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宮圖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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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窈窈回頭,一個穿艷紅衣裙的女子扭腰擺胯上來,眉眼狹長,顴骨高聳,長相嫵媚而精明。 想必這位是傳說中的柳姨娘。 杜窈窈掩嘴咳嗽幾聲,眼角余光瞥向沈階。惡人需得惡人磨,她這個柔弱嬌妻先不上場。 沈階會意,淡笑道:“窈窈體弱,這幾年我留她在京城調(diào)養(yǎng)身子,是哪里做錯了嗎?” 面上含笑,眼里卻無一絲笑意,冷冽得滲人。 柳姨娘后退幾步,訕笑,“沒錯,沒錯。” 杜青訓斥柳姨娘,“就你多嘴,廚房的膳食安排好了嗎?” 柳姨娘低頭認慫,“安排好了,妾身今天忙活一整天呢,老爺請放心?!?/br> 杜青與沈階打哈哈,“一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賢婿別放在心上?!?/br> 沈階扯扯唇,一縷諷意掠過嘴角。 一個和柳姨娘面容幾分相似的女子站出,嬌聲怯怯,宛如鶯啼。 “我代我娘……跟姐夫說聲對不起?!?/br> 這我見猶憐的姿態(tài)和聲線,杜窈窈實在惡寒,拉翠娘轉(zhuǎn)身離開。 她想過原主的原生環(huán)境差,沒想到處處充滿斗爭和心機。父親和稀泥,母親指望不上,得虧性子跋扈,不然這精明姨娘帶著白蓮庶妹,能把人吃得骨頭不剩。 吃晚飯時,柳姨娘自顧自在食案坐下,又被杜青喝斥,妾室不能上桌。 杜窈窈瞧柳姨娘那嫻熟的做派,不像平常不能上桌的樣子,反觀翠娘,坐在廳中主位面帶惶恐,不時覷著杜青臉色。 沒親歷過古代宅斗,杜窈窈看電視也了解。 這府上一大家子,有時不論身份,只論恩寵,誰得寵誰執(zhí)掌中饋誰老大,丫鬟婆子們多的是人去巴結(jié)討好。像翠娘這般柔弱可欺的正室,容易遭人冷待。 “娘,快吃……”杜窈窈夾塊清蒸魚rou放到翠娘碗里。 “不勞煩大姑娘的手,妾身來替夫人布菜?!绷棠锿炱鹨滦溆锨?。 妾室侍奉正頭夫人用膳合乎常理,翠娘的身體卻顫抖一下。 杜窈窈阻止,“不必,姨娘在旁候著吧。” “那大姑娘多喝兩碗紅棗桂圓湯,補補氣血,以求多子多福?!绷棠餇钏坪眯牡貏竦馈?/br> 哪壺不開提哪壺,杜窈窈心頭一口悶氣憋得難受。 “是啊,jiejie。你和姐夫成婚幾年了,什么時候能給爹爹生個小外甥呀?”杜瑟瑟附和開口。 杜窈窈撂下筷子,索性發(fā)揮原主的囂張氣勢,瞪向?qū)γ嫒恕?/br> “你一個未婚閨女,手伸那么長,管事管到jiejie姐夫床上來?” 這話有些難聽,暗諷庶妹有窺覦姐夫之心。 杜瑟瑟漲紅臉,水靈的眼睛含淚看著杜青,委屈哭訴,“爹,你看jiejie——” “窈窈,瑟瑟她還小,你做jiejie的多包容。”杜青充作和事佬,圓場道,“你meimei也沒說錯,你和賢婿年紀老大不小了,是該要個孩子?!?/br> 孩子孩子孩子,杜窈窈才到個把時辰聽幾遍,頓時生出逆反心理,破罐子破摔道:“我身子差,生不出來!”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翠娘小心地拉杜窈窈的衣袖,“窈窈,你過去身子骨差,可郎中說于生育上無礙?!?