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杯酒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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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林森對自己說。 這句話,在他二十四年的人生里,他對自己說過無數(shù)次,每一次,都毫無例外地成了最后+1次。但這一次,林森看了看宿舍里已經(jīng)打包好的行李箱,他決定,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不成功,他立馬撕了那張和蔣逸辰同班次鄰座的高鐵票,揣著去南下的火車票,拉著箱子,逃到一個再也不會有蔣逸辰的地方,然后老死不相往來。 正文 林森站在講臺上,教室里幽黑昏暗,擺成方陣的課桌上,隔一兩個位子就點了一根紅色的蠟燭,暗紅的燭光照出小小一片光亮,火光映在座位后面的人臉上,光點搖曳,影影綽綽,襯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光怪陸離。 他緊張地吞咽著口水,無瑕觀賞底下同學(xué)各具特色的面容,只擔(dān)心自己緊張到快要抽搐的面龐,會不會在燭光下,白得瘆人。 那樣,就糗大發(fā)了。 他張了張嘴,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發(fā)出什么聲音,只看見臺下已經(jīng)有人不耐煩地拍起了桌子,嘴里正嚷嚷著什么。 這使他更加緊張起來,仿似又回到了幼兒園的那場畢業(yè)典禮,窄小的后臺悶熱又昏暗,他和班上其他的同學(xué)都乖乖地站在又大又沉的幕布后面,等待著音樂響起,然后按著老師之前教的動作從后面沖出去。他緊握著手中的紅花,涂了口紅的嘴唇緊繃繃地,他想抿一下,卻又怕不小心弄花了老師的妝,只能干干地忍著。 “準(zhǔn)備好了嗎?我喊一、二、三,三的時候就沖出去哦。”老師在后面耐心地囑咐。 林森的手心出了汗,握在手里的塑料桿花枝微微地顫抖。他耳朵邊嗡嗡作響,隱約聽見老師在自己身后:“一——二——三——” 身前的幕布刷地一下子從中間分開,頂上的白熾燈亮地晃眼,他下意識地抬手遮了下眼睛。 等到再放下,才發(fā)現(xiàn)身前的幕布已經(jīng)重新合起,臺前正播放著他們之前排練過無數(shù)次的伴樂。 他被落下了。 他馬上蜷縮起來,在巨大的幕布后面,在他同學(xué)清脆響亮的踢踏聲中,無聲地流淚。直到結(jié)束后老師把他從后面找出來拉到前面和所有的人合影,他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的機(jī)會,可惜還沒開始,就已結(jié)束。 這一次,一定不能重蹈覆轍了。林森在心里給自己鼓勵,眼睛在黑暗里搜尋,視線最終停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蔣逸辰的身上。那人正懶散地靠在身后的墻上,一邊磕瓜子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聽旁邊的人扯淡。班會已經(jīng)進(jìn)行到后半段,他很怕這人一個坐不住提前離開。 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他把視線從蔣逸辰那邊收回來,深呼吸了一口,顫著聲磕磕絆絆地說道:“我要唱的是張學(xué)友的?!?/br> 林森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沒被人聽見,但他實在是緊張地很,校服的下擺都被揪地變了形皺成一團(tuán),根本不敢去看臺下人的反應(yīng)。他報完歌名,馬上閉上了眼睛,想象里是初二那年深秋的午后,蔣逸辰坐在教學(xué)樓二樓的水泥欄桿臺上,對著樓下正從這邊走過來的級花告白,自彈自唱起了。 林森當(dāng)時就走級花身后不遠(yuǎn)處,聽到歌聲,抬頭往上看。那天午后的夕陽很紅,余暉照在蔣逸辰的臉上,笑起來的眉眼好像都在發(fā)光。