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證
醫(yī)生給遲請青開了一周的針。 某天,江今序在遲請青輸液完畢后,曾拎起他那滿是針孔的手背端詳,每個針孔間挨的很近,怕是再多治療幾天,遲請青這手背就要比先前的淤青更慘,不留一塊兒好地方了。 江今序坐在床邊,抬手給遲請青揉了揉他那只因輸液而發(fā)涼失力的胳膊,尋思著明天的最后一針要不就讓醫(yī)生給遲請青扎腳背吧。 第七天,遲請青的燒才算徹底退去。 江今序端著碗攪的濃稠的面湯,碗沿兒還撐起幾塊他方才烙好的餅。只是這餅里包含的愛意達到了,但賣相卻不太美麗。原本該粘在餅中心的蔥花幾乎快要被江今序灑出餅面了,而它們的形狀也走的是放蕩且不規(guī)則路線。 沙發(fā)上坐著的遲請青換掉了皺巴巴的睡衣,他那坐姿是格外的端莊——既沒有光腳,也沒有翹腿。許是發(fā)燒后的余勁兒還在,遲請青怕冷的裹嚴實了脖子。 江今序輕輕掃了眼,自顧自的給遲請青定義為事后談判臉。 江今序放穩(wěn)了碗,心想那個病中會撒嬌的人不見了蹤影。 瞧這架勢,遲請青估計是好的差不多了,最起碼自理是沒問題的。江今序反應過來后悠悠然撂下勺子,顯然不打算延續(xù)前幾天的傳統(tǒng)去喂遲請青吃飯。 結果誰料江今序剛挨著遲請青坐下,遲請青便立刻癱軟了骨頭,儼然副病懨懨的樣子,趴到江今序肩膀上半瞌著眼。 “感冒誤事。”遲請青摸了摸后腦勺,發(fā)表起這一周又是打針又是藥、不間斷的治療的感言。 江今序乍一聽去覺得遲請青的說詞頗為好笑,但轉而聯(lián)想到這人不舒服時躺在床上脆弱的模樣,江今序又覺得笑不出來:“你還知道自己生病了?” 遲請青眼神躲閃的避開江今序的拷問,理直氣壯答了個不相關回復:“我想接吻?!?/br> 然江今序沒有放過追責的意思,他搖著面湯,希望它能涼的再快些:“如果我不在這兒照顧你,你是不是也不準備去醫(yī)院?” “我可以吃退燒藥?!边t請青猶豫一陣,迎上江今序的目光,他在確認無法耍賴后,便老實作答。或是打起了想讓江今序多心疼心疼自己的小算盤,他挑了句不太中聽的話。 “家里的儲物盒中有好多藥都過期了,你不知道?”江今序半揪住遲請青的耳朵,他用筷子沾了口面湯試溫,覺得這不燙不涼剛剛好時,便招呼遲請青喝下。 遲請青還真沒檢查過儲物盒里每樣藥的日期,細細算來許多藥還是他前年屯的,由于常用的就那么一兩樣,故而他都沒怎么開過儲物盒,更別提對其知根知底及時替換了。 “找退燒藥的那晚,我替你整理了儲物盒,”江今序把面湯遞給遲請青,“過期的藥都被扔掉了,其他的還是按你之前的排序,我又買了新的填充進去?!?/br> 遲請青糊了滿嘴的面疙瘩。 若論起遲請青近日的飲食為何多了份面湯,那就不得不提到幾天前。 幾天前的遲請青身體才有起色便忘了忌口,一頓油膩涼菜下來,他人愣是沒等到輸液,就開始胃疼。胃里的排山倒海抽得遲請青渾身發(fā)汗,勉強飄到垃圾桶旁才吐個痛快。 江今序買菜回來時瞥見這倒地上的遲請青臉色差到不忍直視,他趕忙聯(lián)系醫(yī)生提前過來。 自從那場昏天暗地的嘔吐后,江今序果斷對遲請青的飲食做出調整。這幾天來他給遲請青投喂的都是清淡蔬菜,待遲請青吃完,江今序會再去攪碗面湯給他暖暖胃。 許是這大病初愈對身體造成的損耗仍需漫漫緩和期,遲請青的精力尚未恢復到之前水準,他低頭噙了大半碗面湯,還沒顧得和江今序聊上幾句呢,便有了洶洶倦意。 “等我徹底好了,要和你約會一整天。