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杯酒 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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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開始變冷,大半夜的,外面刮著邪風(fēng),吹得人不敢抬頭,我緊了下衣服,趕在夜風(fēng)將人里里外外吹個透心涼之前進到了酒吧里。 “吳先生,你來啦,今天比往常晚了點啊?!卑膳_處的調(diào)酒師小李一邊熟練地搖晃著手里的調(diào)酒壺,一邊朝我招呼了句。 “嗯,臨時有事耽擱了。怎么,已經(jīng)有人在等了嗎?”我看了下手表,已經(jīng)十一點過十了。 “等了有一陣子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房里坐著沒走?!?/br> “哦,那我先上去了?!?/br> 和小李一說完,我加快了步子朝二樓走了上去,打開了203的門。 房里只有中間桌子上的一盞小臺燈開著,光線昏暗,我剛要打開房里的大燈開關(guān),就被里面的人喊住了:“請別開燈,就這樣?!?/br> 聲音有點干澀,許是很久干著嗓子沒有說話的原因。 我把門關(guān)上了,按著他的要求沒再開燈。房間里開著空調(diào),很暖和,我一邊脫外套一邊朝他那邊看過去。他整個人都隱在黑暗里,看不清正臉,縮在沙發(fā)里,很頹廢的樣子。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事,反正今晚我也不急?!?/br> 我倒了杯熱水遞給他,這么近的距離,總算看清了他的面容,沒有想象里胡子拉碴的邋遢樣子,相反的,他把自己收拾地很是干凈爽利。頭上抹了發(fā)膠抓了發(fā)型,臉上干凈,身上還穿著長外套,里面是正裝打著領(lǐng)帶,像是剛從某個高級酒會出來的白領(lǐng)。 “謝謝?!彼恿藷崴?,但沒馬上喝,只輕輕放在了旁邊的小桌子上,“可以開始了嗎?” 我把桌上的錄音筆打開了,然后坐到離他稍遠的另一個沙發(fā)上,“開始吧。” 他沉默了一會,然后,故事就這么開始了。 “我倆初中就認(rèn)識了,高中又考上同一個學(xué)校。這樣的開場白你肯定聽過很多次了吧?”他說完,笑笑。 “是挺多的。”我也笑笑,“不過過程都各有不同?!?/br> 我看他在那邊微微點了下頭,然后又說道:“我倆是在當(dāng)時市里舉行的中學(xué)生辯論賽上認(rèn)識的,當(dāng)時各自代表學(xué)校參加比賽,我和他抽到了同一個辯題,然后就這么在場上針鋒相對了。” “那場誰贏了?”我有點好奇。有些事,冥冥之中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jié)局。 “我贏了?!彼嘲l(fā)上靠了靠,伸展了下身子,“其實他口才比我好,他那組實力也不差,不過他那天有些發(fā)揮失常,被我抓了好幾個漏洞。后來等我倆真正認(rèn)識,在一起了,他跟我說,那天在臺上一看到我,他腦子就有點懵,聽話都聽不太清楚,不輸才怪。” “算是一見鐘情了,這么說的話。”我在嘴上應(yīng)付著,心里有點懶懶的疲意。感覺才聽到這里,就已經(jīng)猜到了結(jié)局,太多的一見鐘情,堅持不到細水長流。 “他那邊算是吧,我當(dāng)時對他倒沒什么印象,贏了很高興。再相遇時,是半年多以后的事了,我倆在同一所高中。他在我隔壁班,開學(xué)第一天就來我班找我,直接喊我名字,叫我出去,很鄭重地跟我做自我介紹,搞得我莫名其妙。之后熟了,才知道他先前去我初中的學(xué)??催^我好幾次,逃晚自習(xí)來校門口等,然后偷偷騎車跟我后面直到我回家?!?/br> “當(dāng)時怎么不跟你搭話呢?” “他說怕影響我學(xué)習(xí),當(dāng)時初三了已經(jīng)。我倆學(xué)習(xí)都很好,在班上屬于拔尖的那種,到高中了也一樣,屬于同學(xué)眼里的學(xué)霸吧。高一的時候他天天往我班上跑,找我玩。早上起大早在我家小區(qū)下面等我一起上學(xué),晚上晚自習(xí)結(jié)束一起騎車回家。我倆路線不同,他每天都是送完我然后再騎一二十分鐘回家。不過他有點偏科,高二分科的時候,我選了文科,他讀的理科。” “后來呢?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了?” “大一,準(zhǔn)確點說應(yīng)該是高考以后?!?/br> “這么久?”我有點驚訝,“看他追你的勢頭,不像是能撐得住三年才和你表白的人啊。是你不答應(yīng)嗎之前?” “嗯,我比較晚熟吧,一心撲在學(xué)習(xí)上,和他做朋友也是因為他學(xué)習(xí)也很好,兩個人在一起很多時候都是做習(xí)題看書之類的,我比較少關(guān)注其他方面的事。