林森覺得有什么射中了自己胸口,那里漲得他發(fā)酸發(fā)疼。 那一次是蔣逸辰對級花的告白,沒想到動了真心的,卻是那人身后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甲。當(dāng)天晚上回到家,林森就把那首歌下下來單曲循環(huán),以至于睡夢里,都是蔣逸辰抱著吉他站他對面給他唱的場景,唱了整整一晚。 “…………………… 你帶著他唯一寫過的情書 想證明當(dāng)初愛得并不糊涂 他曾為了你的逃離頹廢痛苦 也為了破鏡重圓抱著你哭 …………………………” 這是他初戀的開始,現(xiàn)在,他站在臺上,將這首歌完完整整地還給蔣逸辰,算是對自己暗戀的告白。 蔣逸辰啊,你看看我,林森在心里祈求著。 就算畢業(yè)了,你也要記得我啊,記得我叫林森,記得我為你唱過,只為你一人。 “…………………… 禁閉著雙眼又拖著錯誤 真愛來臨時你要怎么留得住” 一首歌,再長也會唱完,當(dāng)最后一個字從嘴里出來,他睜開了眼,眼角的余光瞟見蔣逸辰正盯著臺上的自己看。他感到興奮又羞怯,不等臺下的同學(xué)反應(yīng)過來,逃也似的從講臺上沖了下去,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頭埋在臂彎里傻傻地笑。 后來,又有別的同學(xué)上去表演,林森卻已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好似外界的吵鬧喧嘩全被屏蔽。直到蔣逸辰繞了半個教室擠到他旁邊,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桌子上,壓到了他的手。林森痛起來,迅速地把手抽出,這才抬頭看這個莽撞的人。 “你剛才唱地挺好的?!笔Y逸辰一只腿疊在另一只腿上,居高臨下地看林森,笑著說。 林森一下子臉紅起來,不好意思地回答:“沒你唱地好?!?/br> “你也喜歡張學(xué)友?”蔣逸辰仍盯著他看,好似這人第一天出現(xiàn)在這個教室里,對他抱著極大的好奇心。 “嗯,他的歌我都喜歡。”林森咬著唇,想抬頭和蔣逸辰對視一眼,又怕那人看出自己眼中別樣的情愫,糾結(jié)著。 “趕巧,我也是他歌迷,鐵粉的那種?!笔Y逸辰抓起他桌上未吃的一小把糖果玩耍,不無遺憾道,“誒,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害我每次跟人說我偶像是張學(xué)友就要被那群王八們?nèi)⌒σ淮?。這么多年了都沒找到知音?!?/br> 林森一下子就后悔起來,后悔自己沒有早唱這首歌,好似全都是自己的錯,生生造成了自己和蔣逸辰這么些年的毫無交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了。再過幾天,他們就要畢業(yè),而蔣逸辰的那所高中,自己也許根本考不上,他們也就再也做不成同學(xué)了。 一想到這,林森就難受地緊,他抬起頭,終于有勇氣去看蔣逸辰一眼,然后澀澀地笑道:“是挺可惜的?!?/br> 他笑地勉強,明明眼睛是瞇著的笑眼,里面卻閃著水一樣的光,而那本該上揚的嘴角,也微微抽搐著,好似下一秒就會癟下去,叫人哭出來。 這不是一個好看的笑,桌角紅色的燭光更是將林森臉上的表情襯得詭異,看得蔣逸辰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自在地跳下了桌子。 “那個,那我先走了啊,以后聯(lián)系?!辈坏攘稚卮穑徒柚鴦e的同學(xué)正好喊他的機(jī)會匆匆從林森那里溜走,隱在了黑暗里。 林森視線追隨著他,在蔣逸辰那堆人朝他看過來的時候又迅速地別開了目光。他聽見那邊的人在笑,明明自己什么都沒聽見,他卻覺得那些人是在笑自己。而那樣的笑聲中,蔣逸辰的聲音又最大最刺耳。他低下頭,下巴磕在細(xì)瘦的胸口,別過身子,在蔣逸辰的笑聲中流下了眼淚。 那是他對蔣逸辰的第一次告白,混合著激動和淚水,還有遺憾和感傷,在畢業(yè)班會的那一晚青澀落幕。 或許是老天垂憐,中考讓他超常發(fā)揮,竟考上了和蔣逸辰同一所高中。即使不是在一個班,卻已經(jīng)讓他很滿足。 