈。

    “還要不要再睡一會？”

    當看見白淳搖頭，蔣舸點了點他額頭，“我剛剛點了早餐，你先洗漱吧?！?/br>
    “好?！?/br>
    天空暗沉的仿佛潑墨，路上也少見行人，白淳一個人回家，蔣舸在酒店等他。

    白父白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今天沒有去上班，顯然是從白宙那里知道他今天要回濱海。

    白淳回來沒帶什么東西，就幾件衣服一個包，隨時都能走，白父坐在客廳一言不發(fā)，白母倒是想幫著白淳收拾點什么，但又無從下手。

    “有什么話你就說吧?！?/br>
    白淳明白她這是有話想對自己說，果不其然，白母干笑了一聲，不太好意思道，“白宙下學期就要準備高考了，我想著寒假是不是讓他上個補習班。”

    白淳拉拉鏈的手一頓，壓著嗓音問，“要多少？”

    “不會很多的，我和你爸也余了些錢，你只要打一萬就好。”

    “……”

    即使這樣的對話已經(jīng)說過無數(shù)遍，白淳還是會覺得難以呼吸。他吐出一口濁氣，平靜道，“等我回濱海就給你打過來。”

    “你在學校怎么樣??？”白母搓了搓手，神色頗為尷尬。

    “挺好的?！?/br>
    白淳把包背好，拉過行李箱就準備離開。

    這時白母又輕道，“昨天我碰見你姑媽的女兒了，就是語璐。”

    白淳皺了皺眉，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扯上這么一個人。

    白母看了眼他的神色才繼續(xù)開口，“我想著你們這么久沒見了，要不安排你們見一面？”

    白淳這時明白她的意圖了，明明該生氣，他卻只覺得心里發(fā)冷。

    “我看到那姑娘了，長得一表人才，聽說還在銀行上班，性格也好…”白母還在那報著女孩的優(yōu)點，白淳只覺得她念出來的話全都成為了緊箍咒，讓他痛苦讓他發(fā)瘋。

    白淳恍惚間聽到自己喊了一聲，還沒等他回神，白父發(fā)黃粗糙的手指正指著他的鼻子，喋喋罵道，“你就是用這樣的態(tài)度和你媽說話的？你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白父嗓門極大，震的人頭腦發(fā)暈，他把白母護在了身后，看向白淳的眼光嫌惡又憤怒，仿佛白淳是什么臟東西，讓他難以忍受。

    他忘記了，面前這個人身上流著他一半的血。

    白宙聽到外邊的吵鬧，連忙從房間里跑了出來，他走路的腳微微顫抖。把白淳拉到了身后，低聲道，“爸，你這是發(fā)什么脾氣？哥哥難得回來一趟。”

    他比白淳矮半個頭，卻像個老母雞一樣擋在白淳面前。誰知白父聽見他的話臉色更加難看，大發(fā)雷霆。

    “誰讓他回來的？！他有臉回來？我都沒臉見人！”

    白淳臉色煞白，終于明白兩個人早出晚歸的原因，他原以為是怕見面尷尬，不曾想，現(xiàn)實比這殘酷一萬倍。

    白淳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干啞粗糙，像刀片刮過磨砂紙。

    “好，那我以后就不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