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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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就這么分開了?”在這段冗長沉悶的自述過后,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久到我開始懷疑蘇文有能睜著眼睡覺的特殊能力時,這家伙才遲遲開口。 我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抬頭看墻上的表,已經四點了,再過一兩個小時,天就要亮了。困意鋪天蓋地地向我襲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原來回憶是件這么耗體力的事。 “當然不是,我怎么會傻到在高考的前三天去激怒他?!蔽移鹕碜叩酱皯暨吷希抗忪湮?,新的一天馬上就要開始了,這座沉寂了一晚上的校園馬上就會沸騰起來,而我只想在這之前進入夢鄉(xiāng)。 但我的愿望沒能如愿。 因為我看見了鐘野。 他從樓下的一輛車里下來,站在車前,抬頭往上看。 我們四目相對。 他穿著黑色的長風衣,身形挺拔,顯得他身后的那輛車都矮小起來。霧慢慢籠上來,在他周身形成一片薄薄的英挺的面容漸漸在 我下意識想彎下腰躲起來,但立馬又覺得自己這是欲蓋彌彰,剛才的一瞬,我們已經對視上了,他知道我看見了他。 于是我只好緊抓著旁邊的窗簾,強迫自己鎮(zhèn)定地站在原地,以一種冷漠的姿態(tài),靜靜地與他對視。 我看到他的嘴巴動了動,盡管聽不到,但我就是知道他在說什么。 他在說:“下來?!?/br> 我轉過身去,對已深陷沙發(fā)的蘇文說道:“他在叫我下去,你說我要不要出去?” “誰?。俊碧K文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不甚在意地問道。 “鐘野?!蔽一卮鹚?,然后又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確認那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覺。 “誰?”蘇文猛地從沙發(fā)上直起半個身子,不可思議的看向我。 “鐘野。”我極力想讓自己保持平靜,但我干澀的遲滯的嗓音出賣了我,讓我說出的話聽起來像快要哭出來。 “你看錯了吧。他怎么會在這里!”蘇文跳起來,沖到我旁邊,探出頭往外面看。 “在哪在哪?”她的聲音又尖利起來,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我被她踩到了腳,那一瞬的疼痛使我的頭腦慢慢清醒過來。 他不會上來了吧! 我腦子里瞬間閃過很多不好的念頭,在還沒完全從驚慌中緩過神來的時候,身體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一把扯住旁邊蘇文的手臂,拉著她想往外跑。 我得趁著那混蛋找到我之前逃掉。 “誒,你拉我干嘛呀,喂,喂,停一下停一下……”蘇文毫無防備地被我拉著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反應過來后就開始像驢一樣的犟在原地不動,其力氣之大讓竟讓男兒身的我深感慚愧。 我竟然拉不動她。 “趕緊走啊,他要上來了?!蔽壹绷耍瑳_她吼。 “誰啊?”她甩開我的手,揉了揉手腕,抱怨道,“你瘋啦,都把我手拉傷拉?!?/br> “他要上來了?!蔽仪八从械鼐o張起來,好像下一秒就會聽見敲門的聲音。試圖再去拉蘇文的手,但這死女人此刻突然智障般的完全不跟我在一個頻道上。 “啊,誰要上來???童也,你被鬼附身了吧你,神經質啊?!边呎f著,又跑回窗戶邊指著外邊招呼我過去,“你剛眼花了吧,那下面根本沒——”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不重,但也足夠讓屋里的倆人嚇一跳。 “沒——我靠,誰?。俊碧K文硬生生接著先前的話茬轉了個彎,尖聲尖氣地沖門口方向喊道,眼睛卻一直盯著我,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好看。 敲門聲在蘇文的問話后戛然而止,我倆屏息等了幾秒鐘也沒聽到門外人的應答,似乎人已離開。 “應該是敲錯門了吧?!