新學(xué)校,蔣逸辰仍然是初中時那個奪人眼球的存在,打籃球進(jìn)校隊、和班花談戀愛、代表學(xué)校參加市里的物理競賽、被評為學(xué)習(xí)標(biāo)兵……他還是優(yōu)秀,而林森,也一如既往地普通,仍然是同學(xué)口中時常叫錯名字的甲乙丙丁,老師眼中不惹事不出風(fēng)頭的乖學(xué)生。 普通人眼里總能看見優(yōu)秀,但優(yōu)秀卻很難注意到普通,他倆又成為了校園里點頭之交的關(guān)系。讓開學(xué)很長一段時間里的林森都覺得畢業(yè)前的那次班會是自己的幻覺,似乎自己并沒有給蔣逸辰唱那首,而蔣逸辰也沒主動跑過來和自己說過話。 盡管這樣,他還是喜歡蔣逸辰的,并且又偷偷的,告了很多次不成功的白。 高一,教他們物理的是同一個老師,小考閱卷的時候兩班換著看,林森花了十塊錢從同學(xué)手中換到了蔣逸辰的卷子,回收的時候,在蔣逸辰名字的后面,小心地加了自己名字的縮寫。 結(jié)果那張試卷,蔣逸辰只拿在手里翻了幾翻就被揉進(jìn)了垃圾桶里,根本沒注意到那個“LS”。 他還曾送過蔣逸辰一段時間的冰紅茶,趁他打球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把飲料放在他衣服的旁邊,然后遠(yuǎn)遠(yuǎn)的,隔著半個籃球場朝這邊偷瞄,看蔣逸辰狐疑地到處看,然后大口喝掉飲料。他看見自己的心意被喝掉,一種隱秘的幸福從心底升起。 只是這樣的幸福很快就被其他暗戀蔣逸辰的姑娘們奪去,他的冰紅茶淹沒在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中,蔣逸辰的衣服旁簡直可以開一個冷飲鋪。而他甚至不能確定,蔣逸辰剛剛擰開的那一瓶冰紅茶,是不是他買的那一瓶。 做過最尷尬的事,莫過于情人節(jié)的前一天寫了一整夜的情書,為了怕被懷疑,提前去文具店選的粉紅色的信紙和信封,內(nèi)容先是打了遍草稿,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怕那人沒耐心看完,又忍痛割愛地刪刪減減,最后再用左手一筆一劃地把成稿謄在信紙上。第二天早晨洗漱的時候,特意把洗手間的門關(guān)死,偷用了洗漱臺上母親的香水,噴了一點在信封上,淡淡的花香。那封信在他書包里放了一天,以至于從里面拿出的每一本書,都染上了那樣淡淡的香氣,縈繞在他鼻息間一整天。 直到晚自習(xí)下課,他終于鼓起勇氣抽出了信封,在夜色的掩映下,一路跟蹤蔣逸辰到單車棚,在昏黃的路燈下,將手里那封拽地有些褶皺的信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云淡風(fēng)輕地遞給了蔣逸辰,輕描淡寫道:“有人托我把這個交給你?!?/br> 接過信之前,蔣逸辰似乎花了好幾秒才想起他的名字,“林森是吧?”他笑著接過信封,不甚在意地夾在兩指間,轉(zhuǎn)而問他:“你在幾班?。可洗卧录俚臅r候咱們以前班還組織了一次燒烤,你沒去?” 他從來就是容易被人遺忘的路人甲,蔣逸辰說的活動,他還是剛剛知道,只能局促道:“家里有事去不了,下次一定去?!彼f完,又指了下那人手中的信,“不拆開看看?” “這個嗎?”蔣逸辰拿在手上晃了晃,香味在空氣的流動中擴(kuò)散,他皺了下眉,顯出興趣不高的樣子,直接問道:“那女孩長什么樣?好看嗎?” 林森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一時也想不出好的措詞,只能隨口胡謅:“還成吧,挺可愛的?!笔Y逸辰看看那封信,又看看林森,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拆開看一下。林森的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漲得通紅,在燈光的照射下,薄薄的皮膚好像要滴出血來。 蔣逸辰剛想問一句他是不是不舒服,不遠(yuǎn)處就過來一個女孩子,站在單車棚外面朝他喊:“逸辰,你站那干嘛呢,快點啊?!?/br> “哦,好?!笔Y逸辰朝女孩子揮了下手,然后把信塞回了林森手上,“那個,能不能麻煩你把這信退回去啊?!彼呎f著邊推著車子往外面走,兩人錯身的時候,蔣逸辰在他耳邊調(diào)皮地說:“你看,那我女朋友呢,上周才在一塊的?!?/br> 林森回望過去,看見不遠(yuǎn)處的路燈下,傳說中高二的級花正笑意妍妍地往這邊看。風(fēng)將女孩子的裙擺微微吹起,在情人節(jié)的晚上,讓人聯(lián)想到那騰云駕霧的仙女。 