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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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勢洶洶的雨把遲請青的心臟也淋得黏黏糊糊。 被溶解開來的愛意蕩漾成了一灘酸甜軟水,它急急跟雨匯合,而后又消失在水中。 水有囤積的雨灘作為歸處,江今序倒也不嫌棄眼前被澆得濕噠噠且涌著寒氣的遲請青,這若要讓外人評頭論足來,定是稱現(xiàn)在的遲請青又凌亂又狼狽。 但江今序愛著他的每一面,故而不說分毫的把遲請青摟進懷里去,摟進歸處里。 雨為水提供的“家”應(yīng)該只是個信手拈來的比喻,它更多則是為掩飾亂拍了的心跳的幫兇。 遲請青愣愣的靠在江今序肩頭不敢動彈,他貪戀的呼吸著,鼻翼間浮動的皆是浸有雨天氣味的江今序。 如果說再多淋會兒雨,就能換來江今序多看看自己,遲請青捏了捏黏在手腕上近乎透明了的布料,心道這的確是筆頗為劃算的交易。 但置身眼下,其實遲請青是最不需掩飾的——江今序寥寥一眼望去,遲請青所有心思都敗露了。 有一滴雨順勢飄進了江今序的發(fā)梢,可惜它頑皮得待不住腳,于江今序身上堪堪停留數(shù)秒,便墜到了遲請青鼻頭。 這水珠委實閑不住,它滑進遲請青的衣服里,非常會選的挑了個位置——緊緊貼附在遲請青心臟處。 濕成一縷一縷的發(fā)絲把擠出的水全暈染在遲請青的皮膚上。 即使遲請青的睫毛花成不美觀的一團,原先蓬蓬卷發(fā)沮喪的塌了個度,江今序仍無可救藥的覺得,遲請青是美的。 返程的車是由江今序來開。 遲請青自打扣好安全帶起,就一直窩在副駕駛座內(nèi),江今序只能看到他燒得很紅的側(cè)臉。 今天的氣溫直降崖底,于別人而言,去外面兜一圈,那冷的程度完全不輸在寒冰床上滾一遭。但遲請青的情況大不同,他像是生生跌進了個大蒸籠,直到被江今序半抱半抬的送回車里,遲請青身體的溫度跟環(huán)境一中和,這才得救。 江今序誤以為遲請青這幅樣子是接吻接的,畢竟以前也不是沒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故而江今序就沒太在意。 過紅綠燈口時,遲請青連連哆嗦好幾下,他死咬著發(fā)白的唇,這應(yīng)該是太冷所導(dǎo)致的反應(yīng),可遲請青的額角卻一直反常的冒著汗。 每當(dāng)江今序的視線要投過來前,遲請青總會搶先抹掉涌出的汗,再抬手掐著快要麻木了的腿根,逼自己坐直。 …. “他們不要我了。” 江今序把車開到了遲請青家門口,拔掉鑰匙時,他沒頭沒腦的蹦出句話。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有什么附加作用,江今序竟一時迷了眼,忘記手旁還有層玻璃的阻隔。他想要去碰碰那掛著的雨,可手指剛探出去,摸到只有涼涼的玻璃。 “在我很小的時候,還和父母同住那會兒,照老一輩留下來的傳統(tǒng),家中每逢有小孩過生日,都要給他下碗打了荷包蛋的面條,再封個紅包慶祝,”江今序用手撐著下巴,他講話的聲音很輕很慢,更偏向在自述的節(jié)奏,“可這兩件東西,在我生命的二十多年里,一樣都沒擁有過。” “可能他們是真的很忙,忙得都忘記了我,”江今序抓了把頭發(fā),他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但又確實迫切需要來點兒東西遮蓋漸有紅意的眼眶,“我降生在江家,就….好像是短暫的把自己出租給了這個世界….” 奔馳停穩(wěn)了。 即便已經(jīng)下車,可遲請青卻仍覺得眼前的事物都還在不受控制的旋轉(zhuǎn),他的大腦有種道不明的暈勁兒。遲請青強支著精神,跟在江今序后面。 要是江今序能牽著自己走一會兒就好了,遲請青隨口嘀咕著方才彈出的心愿。可還沒等心愿實現(xiàn),遲請青又顧慮起來,怕自己把這不舒服的癥狀傳染給了江今序。 進了房間后,遲請青才昏昏乎乎的對江今序說句“不會了”。 