碧K文松了一口氣似的迅速從窗戶邊跑到我身邊來,不太確定地征求我的意見,“是吧,童也?” 我已經從剛才的驚慌中緩過神來,知道他就在門外,我已經跑不掉了,反倒有了一種解脫似的,麻木地挪到沙發(fā)邊,往后躺了下去,將自己陷進柔軟的沙發(fā)里。 “蘇文,待會他進來后你可以先出去一會嗎,我不想你在場。”我轉過身面朝里,悶悶地說著。 “童也,你什么意思???”蘇文走過來,手剛碰到我后背,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童也,開門?!眱扇暫?,我聽見了鐘野的聲音。 “我cao,童也,你別嚇我!”蘇文掐著嗓子發(fā)出的顫音讓我忍不住想笑,但我此刻完全沒空嘲笑她,我只想在那人進來前爭分奪秒地享受安生躺在沙發(fā)上的此刻。 但蘇文顯然不想讓我好過,在聽不到回復后馬上重重踢了一下沙發(fā)腳,喊我,“喂,童也,到底是誰啊,你說話啊,你怎么了?怎么辦?。俊?/br> “我現在說外面那人是鐘野,你還不相信嗎?”我懶洋洋地回她。 “他怎么知道你在我這里的?。课腋静徽J識他。”蘇文不可思議地自言自語著?!拔胰ィ@人也太恐怖了吧,這不是電影里才會有的劇情嗎?!他到底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啊?!彼?,似乎我之前跟她講的關于這人的一切都只是我胡編亂造的一個故事里的人物。 我懶得跟她解釋,繼續(xù)躺尸,但還是為門外那人難得的耐心微微感到訝異。 按照我以往對他的判斷,我現在還能安生躺在這里應該是奇跡。 所以說,這些年,他到底還是有地方變了的,但這些都與我無關。 我現在只關心那個祥林嫂一樣嘮叨個不停的女人為啥突然沒聲了。 我轉過身去,映入眼簾的就是蘇文那張我再熟悉不過的令人作嘔的花癡臉。 “你沒跟我說他長地那么帥!”她趴在門上,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她的眼睛在閃著星星,像看到了一座金礦。 這人顏控的毛病又要犯了。 我感到好笑,給她潑冷水,“他渣,還暴力。你也覺得可嗎?” 她想都沒想地點頭如搗蒜。 我盯著她,幾小時以前這女人還在義憤填膺地幫著我罵門外的人禽獸不如,轉頭就對著自己申討的對象磕起了顏值。 這真是一個看臉的時代。 我懶得再搭理她,重新轉過頭背對著她。 很快我聽見門打開的聲音,緊接著門口傳來隱約的談話聲。 這叛徒竟然主動開門了。 我心一下子縮起來,想立馬跳起來沖出去,又只想像此刻般的鴕鳥一樣躲起來。就在我還左右搖擺不定的時候,門外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了,然后我聽見蘇文用略顯刻意的做作語氣叫我的名字,“童也學長,你朋友找你?!?/br> “童也學長?”O(jiān)MG,我的老天爺,要不是有鐘野在,我恐怕要被她這個稱呼笑斷氣過。要知道,這人平時可是在她爸面前也不肯屈尊降貴叫我一聲學長的。 今天我可是三生有幸了,這還多虧了鐘野。 我憋著笑轉過頭,盡量克制自己不要去看鐘野,而是直接盯著蘇文,戲謔地看她。這女人背叛了我,這就是對她的報應。 她臉紅紅的,也不知道是面對帥哥害羞的還是被自己剛才的話羞窘的,也不敢看我,表情別扭地眼神飄向別處。 這估計能排進她人生為止十大尷尬瞬間了。 我幸災樂禍,還想用目光多徒刑她幾下,但視線馬上被突然擋在我倆中間的高大身體隔斷了。 “你昨晚沒擦藥嗎?”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語氣里沒有半點起伏。 我把手臂搭在自己的臉上,裝作看不見他,一聲不吭。 短暫的沉默很快被蘇文打破,她從前面的茶幾上拿了兩罐藥水給鐘野看,邀功似的,“有擦的有擦的,藥都在這呢?!?/br> “是嗎?那真是謝謝你了。你叫蘇文對吧,是童也的學妹嗎?認識多久了?” “啊,小事小事,不用謝的。我啊,額,……” 我把手臂悄無聲息地往眼睛上方移了一點,想透過窄窄的縫隙看鐘野在搞什么鬼。誰知一不小心就跟他對上了眼。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說話的語氣也很溫和,眼神卻是冷的,驀地對上我的視線,馬上轉了神色。 偷看被抓了個正著,我沒必要遮掩,干脆把手臂拿下來,面無表情地正視著他,打斷了蘇文的絮叨,冷聲道:“你來干什么?” 蘇文也察覺到氣氛不對,立刻噤了聲,只一臉尷尬地眼神不斷在我倆臉上移動。 他盯著我,先前的冷漠里摻了點笑意,看得人發(fā)慎,似乎在醞釀著什么。 我不自覺攥緊了拳頭,提防他隨時會可能向我襲來的拳腳。 