比我好看,林森想。 他把手中的信扔到自己的車筐里,朝蔣逸辰笑笑,再多說不出一句話,只能蹲下身子裝作要開鎖的樣子,算是和那人無聲地道別。 那封信,后來被他丟在家里樓下的垃圾桶里,隔天早晨路過,那封信被夜里覓食的流浪貓從垃圾桶里刨出來,安安靜靜地躺在一邊的草地上。他拾起,用手抹掉上面的污漬,最后把它壓在了書桌上那本厚厚的牛津詞典里。 高二,在蔣逸辰生日的那天打電話到校廣播站匿名給他點了一首張學(xué)友的。那首歌在午后的校園上空響起時,彼時林森正站在教學(xué)樓的走廊上,看旁邊籃球場上蔣逸辰在打籃球。他揚起嘴角,看見蔣逸辰在聽見自己的名字從學(xué)校的廣播中說出時詫異的神色,在那人看不見的地方得意地笑??上鞘赘柽€沒播完,蔣逸辰就被一群剛知道他生日的哥們簇?fù)碇隽藢W(xué)校去大吃大喝去了。 期中考,很意外地被分到和蔣逸辰同一個考試。整整兩天的考試,林森都有些魂不守舍,總?cè)滩蛔≡谧鲱}的間隙抬頭往蔣逸辰的方向看幾眼,導(dǎo)致填錯了好幾次答題卡??蓟瘜W(xué)前,終于鼓起勇氣拿著練習(xí)冊冒冒失失地跑到蔣逸辰那里,跟他請教上面的一道化學(xué)式。蔣逸辰很大方地給他講了一遍,怕他沒聽懂,又拿筆把過程寫在了練習(xí)冊上面的空白處。林森站在他旁邊,蔣逸辰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地清清楚楚,可就是一個字都聽不明白。眼睛里,只有這人修長濃密的睫毛和一張一合的雙唇,鼻息間,全是他身上干凈清爽的味道…… “我愛你,”林森在心里小小聲地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心里滿盈著對這人的愛意,聲音越來越大,好似下一秒就要從胸膛中噴涌出來。 而一旁的蔣逸辰卻毫無所覺,寫完以后,把練習(xí)冊遞還給他,客氣而友好,“不懂的話再來問我?!?/br> 林森看著他,那三個字卡在喉嚨,馬上就要脫口而出,我愛你,我愛你啊,他絕望地在心底里吶喊,又卑微而怯懦地只匆匆跟人說了句“謝謝”就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那頁被蔣逸辰寫過字的紙,后來被他撕下來,壓在自己房里的書桌玻璃下,無聊的時候,就照著上面的筆跡在紙上練字,終于在高二學(xué)期末的時候,達(dá)到了能以假亂真的地步。于是,他用著蔣逸辰的筆跡,給那個莽撞的高一時的自己寫了一封回信,信末,“蔣逸辰”對他說:不如我們再等等?等我們一起上大學(xué),如果還能遇見,我們就試一試,好不好? 高三,校籃球隊打入了市里青少年籃球總決賽,決賽那天,林森逃了半天的課,拿著自己省了半個月的零花錢打車?yán)@了半座城去另一個學(xué)校給蔣逸辰加油。看臺上,他把自己縮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眨不眨地盯著蔣逸辰看,手心出了好幾層汗。那一場打得很艱難,蔣逸辰還受了傷,勉強撐到比賽結(jié)束,上臺和隊友一起領(lǐng)獎杯的時候,蔣逸辰在臺上摟著隊友笑,林森卻在角落里心疼地要哭。 高考前的百日誓師大會上,蔣逸辰作為學(xué)生代表上臺講話的時候,林森在下面埋頭做數(shù)學(xué)習(xí)題。你等我啊,他扶了扶滑下的眼鏡,往臺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看了一眼,又握緊手中的筆,投入到手中的那張復(fù)習(xí)試卷中。你等等我啊,他在心里喊,至少,我們還要在同一個學(xué)校是不是,在我可以偷偷看見你的地方。 高考前幾天,大家都在校園的各個角落拍照留念的時候,林森背對著籃球場,要攝像師給自己照了一張。 “確定要這個背景嗎?后面很亂啊。”攝像師舉著照相機(jī),看著林森后面熱鬧的籃球場,跟他確認(rèn)。 “嗯,您拍吧。”林森整理了下自己的校服領(lǐng)子,筆直地站著,沖鏡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那張照片,后來被他洗出來,做成相框擺在書桌上,清瘦白凈的少年后面,是一群正在打籃球的少年,蔣逸辰高大的身影在背景里特別顯眼。那一天,他倆穿的都是校服,在一群五顏六色紛雜中,只有他倆是最純凈的白色,像他對蔣逸辰這么多年的愛情。 