江今序尚未反應(yīng)過來遲請青的話題跳到了哪,就見關(guān)上大門的遲請青穿著糊滿泥漿的鞋,大有噠噠淌水并邁向臥室的架勢。 也不知他是為了兩人面對面具有更好的儀式感,還是罷工的大腦在思考上實在過分卡頓,迎著江今序困惑的目光,遲請青大著舌頭慢吞吞講道:“以后不會了。” 他不顧身上臟兮兮的衣服,沖進臥室后,噼里啪啦翻找后,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堆快要溢出懷抱的禮物,規(guī)矩的站到江今序身前。 每份禮物的包裝外殼上都粘了條便利貼,江今序垂眼數(shù)了數(shù),總量正對應(yīng)著他的年齡。 甚至還有幾分擺在遲請青腳邊的盒子,上面特別備注了是在江今序某某歲時他缺席的情人節(jié)禮物。 “你收下,”遲請青拱了拱手臂,換了種自認為穩(wěn)妥的商量語氣,“好不好?” 但江今序朝他搖了搖頭。 遲請青癟嘴,失落盡寫在臉上。而后他樂觀的領(lǐng)悟到什么,匆匆甩開禮物盒騰出懷抱,不管東西掉下來砸到他舊傷上捎來的痛:“那就不要它們了,你只收下我,可以嗎?” 時間似乎有意靜止了幾秒。 說不準到底是什么在一點點動搖江今序??赡苁强蛷d里即便是蔫成了標本,某人也舍不得丟掉的花,周圍家具無一例外的拼湊著當(dāng)江今序不在時,遲請青的頹廢狀態(tài)。也可能是江今序?qū)@充滿二人生活過的氣息的房子抱有不可抗拒的眷戀,光是進門佇了片刻,還沒干些什么,大腦就下達了命令,讓他挪不開腳。 最后江今序還是動容了,更準確來說,他不僅批準遲請青的補救,也給了自己一次機會。 江今序慢慢彎下腰,他的指尖依次撫過地上染了雨水潮氣的禮物盒子。 落在地上的禮物繞遲請青圍了一圈,反倒襯的遲請青成了其中最大的獎品。 遲請青依舊不動,粘在他身上吸飽了水的布料甚至無需去擰,就稀稀拉拉墜下一灘水來,弄得客廳哪里都是。還有幾滴未得授意,便濺滿江今序的手背。 不知是巧合更多一點,還是真隨了眼緣,江今序出手挑中的禮物盒內(nèi)竟安靜的躺著包棉花糖。 “這是….給小學(xué)時的你準備的….”遲請青按了按太陽xue,而后又掐了掐虎口,他勉強提起神重啟了自己混沌的大腦,經(jīng)好一陣子語言組織,遲請青才扼住了舌頭與牙齒的磕碰,慢吞吞道出早在心里預(yù)演過無數(shù)遍的話。 他準備了袖扣、手表、跑鞋....無論哪樣都行,可偏偏遲請青沒料見過會是這談不上滋味的首發(fā)牌——江今序會一擊中了他們不那么美好的緣起象征物。 遲請青喉頭哽的難受,他知道以前自己錯得離譜,而這次給江今序補過生日,是他想證明,往后的每分每秒都不會再有失誤了。 可還沒等遲請青親眼見證到江今序含住棉花糖的那一幕,劇烈的暈眩感就搶先喚走了他的意識。 氧氣被無形的手剝離,遲請青整個人如同踩到了并不平衡的蹺蹺板上寸步難行,未等遲請青考慮該先邁哪只腳會比較穩(wěn)妥,身后的審判者便等不急了,朝遲請青的腿肚發(fā)力踢去,逼他陷入失重漩渦。 過了一會兒,應(yīng)是他降到了底,懸空的感覺逐漸被溺水替代。原本可愛的氣泡頃刻放大了數(shù)倍,變得可憎起來,咕隆咕隆的碾壓著脆弱的肺,將皮rou拉的生疼,試圖奪掉遲請青的視野。 眼前正興致勃勃擺弄蝴蝶結(jié)的江今序漸漸化成虛影,遲請青努力揮手,在倒下前一刻,卻什么也沒抓住。 但遲請青似乎又抓住了什么,不然他怎么可能沒有倒地的吃痛。 唯一能解釋得通的,是江今序抱住了他。 遲請青渾然不覺自己在發(fā)高燒,他費力的張著嘴呼吸,本來蹦跶著的胡思亂想念頭全散開了,遲請青只覺自己撞到了滿心甜蜜。 都說生病了的人頗為難纏,生病了的遲請青更是親力將這一定義展示的淋漓盡致。 江今序把人抓去浴室吹干頭發(fā),而后套上干凈的衣服。遲請青被放到床上時,仍倔著口氣不蓋被子,轉(zhuǎn)而側(cè)身去扒床那頭疊著的江今序的睡衣不肯撒手。 江今序幾番強搶都以失敗告終,只好循循善誘,問遲請青是想要抱他本人,還是他的衣服。 也幸虧遲請青還能尋著聲把江今序的話聽進去幾分,最后,遲請青用手環(huán)住江今序的腰,成功得到了被子、江今序和江今序的衣服這三件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