/br> 杜窈窈故露黯然,“現(xiàn)在不行了?!?/br> 翠娘驚疑,“怎么會呢,京城里名醫(yī)那么多。” 沈階神色變一瞬,寬慰翠娘,“岳母不必擔心,窈窈是太心急了,說的氣話。子嗣一事,也看夫妻福緣。” 翠娘了然,安撫地拍拍杜窈窈的后背,小聲道:“窈窈不急,娘會幫你想辦法的。” 杜窈窈下意識望向沈階,他那邊把眼神移開了。 原是虛驚一場,杜青招呼沈階繼續(xù)用菜。 柳姨娘上前給杜青斟滿酒,提議道: “大姑娘在京城獨個,身邊沒甚親人照料,小姑子那邊侯府事多,約摸看顧不過來。夫人身子差,不如叫瑟瑟去府上給大姑娘做個伴?親meimei,總比外邊那些丫鬟婆子用心。” 說完看杜瑟瑟一眼。 杜瑟瑟立即乖巧地道:“瑟瑟若到京城,一定會替父親、母親和小娘照顧好jiejie?!?/br> 柳姨娘是妾,在人前杜瑟瑟需稱翠娘為母親,稱親娘為小娘。 杜瑟瑟芳齡十五,這年歲已該談婚論嫁,柳姨娘卻提出把女兒送到京城姐夫家里去,她打得什么主意,杜青猜到幾分。 杜窈窈身體不好,成婚幾年不孕,沈階位高權重,難免看重子嗣。若大女兒生不出,小女兒做個替補……不是不行。 姐妹共侍一夫雖惹人笑話,但杜青想到當?shù)靥卦谧约阂粋€商戶面前阿諛獻媚,為保這樁權貴婚姻長久,多獻出一個女兒不算什么。 心中打定主意,他裝腔作勢地問杜窈窈。 “窈窈,你覺得怎么樣呢?” 語氣詢問,神色帶著不容置喙。 翠娘囁嚅插嘴,“瑟瑟今年十五……跟窈窈他們夫妻倆住不合適吧……” 一個青澀美貌的妻妹,一個年輕氣盛的姐夫,同住一處府邸,任誰品,多少有點瓜田李下的嫌疑。 有些事各人心知肚明就好,不必擺在臺面上明說。杜青羞惱翠娘的直白,“女婿人品貴重,你當是那禮義不分的無恥之徒!” 翠娘害怕地往后縮身。 杜窈窈心中嗤笑:恐怕你們巴不得沈階禮義不分,做欺辱妻妹的無恥之徒! 她伸手擋在翠娘面前,皮笑rou不笑,“父親別生氣,meimei能來,我再歡喜不過?!比缧∠眿D般嬌羞看向沈階,“只是夫君一向喜歡清凈,窈窈自個做不了主……” 這是請他開口了。 沈階接道:“我府上婢女夠用,多謝幾位美意?!?/br> 竟把杜瑟瑟比作婢女之流,表面道謝,實際連聲“岳父”沒稱過。 杜青的臉色霎時不好看,強顏歡笑。 杜瑟瑟頭低得恨不能埋到食案底下去,羞窘得脖子根通紅一片。 柳姨娘沒想沈階這么不給情面,拒絕如此干脆。楞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厚臉皮找臺階下,朝沈階一禮。 “是小婦人見識淺,多慮了。” 杜青擺手,“凈晦氣,下去下去!” 杜瑟瑟隨柳姨娘退出門外。 飯過三巡,杜青催促杜窈窈,“窈窈,你娘幾年沒見你了,你去房里跟你娘說會兒體己話,我和你哥,陪賢婿再喝幾杯?!?/br> 翠娘巴巴地盯著杜窈窈,杜窈窈由她牽著,去到翠娘寢房。 房里的陳設大多新置,一婢女見杜窈窈打量,出聲道:“這些是柳姨娘聽說年后大姑娘要回來,叫人特意把舊物換成新的?!?/br> “二丫!”翠娘輕斥婢女,和藹地朝杜窈窈笑笑,“什么舊的新的,娘不在乎那些東西,窈窈能回來就好?!?/br> 杜窈窈心頭一酸,眼中泛淚,“是女兒不孝。” 原主生得國色天香,嫁得高官,一手好牌打得稀爛,竟讓娘親如此被欺凌。 