填完志愿的那天,他撇下嚷著要聚會的同學(xué),一個人跑到學(xué)校的后cao場,在那堵公認(rèn)的“表白墻”上,用鉛筆,在雜亂無章的墻面上,找了一塊巴掌大的空白之處,工工整整地寫上:林森愛蔣逸辰。 后來,他倆果然上了同一所大學(xué)。他的分?jǐn)?shù)剛過蔣逸辰那所學(xué)校的錄取線,為了不被刷下去,只能選了個冷門的專業(yè)。蔣逸辰自然與他不同,毫無顧慮地選了自己最喜歡的物理專業(yè),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啬玫搅虽浫⊥ㄖ獣?。就是這樣,林森已覺得上天待他不薄。 開學(xué)報道完,林森就跑物理系打探到了蔣逸辰所在寢室的樓層,一整天裝作路過在他寢室樓前面的草坪上晃蕩。兩人很“意外”地碰上,身處異鄉(xiāng)見到故知,蔣逸辰自然是高興,熱情地請他去自己寢室坐了坐,之后,又順理成章地一起去食堂吃了個飯。 “我還真沒想到能在這里碰見你。”蔣逸辰大口扒拉著飯菜,沒幾下就把盤子里的葷菜一掃而光,留著一團(tuán)皺巴巴的青菜,看向林森的時候,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記憶里,前面的這位老同學(xué)似乎一直成績平平,默默無聞。 林森把自己還沒吃幾口的飯碗推過去,有些拘謹(jǐn):“就運氣好唄。吶,你吃不吃栗子雞,我覺得有點膩?!?/br> 蔣逸辰?jīng)]有懷疑,大大咧咧地把林森碗里那幾塊雞rou夾了過去,就著把剩下的米飯全吃光了。 “你吃地太少了,軍訓(xùn)的時候估計得歇菜?!眱扇俗叱鍪程玫臅r候,蔣逸辰站林森旁邊,看他往剩菜桶里倒飯菜,又看了下他細(xì)瘦的身子,有點擔(dān)憂。 “我吃不了很多的。”林森在心里偷笑,為這人一句無意的關(guān)心。 分開的時候,兩人互留了對方的電話號碼,約好了時不時地出來碰個面聯(lián)系一下。 就這樣,在成長的漩渦中,他終還是緊緊地隨在了他的身后,沿著他的軌跡,陪著他向前。 這里再不是自己以前讀的幾千人的初高中,而是匯聚了全國各地精英的省重點大學(xué)學(xué)府,在這里,曾經(jīng)那個閃閃發(fā)光的蔣逸辰終于沒那么耀眼,而普普通通的林森,也不再一如往前那樣的平凡。他終于看見了他的存在,而他也終于敢直視他而不至于被其身上耀眼的光芒刺痛。卻還是,怯怯地掖著自己對他的那份喜愛,像懷揣著一顆五彩繽紛的泡泡,生怕見了光后,抱在懷中的就只是虛無。 可是那些抑制不住的喜歡,總是要找個出口的,從細(xì)細(xì)小小的、不易察覺的地方悄無聲息地流淌出來,匯集成河。 大一,蔣逸辰的生日。他提前兩個月就開始攢錢給他選生日禮物,當(dāng)天和他的室友們一起吃晚飯,在KTV里,借著酒意和房間里眼花繚亂的燈光,他把背包里的禮物摸出來,隨意地往蔣逸辰身上一扔,“吶,給你的,別嫌棄?!?/br> 是市面上新出不久的一款運動腕表,他輾轉(zhuǎn)求人幫忙從香港帶回一只,研究了一下午的說明書,才辛苦將表上的時間,調(diào)成了13:14。 蔣逸辰喝得七八成醉,迷迷糊糊拿在手上,還沒看清那表長什么樣,就被旁邊的人搶了去嘰嘰喳喳地一頓觀摩,再回到手上時,表上的時間早已回復(fù)到了正常。 萬圣節(jié)的晚上,外語系開party,整棟教學(xué)樓都裝飾成了一個巨大的萬圣節(jié)主題鬼屋,對全院學(xué)生開放。林森其實有點怕這種陰森森的東西,卻還是被蔣逸辰生拉硬拽地去了。人群蜂擁而入,充斥著整棟樓,蔣逸辰拉著他,在擁擠的人群間穿梭。走廊上隨處可見的白色飄帶和墻壁上觸目驚心的血跡讓他不安,可是被蔣逸辰握住的手卻更讓他心跳。他在后面笑著,木偶般地跟著蔣逸辰在這棟鬼怪橫行的樓層里行走,覺得自己幸福地像個傻子。 蔣逸辰突然松開了他的手,擠開人群朝前面跑了過去,人群迅速地被分開又聚集,他想跟上去,卻又穿不過密集的人墻,終于和蔣逸辰失散。又有人突然從旁邊的教室里沖出來,戴著鬼怪的面具攔住了他,將他拖了進(jìn)去。 是一個猜謎教室,他被人纏著,非要猜中一個才能被放出去。 他著急出去尋蔣逸辰,卻也只能耐著性子在一個個亮著的南瓜燈里面抓字謎,然后絞盡腦汁地想謎底。最后從教室里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來分鐘以后,他拿著所謂的獎品:一只蠢蠢的造型詭異的南瓜燈,打電話給蔣逸辰:“你在哪?” “你在哪?。