他平時除了和我玩,也還有其他一些朋友,可以打球玩游戲的那種。一開始他沒跟我表白的時候,我真沒往那方面想?!?/br> “他什么時候跟你表白的?” “高一暑假,因為要文理分科,我選的文科,他理科,以后就不在同一個樓層了。暑假的時候他找我出來玩,就跟我表白了。我之前一次戀愛都沒談過,更何況是和一個男的,當(dāng)時還以為他有病,勸他去看心理醫(yī)生什么的?!彼p聲笑了下,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接著說道:“他被我拒絕了也沒怎么樣,就說還和原來一樣做朋友。只是那之后,我就覺得有點別扭吧,挺沒出息地躲了他一陣,結(jié)果卻把自己整地不行,上課就走神,下課又想著他會不會來找我,一整天都過得丟了魂似的。他那期間也沒多找我,就回家后給我發(fā)下信息什么的,在學(xué)校了也很少碰面。” “他是故意冷著你吧?”我笑說道。 “也說不上,反正那段時間挺難熬的,月考也考得一塌糊涂。出了成績的那晚,他不知道是從哪里打聽到了我的分?jǐn)?shù),下晚自習(xí)的時候特意來我班等我一起走。送我到小區(qū)里要走的時候,我拉了下他的手,他回身抱住了我?!?/br> “那之后沒在一起嗎?”我還記得他剛說過的兩人是在高考后才好上的。 “沒有,只是關(guān)系比以前更進了步吧。即使他心里清楚當(dāng)時要我跟他在一起,我肯定會答應(yīng),但那時候到底是因為愛還是因為別的,那就說不清了,因為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這種模棱兩可的感覺挺狗血,他也就不逼我了,之后還是每天一起上下學(xué),中午一起吃飯……就這么過了兩年,那種感覺挺好的,心里越來越清楚自己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但又不說破,相當(dāng)于曖昧階段吧。不過他對我倒是沒什么遮掩,特別好的那種,和他關(guān)系好的都知道他喜歡我?!?/br> “高三的時候,我倆就一起商量過要考哪所大學(xué)。高考一結(jié)束,回學(xué)校里他就找到了我,問我報那所學(xué)校有沒有把握,我說有,他親了我一下。當(dāng)時我們在教學(xué)樓后面,旁邊就是籃球場,還挺多人的,他就那么突然地吻上來了?!?/br> “我也沒問題。他親完了,回答了我句,然后對我說,我們在一起吧。” “就這么自然的,在一起了。期間也沒多少狗血,沒什么波折?!?/br> “你倆這么優(yōu)秀,之前沒遇到女孩子追嗎?”我問道,即使他此刻面容憔悴,但還是無法遮擋住他臉上英挺的五官,是好看的人。 成績優(yōu)秀,長得又好,應(yīng)該是很多人傾慕的對象吧。 “有的,不過都沒當(dāng)回事,簡單拒絕就過了。也許那時如果我試著和女孩子交往,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了?!彼酀匦α讼隆?/br> “你們后來怎么了?大學(xué)以后?”聽他的口氣,我隱隱察覺這故事該是以悲劇收場了。 “不出意外地上了同一所大學(xué),大二系里開始不查寢后,我倆就搬出去住了,一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 “中間沒分過手或者出過軌什么的?” “沒有?!彼麚u搖頭,“一直很好。我倆吵不起來的,要吵也就是在電話里吵幾句,一看到對方的臉,就舍不得說半句重話的那種。他大學(xué)里的朋友,我基本上都認(rèn)識,我的,他也知道。相互之間沒什么秘密,很透明?!?/br> “這種感情挺難得的,很少有情侶能做到這樣了?!蔽腋锌司洹?/br> “是啊。從沒吵過一次架,就是到了現(xiàn)在,也沒吵過?!?/br> “你們還在一起?”我有些驚訝,同時心底里又涌起股欣喜,這么好的一段感情,如果以失敗結(jié)尾,實在太遺憾。 他沒直接回答我,而是接著說道:“大學(xué)畢業(yè)后參加工作,也是一起找的房子住在一起。他上班的地方離得比較遠,每天要坐一個小時的地鐵才到,而我,出門走路十分鐘就到公司了,房子是他找的,說我方便就好。入職兩年,他存了點錢,瞞著我貸款買了套房子,房產(chǎn)書上寫的是我的名字。一直到他和人做生意賺了些錢把房貸一次性還清,把本子交給我的時候,我才知道這事。之前看他省吃儉用,以為是生意上虧了,還天天安慰他沒事,我養(yǎng)著他?!?/br> “你倆都挺厲害的,現(xiàn)在過得應(yīng)該也不錯了,生活?!睆乃哪巧韮r值不菲的衣著裝扮,我也大概能猜測到,生活即使說不上奢華,但也算是富足有余了。 “嗯,房子裝修好了,前年搬進去住的?!?/br> “哦,”我沉思著,剛想問些什么,被他打斷了。 “前陣子我把它賣了,才這么點時間,市價就翻了翻,他眼光挺好?!?/br> “這是遇到什么要錢的急事了?”