他顯然注意到我的拳頭,眼神在上面停留了一秒,然后當沒看見似的將視線重新轉回到我的臉上。 “我給你帶了藥?!彼麑χ议_口,手伸進風衣口袋里,真的掏出一個小袋子,打開,拿出一管膏藥,丟到我身上,“消腫的?!?/br> 呵,我真是謝謝你啊。我拿起那管藥,看也不看地朝他臉上扔過去,“不需要,你可以滾了嗎?!?/br>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邊默不作聲的蘇文在那里輕輕吸了口氣。 “還在生氣?”他俯下身去,撿起掉在地上的那管膏藥,起身時,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子順勢壓上來,手臂箍著我的肩膀,將我的上半身壓制著徹底動彈不得。 “乖點,你想讓我在這里干你嗎?”他把臉附過來,鼻尖幾乎要碰著鼻尖,用只有我倆才能聽見的氣音對我說道。 他從我驚恐的眼神中知道自己的目的已達到,說完很快地從我身上直起身來,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的拿著那管膏藥,很自然地坐到了我旁邊,然后擰開蓋子,開始給我臉上涂藥。 我木在那里,任他擺布。 他涂藥的時候一點都不溫柔,更像存心報復似的,指腹在我傷口處故意摁著那里反復地抹,痛得我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但我一聲不坑,硬是咬牙堅持到他涂完,重新把膏藥塞回口袋里。 涂完藥,他臉上的表情緩和了很多,轉過臉去的時候,我甚至看到他嘴角勾起了不甚明顯的弧度。 但下一秒從他嘴里說出口的話卻讓我無法輕松起來。 “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帶童也回去了。”這話是對蘇文說的。 “我——”聽他說要帶我回家,我急了,立馬從沙發(fā)上直起身來,剛要反駁,就看見他正了下肩膀,身上的風衣脫落了下來。 “趕緊起來。”他把風衣搭在肩膀上,死死地盯著我,一邊命令著,一邊伸手去解手上的腕扣。 我看著他,真不敢相信他會這么干。 蘇文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直到鐘野解開皮帶開始去拉褲拉鏈的時候才幡然醒悟,不顧形象地一路尖叫著沖進了臥室,“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你瘋了嗎。”我抓住他還在往下拉的手,按著不動,低聲呵斥他,“還有沒點羞恥心的。” 他反抓住我的手,強硬地帶著我的手從他敞開褲鏈伸進去,碰到那里yingying的一團。 “要干還是回去?選一個?!?/br> 他是瘋子。 直到我坐上他的車,我的腦子里還在不斷循環(huán)著這四個大字。 “你大學就上的這所破學校嗎?”他坐在駕駛座,看我木訥的樣子,傾身過來給我系好了安全帶,貼著臉問我。 他應該在車里吸了煙,一坐進來就聞到一股nongnong的煙味,我裝作不舒服的樣子,避開他偏過臉去開旁邊的車窗。 “你真行啊,童也,當年為了躲我,真是費盡心思了?!?/br> 我聽見他在我背后惡狠狠地說著,隨時要撲上來咬我一口泄恨的架勢。 我趴在車窗上,看霧氣蒙蒙之中沉靜的校園,很想反駁他一句,“我學校一點都不破?!?/br> 但我沒有說出口,因為鐘野始終不會明白當年我第一次踏進這所學校的大門,看見人來人往的校園里沒有一張我熟悉的面孔時,心里的那份安定和解脫。 我以為我的新生活會從這里開始,沒人認識我,沒人知道我從哪里來,干過什么,也沒人會關心我為什么來這里,我會像自己以前擅長的那樣,在熱鬧的人群中隱藏自己,做一個普普通通毫不引人注意的正常人。 這些年我一直都是這么做的,而且我也做得很成功,我甚至都快釋懷他開始去嘗試開始一段新的關系。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他鉗著我的下巴迫使我轉過臉對上他,咬牙切齒地問。 我冷冰冰盯著他,不無痛快地悻他,“我真希望永遠不再見到你?!?/br> 他手上的力道猛的加重了,掐地我的下巴發(fā)麻,表情猙獰著,欺身過來,把我的腦袋重重往車窗上一撞,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你想地美。”他坐回去,看我抱著腦袋縮在位子上,冷笑一聲,發(fā)動車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