俊笔Y逸辰在那邊問,聽聲音很高興,“我來找你?!?/br> 他走到走廊的盡頭,站在昏暗無人的角落,拿著一只南瓜燈,也快樂地同電話那頭的人報自己的位置,結(jié)果還沒說完,就聽見蔣逸辰的聲音從旁邊的樓梯上傳下來。 轉(zhuǎn)身望過去,蔣逸辰正從樓上走下來,旁邊跟著一個長發(fā)飄飄的女孩。 “跟你介紹下,我哥們,林森?!笔Y逸辰拉著女孩站在林森面前,向她介紹,“我們初中同班,高中同校,大學(xué)依然同校,神一般的緣分。” “你好,我叫李瀟,外語系,大一?!迸⒆哟蠓降貨_林森笑了一下,說完看見了他手上的南瓜燈,馬上發(fā)出驚叫聲,“啊,好可愛,好好看?!?/br> 林森臉上的笑僵著,感覺又回到了高一時候那個傻逼尷尬的時刻,只是這一次,他好歹比當(dāng)時的自己長了幾歲,多了幾份從容,還沒等對面的人察覺到他臉上的異樣,他已經(jīng)回神過來,故作大方地把南瓜燈遞給女孩:“送給你吧,我一男的拿著也挺不像樣的?!?/br> 女孩子毫不客氣地接了過去,在蔣逸辰臉前晃了幾晃,光影里,他看見蔣逸辰臉上的笑,依然很好看。 大二,系里大三的一位學(xué)長不知怎么的注意到了林森,借由學(xué)生會的職務(wù),和林森接觸了幾次。彼此熟悉下來,互相加了聯(lián)系方式,又因為能經(jīng)常在教學(xué)樓碰面,很快地就熟絡(luò),林森認(rèn)了他做“哥”。 可是這個哥哥,卻不想止于只把林森當(dāng)?shù)艿?。噓寒問暖一陣后,終于對人表露了心意。 “我知道你是,我倆也聊地來,要不要在一起試一試?”學(xué)長在微信上問他。 林森看完那句話,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旁邊桌的室友還在一邊煙霧繚繞一邊粗口打游戲,上鋪兄弟正坐自己床上邊摳腳板邊和女朋友煲電話粥……一切都還和平常一樣,可他卻不由自主地心虛,好似突然被人剝光了衣褲,赤裸裸站在人前,毫無尊嚴(yán)可言。 他躲了那位學(xué)長一陣,知道那人并無惡意后,才壯著膽子承認(rèn)。那學(xué)長對他的喜歡,當(dāng)下也是動了真心,因此對他更是情真意切、關(guān)心備至。他鮮少被人如此對待,而彼時,蔣逸辰也正和他那位女友相處很好,每天看他倆在空間上互秀恩愛是一件折磨人心的事。 不然真的和他試一試,看一下是不是真的非蔣逸辰不可? 或許,我也沒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愛蔣逸辰吧,就跟網(wǎng)上說的那樣,只是一種習(xí)慣罷了。 他有些猶豫,又對自己曾經(jīng)的愛產(chǎn)生了懷疑。 那一年,張學(xué)友在他們那個市開演唱會,當(dāng)時的他還沒答應(yīng)和學(xué)長交往,卻好像也只差最后臨門一腳。趁著這個契機(jī),學(xué)長買了兩張演唱會的門票,一張給了他,很自然道:“看完演唱會,就進(jìn)不了寢了,咱們到時去酒店住?!?/br> 他把那張票捏在手心,低著頭,半晌點頭道:“好?!?/br> 別等了,你等不到的,好歹也試一試,不行你就再回來等他,林森對自己說。 那晚的演唱會,他跟著臺上的張學(xué)友一首一首地唱,唱到的時候,打電話給了蔣逸辰。 “你聽?!彼崖犕驳穆曇粽{(diào)到最大,對著舞臺的方向,讓蔣逸辰聽。 蔣逸辰早知他會去看演唱會,他本來也說要去的,和女朋友一起去,但那時剛好和女朋友鬧了點矛盾,后來就沒買了。 兩人就這么默不作聲地,聽完了一首,曲畢,林森才把手機(jī)貼回耳邊,“怎么樣?” “唱得真好,我后悔了?!笔Y逸辰在那邊笑。 “沒你唱得好聽?!绷稚f地認(rèn)真。 蔣逸辰卻只當(dāng)他開玩笑,悶悶笑了幾聲,也不做聲。 “你怎么了?”他對他的喜怒哀樂一向敏感,這會馬上察覺出那邊的心情不怎么好。 “我和李瀟分手了。” “什么時候的事?” “就幾天前吧?!笔Y逸辰嘆了口氣,“咳,別說了,喪氣,你好好聽你的演唱會,回來了我再找你喝酒解愁啊?!?/br> 他掛了電話,周圍排山倒海的尖叫聲潮水般退去,他坐在那里,又回到了自己那個小小的臥室,窩在被窩里一邊偷聽mp4一邊想蔣逸辰的歲月里。 旁邊的學(xué)長試探著在歌曲的間歇抓住了他的手,微笑著問:“喜歡嗎?” 