原書翠娘死在女兒后邊,許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悲痛,許是沒官太太母親名號的支撐,被妾室磋磨逝世。 有個兒子杜文武,常年在外求學,杜青只顧外面風流,哪管后宅陰私爭斗。 翠娘拿手絹幫杜窈窈拭淚,“窈窈不哭,女婿對你好不?” 杜窈窈扶翠娘一同在床邊坐下,“好。以前我還小,跟他鬧過幾回矛盾,現(xiàn)在說開了,我給他納妾他都不要?!?/br> 在古代女人的認知里,夫君不納妾,便是對妻子最大的尊重和憐惜吧。 原主從前和沈階關系冷淡,流言蜚語傳到青州,杜窈窈瞞不住,只得照實說。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今兒哭明兒笑常有的,分分合合算正常。 翠娘撫摸杜窈窈的臉頰,點頭道:“那娘就放心了?!鞭D(zhuǎn)而蹙眉,聯(lián)想自身,“窈窈你還年輕,男人的誓言不可全信,終歸要有個孩子傍身?!?/br> 若不是生下一兒一女,杜青怕早就讓她下堂,立柳姨娘為嫡妻了。 杜窈窈知翠娘心事,渾然心中滿滿悲哀。 生下兒女又怎樣,男人本性管不住臍下三寸的爛褲襠。如杜青,顧及孩子留翠娘正室身份,可給過她一點作為正室的臉面和體貼? 女人,終究要自己立起來。孩子和寵愛,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有則好,沒有,一個人也能過。 但這是封建社會,一夫一妻多姬妾制度,女子無出男子便能休妻。 杜窈窈不能反駁翠娘,更不能唆使翠娘去反抗什么。 翠娘性本柔弱,純樸老實,如果激怒杜青和柳姨娘,待自己走后,不知她得承受什么惡果。 杜窈窈現(xiàn)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她心里嘆口氣,順從地道:“我知道的,娘,我爭取早日給您生個大胖外孫?!?/br> 翠娘眉開眼笑,歡喜地道:“你成婚遠在京城娘沒去,等你生孩子,我一定央求你爹,去京城照顧你坐月子,你爹總不好駁我。” 翠娘一生沒離開過青州,杜窈窈想,有生之年她若能過得好,定要帶翠娘脫離杜家這個苦海。 翠娘起身在衣柜里摸索半天,找到一個匣子,有些羞澀地,“窈窈,這是娘為你出嫁時準備的,你從你姑母那兒出嫁,沒用得上……” 她欲言又止,杜窈窈打開,是一本小冊子。 翠娘紅著臉回憶,“這是娘嫁給你爹時,你外祖母傳給我的,娘用這里面的……懷上你和你哥哥?!?/br> 杜窈窈好奇地翻幾頁,有圖有解析,全是什么姿勢有利男子射得更深,女子方便受孕。 她掩羞咳幾聲,收好。 沈階哪需要這東西,他腦子里估計裝著春宮姿勢一百零八式。 思及孩子,杜窈窈有些弄不懂沈階。 他過去是不想她懷孕。成婚沒多久給原主下過不易受孕的藥,自她那次和葉瑩裝蠢賣傻說自己想給他生兒子,沈階心血來潮嚷著想要孩子。 藥的分量下多少,對身體危害大不大,以后能不能生。這些杜窈窈不清楚。 心中有數(shù)的,只有沈階和太醫(yī)了。 每回太醫(yī)診脈,萬年不變的“體弱調(diào)養(yǎng)”話束,應是沈階提前授意。杜窈窈沒有私自去看過郎中,沈階盯她盯得緊,打草驚蛇不是妙事。 杜窈窈有時慶幸,不能生是好事。她不想在這未知的世界,留一個骨rou相連的血脈。 “窈窈,除此,母親還有一事相求?!?/br> 翠娘抓著杜窈窈的手,雙膝一曲竟要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