逛街、看電影、還有去寺廟還愿…” 遲請青越往后聲音越小,他全程幾乎都是在用鼻音去哼,連帶著那喉嚨也難能可貴的擠出幾分沙啞質感。如果說遲請青剛剛還勉強能算霧里看花的話,現(xiàn)在則無疑是于此基礎上又堆了層白紗。 江今序知道遲請青快撐不住了,他掏出塞在沙發(fā)夾縫兒里的毛毯,給遲請青蓋肚子時不忘把他的腳也塞進去。 如果遲請青是清醒著的,江今序就會第一時間趕去,認真聽完他想要講的話;如果遲請青睡著了,江今序便會悉心照顧他,替他裹好軟毯再親力抱回床上。 這樣的生活對江今序而言似乎已是足夠美好了,至少…放在從前,江今序被迫籠在江約珂的陰影下,他恐怕想都不敢想。 次日遲請青睡飽了,他意識朦朧著伸手,擱相鄰的枕頭邊摸索半晌,白晃晃的腿又夾又蹬,力度大到快要把枕芯里的棉花勒到喘不過氣,卻怎樣都夠不著他熟悉的人。 遲請青猛然失了困勁兒,他一躍從舒適的床墊中彈起,掀開被子抖了個百八十回,都未見到江今序的蹤影。 遲請青頗為慌神,正當他穿著腳上套反了的拖鞋,稀里糊涂抓起車鑰匙欲把旅歸翻個遍時,江今序一臉莫名其妙的端著個插著筷子的鐵碗兒進來了。 江今序:…. 反應過來是自己多慮了的遲請青也跟著一陣沉默,尷尬在這只有兩人的空間里橫沖直撞,它還不嫌事大,非令兩人不合時宜的頻頻對視,以便展現(xiàn)他們之間高超的默契值——要么是遲請青盯著江今序一會兒順時針方向一會兒切換成又逆時針方向攪和的筷子,要么就是江今序撩眼看著遲請青那極其不妥的拖鞋內探出的無助大拇趾。 最后是遲請青先開的口,他招呼江今序坐下,隨后趁著生病為由,一點點博取可憐,左右推敲江今序與他不會分開的保證。 “要對我負責,我們會住在一起,”遲請青數(shù)著手指清算,明明兩人早早就對對方實施過更親密深入的探索,照常理道該發(fā)展的都發(fā)展過了,是不該再有什么害羞事了。可真當他衣衫完整的坐于床畔,正經談起柴米油鹽,遲請青的臉頰卻在毫無過渡中變紅,仿佛接下來將面對的是難以招架的激烈,“也不能趕我走?!?/br> 致力于攪拌面湯的江今序不出意料的沾了一手白粉,他那不怎么長的指甲也未能躲過和面的“關照”,縫隙里全遭到面粉的入住。江今序團幾個自認為比較滿意的面疙瘩,應了遲請青聲 “嗯”。 遲請青悠悠然舉起第二根手指,這太接生活化的話題令他打了計直球。為了即將步入正軌的愉快同居,遲請青只好頂著張紅艷味兒十足的臉繼續(xù):“午休晚休都得一起睡,我不想睡沙發(fā),我喜歡跟你一個被窩。” 江今序擦掉了指腹上的面粉,把遲請青那快要扎住眼睛的頭發(fā)攏至他耳根后,點了點頭。 遲請青嘗到了得寸進尺的快樂,他從后摟住江今序的腰,約法三章到了最后的、也是遲請青最不放心的壓軸:“那…要是未來狗仔扒出了我們的關系….” 此問題出,遲請青狠狠咬住了舌頭。冥冥之中,他們所共通的記憶發(fā)生偏離,宛如滯留于剛投入泡騰片的水,擴散出千層疊嶂。它非但沒有融化平息,反是伺機而動: ——荒唐的見面會、丑態(tài)畢露的“鄰居”、當眾揭開的傷疤。 江今序忽然噤聲,他遠不如前兩個問題答得流利,更多的是借思考壓抑沉默。 “你說好了,不會再走的?!边t請青有些著急,他甚至忘記套在腳上別扭的拖鞋,險些一個起身將自己絆倒。 “我沒說要走,”江今序用掌心扶穩(wěn)了遲請青的兩肩,他另一根還殘留著面粉的指頭給遲請青新?lián)Q的睡衣印了個獨家花型,宛如四分之一的貓爪,“我和你一起面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