他把手用力地抽出來,帶著十二分的歉意,“哥,我想我還是喜歡不上你。真的很抱歉?!?/br> 那一晚的后來,下起了細(xì)細(xì)的雨,他和學(xué)長道完歉,獨自一人出了演唱會,站在馬路邊等車的時候,張學(xué)友唱的那首隔著一條馬路傳過來,他跟著輕聲地哼唱,把錢包里另兩張完好的演唱會的票扔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里,那是他原本要邀蔣逸辰過來看的票。林森把它扔在垃圾桶里,在寂靜無人的街道,在寒風(fēng)凄雨中,瑟縮著狼狽著,卻又笑著。 大三,“林森是gay”這樣的傳言開始在系里隱秘而快速地流傳開來,而他本人知道這事的時候,就連蔣逸辰都已經(jīng)有所耳聞。他自知自己并未和身邊的人說過,也沒在網(wǎng)上透露一二,唯一的一個,就是之前的學(xué)長。不知是那人愛而不得反生恨還是不小心說漏了嘴,林森不得而知,事已至此,再去追究也是徒勞。 “說真的,你到底是不是?”有一次兩人一起吃飯,蔣逸辰遮遮掩掩地問。 事發(fā)之后,他就有所準(zhǔn)備,因此對于蔣逸辰的探究,林森坦然。 “你覺得呢?”他看著他,反問。 你說我是,我便是,畢竟我也只愛著你這么一個男的。 蔣逸辰不知如何作答,想說一句“不是”,但林森這么多年都沒交過一個女朋友,就連曖昧的對象都沒有過,確實是值得懷疑的。想說一句“是”,卻又覺得自己和他做了幾年的哥們,若這人有這方面的愛好,自己不至于毫無所覺。 “咳,我管你是不是,反正不管怎樣,我還跟你做朋友。”到最后,蔣逸辰拿起酒瓶子,和林森手上的碰了一下,大大咧咧地把這話題帶了過去。 林森本該高興,卻又有些遺憾,若蔣逸辰多疑點,咬定他是gay,他被逼之下跟他出個柜,或許,會更好。又或者,自己能再勇敢點,坦坦蕩蕩地直接承認(rèn),或許,結(jié)果也不會太差。 只是這件事,終只是在他倆間就這么云淡風(fēng)輕地過去了。蔣逸辰還待他如從前,而林森,也不好主動再提。 大四,一群只等著領(lǐng)畢業(yè)證作鳥獸散的家伙白天黑夜的推塔打游戲,蔣逸辰睡眠不好,從宿舍里搬了出去,在學(xué)校外面租了個房子住。林森那時的課也不多,經(jīng)常去蔣逸辰那個小屋串門,順便的,給人做頓飯,然后又收拾下雜亂的屋子。 他倆關(guān)系越來越好,已經(jīng)到了旁人可以拿來開玩笑的程度。 “逸辰,我們怎么覺得林森是你媳婦似的啊?!币蝗喝藬D在蔣逸辰狹小的出租房里,厚著臉皮要留下來蹭飯。 一開始被人這么說的時候,蔣逸辰還忌憚著之前的那些傳聞,怕林森多想,一聽人說就一本正經(jīng)地駁回去。后來說的次數(shù)多了,看林森也沒在意,蔣逸辰便也就隨他們?nèi)チ恕E紶?,還會捧個場配合一下。 就像這次,林森在廚房里炒著菜,就聽見蔣逸辰在外面得意地應(yīng):“怎么樣,羨慕嫉妒恨吧?” 客廳里馬上響起了一片作嘔聲,再之后,就是蔣逸辰和那幫兄弟們的瞎扯。林森在廚房里一邊和油煙打著交道,一邊聽幾句外面的閑話,最多的,還是聽蔣逸辰的,眉眼彎彎笑了起來。 鬧得最厲害的一次,是這月月初林森生日的那晚,兩邊的朋友都在,不知是誰起哄,大伙開始一起攛掇著兩人吻一個。 “不了吧,這可過了啊。”蔣逸辰看著林森,“我這哥們初吻還在呢,以后留下陰影你們負(fù)責(zé)???” 說完把林森箍到懷里,哄小孩一樣揉了下他柔軟細(xì)碎的頭發(fā),借著吵鬧想把這事蓋過。 林森被說得臊紅了臉,酒勁上來,竟然一把掙脫了他的桎梏,梗著脖子嗆聲道:“不就個吻嗎,誰還沒吻過似的,稀罕?!?/br> “喲,原來咱小森子一直深藏不露啊嘖嘖……”大伙又哄聲一片,感覺炸出了了不得的東西,紛紛圍上林森想打探更多,“都跟哥們說說,那妹子哪個系的,怎么從沒聽你說過???” “是啊,太不地道了,瞞地這么嚴(yán)實。快,老實交代,什么時候的事兒?”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圍著林森問東問西,恍惚間,竟然讓林森真的有一種自己曾交過一個隱秘的情人的錯覺,臉上不自覺地漾起了笑。 圍一邊的單身狗們一下子聞到了愛情的酸臭味,酸道:“喲,看看,看這一臉春心蕩漾的,還真有啊。” 蔣逸辰在原地瞇起眼睛,看了一會兒林森,說話時語氣里帶了些譏諷:“得了啊,演戲也得有個度,別鬧了?!?/br> 說完,伸手將林森從人群的包圍中拉了出來,往包間的沙發(fā)上帶。 “怎的,你不信?”林森犟著,站原地不動。 “我還真不信?!笔Y逸辰又去拉他,“聽話,長這么大沒接過吻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兒,有一詞叫什么來著,‘純潔’,我覺得……” “我去他媽的純潔?!绷稚瓝渖先ィ伦×耸Y逸辰的嘴,用吻。 那個吻,明明只是短暫的一觸即分,卻好像還是有什么從唇齒間xiele出去,被蔣逸辰捕捉,后知后覺。 盡管事后,大家都當(dāng)做是喝酒喝多了開的玩笑,但林森和蔣逸辰兩人,到底還是回不到從前。明面上還好兄弟似的處著,私下里,卻少了來往。一直到上周,各大院系的大四開始陸續(xù)離校,蔣逸辰才主動給林森打了個電話過來。 “畢業(yè)了準(zhǔn)備去哪?回家還是?” 林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蔣逸辰:“你呢?” “我?”蔣逸辰在電話那頭停頓了很久,久到林森都快沒勇氣繼續(xù)貼著聽筒時,那邊才傳來了回答,“我回家?!?/br> 幾乎不帶猶豫的,林森馬上接到:“我也回家?!?/br> 蔣逸辰在那邊欲言又止,好一陣,卻又只悶悶地回道:“哦?!?/br> “那我明天去買票吧,還和以前一樣,軟座是吧。” “嗯。對了,那個,林森……” 沒等蔣逸辰說完,林森就對著話筒匆匆說了句“我同學(xué)找我,先掛了?!睊炝穗娫挕?/br> 蔣逸辰要說什么,他大抵能猜到,有些事,一出口,就塵埃落定。他不想自己這么多年的感情,連一個正式的表白都還沒說出口,就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和理由再說。 這樣,太對不起一路追隨下來的自己,也對不起自己對蔣逸辰的這份感情。 總有一天的,總要有這么一天的,他總要把自己的愛,從濕冷陰暗的角落里拿出來,拿到太陽底下曬一曬,被風(fēng)吹一吹,被雨淋一淋,不管最終是在狂風(fēng)暴雨中枯萎凋零,還是在風(fēng)和日麗中絢麗綻放,他都要勇敢地試一試。 開在黑暗里的花,再漂亮,也是結(jié)不了果的。他不求自己能結(jié)一個好果,只愿自己這么多年只為他一人開的心意,能被那一人懂。 蔣逸辰拉著行李站在他宿舍樓前面,打電話給他:“我到你樓下了,你行李多嗎,要不要我上來提?” “不要,你在下面等著就行。”林森沖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之后沖了下去。 他從四樓一口氣沖下來,站在蔣逸辰面前的時候,臉上的水珠還沒干。 “你行李呢?”蔣逸辰看他兩手空空,往后面看。 “蔣逸辰,我想跟你說件事。”林森把臉上的水珠抹掉,嘴唇顫著。 蔣逸辰收回了視線,低頭看著矮了自己半個頭的林森:“好,你說?!?/br> 林森抬起頭,晶亮的眼睛里噙著水汽,胸膛劇烈起伏著,像在炎炎烈日里剛跑完了馬拉松,又像翻山越嶺從遠(yuǎn)方風(fēng)塵仆仆趕來。 他張開嘴,還沒說話,眼里就有g(shù)untang的液體流了出來。他趕緊低下了頭,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愛你?!彼f,“你還記得你以前唱過的那首嗎?我從那時開始愛你……” 我愛你,愛了你一整個青春。為你聽壞的MP4還收在抽屜里,給你寫的情書還夾在字典里,和你的校服“情侶裝”照還擺在書桌上,對你寫的誓言還留在那堵圍墻上…… 我愛你,這愛熱烈而隱秘,藏在我送你的那塊手表里、藏在那兩張作廢的演唱會門票里、藏在我看你的每一眼里…… 他低著頭,過往的所有在眼前閃現(xiàn),青春里每一幕值得回想的過去,都和蔣逸辰有關(guān)。他站在自己人生的長河里,朝蔣逸辰的那條張望,那人轉(zhuǎn)彎,他便轉(zhuǎn)彎,那人沖下山崖,他便也跟著毫不猶豫地跳下山崖,明明兩河隔得那么遠(yuǎn),他卻偏偏費了九牛二虎力,不遠(yuǎn)跋山涉水向蔣逸辰靠近。 會有交匯的那么一天嗎,他融入他,他包含他? 會有嗎? 林森抬起頭,臉上的淚還未干,眼里卻帶著澄澈的釋然的笑。他終于說完,終于給自己的過去一個完好的交代。 而現(xiàn)在,他想給未來的自己,一點點期許:“所以,你可以愛我嗎?蔣逸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