若不是遇上人命關(guān)天這種要急的事,平常人也不至于被逼到賣房的地步,我開始擔(dān)心起來,是得什么重病了急需要錢?還是家里有人出事了?…… 沒等我在心里胡思亂想完,他已經(jīng)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下壓皺的大衣,然后走到中央的桌邊,拿起桌上的酒杯,對我揚了揚,“我故事講完了,吳先生請給杯酒吧?!?/br> 他站在那里,頎長的身影遮住了周圍一小片燈光。 我一邊站起來拿出鑰匙打開墻角處的保險柜,從里拿出三瓶酒擺桌上,一邊問他:“你們分了嗎?”我沒想到他會結(jié)束地這么快,故事戛然而止,很是突兀,不甘心地刨根追底。 “算是吧?!彼檬种噶酥笖[在桌上的第一瓶酒,“就要這種,麻煩吳先生倒?jié)M,謝謝?!?/br> 是忘性酒。 我打開瓶塞,給他端著的杯子里倒?jié)M了。 “怎么就分了?”我問他。 “他明天要結(jié)婚了?!彼卮鹜晡业脑挘酥票氖钟悬c抖,拿到唇邊,又停了下,問我:“喝完真會忘記?他這人,是不是就沒存在過一樣了,在我記憶里?” 我點點頭,“喝完會覺得困想睡覺,兩小時左右后醒來,你想要忘記的那個人,就忘記了?!?/br>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從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張紙:“等我喝完了,麻煩幫我打下這個號碼,叫她來接我下。她知道我的事的。我倆明天還要去參加他婚禮的,不能誤了這事?!?/br> 我伸手接過了那張紙,他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房間里明明暖烘烘的,接過紙條的那一瞬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卻是冰涼。 “喝之前,還是想祝福他一句,以愛人的身份?!彼χ曇衾飵еc哽咽:“我祝他好好的,要是可以,也想讓他來這里喝這么一杯,兩相忘。” 有什么滴落到酒杯里,又有什么濺了出來,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說完,一仰頭,杯里的酒全都灌了下去。 “哈,結(jié)束了?!彼驯游赵谑掷?,說完那一句后,就那么單手撐著桌子,垂下了頭,再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淚水一顆顆從他低垂著的臉上砸了下來,在桌子上落成一個個小圓點…… 我怕他再站著會因為酒的關(guān)系突然倒地,便好心上前扶了他一把,將他帶到了沙發(fā)上。再看的時候,他已經(jīng)睡了過去了。 我看了下時間,再過幾個小時天也該亮了,走出外面看了下,今晚看來是沒別的客人了。 我照著他給我的那張紙條打了電話過去,是一個女人接的,沒等我細說,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過半小時,她就過來了,進到房間里,看著沙發(fā)上沉睡的他,“他喝了?” “嗯,失憶的那種?!?/br> “喝了好,”女孩子嘆了口氣,“要他別去,他非要去,又說怕自己去了那里忍不住會哭,會各種難看,所以才說要來這里,忘記了就沒事了?!?/br> 她一邊嘆氣說著,一邊走過去把他從沙發(fā)上扶起來,“房子也匆匆忙忙賣了,說是要全打他卡上當(dāng)禮金。連明天出席的禮服都已經(jīng)穿好了,看來是早就打算了的,醒來了就忘記了,直接去那邊就行了?!?/br> 我去外面喊了兩個服務(wù)生進來,幫著那女的扶著男的出去了。 房間里人一走,我又在原地里站了一會,好似沒緩過神似的,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他剛跟我說的那個故事,好似什么都沒說,又好似說了很多。 那么精彩的一個開始,一見鐘情。如此完美的過程,細水長流。這么好的一個故事,偏偏爛了尾。 我把桌上的酒瓶又放回到保險箱里,回頭收拾桌子的時候,看著桌面上那幾滴干涸了的水漬,突然想起再過幾個小時,他就會醒來,然后穿著他那套昂貴的西裝,衣著得體,面容光鮮地站在那個他曾愛過大半個讀書年華的人的婚禮上。 我能想象到,當(dāng)新郎和新娘交換戒指的時候,他一定,也和在場的其他所有人一樣,臉上帶著真心的祝福的笑。因為那個人,再也和他沒半點瓜葛了,他把他從自己的人生里抹去了,連同那段青澀沖動的愛戀。 付出的愛也曾是真的,承諾的誓言也曾是真的,也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錯,自此不能和你同老,但總算做到了,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那幾圈水漬,我突然,就下不了手,將其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