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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煙花會僅僅兩個小時,結束后天空被染成一大片灰白色,人群擁堵著往不同的方向離開。我和謝池告別的時候想,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我希望它就像煙花一樣,快點消失就好了。但回到家里打開浴室花灑的那一刻,我還能聞到頭發(fā)上殘余的煙火味道。直到睡覺,感覺那些花火還在很緩慢地、微弱又明亮地,從頭發(fā)上一直燒到不知何處,夢是今晚夜空的灰白色,我看到謝池,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溫溫淡淡,露出一點總對我的不耐煩,煙花跳到他的睫毛和眼睛,簇簇亮起來,映出里面一個小小的我,紅著耳朵,有一點恐慌、一點羞赧、很多雀躍。 我爸媽知道我的成績之后很高興,想親自聯(lián)系謝池請他吃飯。我拒絕說謝池很忙,mama問我忙什么?我說謝池要打工的。 “他有沒有什么需要的?” 謝池好像只缺錢。但我突然想起來了:“他沒有手機?!?/br> 禮還是要送,mama給他挑了一只新款手機,給他meimei買了衣服,給奶奶買了按摩儀,又問班主任要了聯(lián)系方式。我挑了謝池不在的時間去,第一次踏進廉租房,小區(qū)落在這座小縣城很熱鬧的地帶,對面是菜市場,樓棟被刷得慘白,電動車、摩托車、自行車亂七八糟擺放在前面,很多中年人圍坐在小賣部門口打麻將,棚子上懸著昏黃的燈泡。我提著大包小包,沒有電梯,只能走水泥砌成的樓道,聲控燈怎么跺腳也沒有反應,摸著黑數(shù)樓層,好不容易勉強憑著月色看清門牌號,門鈴是壞的,只好把東西掛在胳膊上敲門。 給我開門的是謝池的meimei。就像于飛說的,長頭發(fā),大眼睛,鵝蛋臉,十四五的年紀,特別漂亮。但于飛有一點說錯了,她一點也不像我,她很懂事很溫柔;更不像謝池,如果和謝池一樣的臭臉才不好。她坐在旁邊給我倒水的時候,我注意到她的襪子,卷邊處有一行小小的編織的粉色拼音。后來她送我離開,說這里醉鬼很多,自己走不安全。 我問:“可是你怎么回去?” “以前都要哥陪著,后來大了習慣了,這里的人也熟了?!?/br> 我們摸著黑,她扶著我的胳膊,非常沉穩(wěn)。期間我們真的遇到個醉鬼,搖搖晃晃重重碰了下我的肩膀,meimei提高音量,用催促的語氣說:“我們快點吧,哥在下面等急了。” 醉鬼認出她的聲音,嘖嘖唾棄:“原來是姓謝的?!绷ⅠR站穩(wěn)身子,在拐角消失了。 她小聲笑起來:“他們不太愛搭理我們家。” 我好奇:“為什么?” 我們走到樓下,終于有路燈的光。meimei的表情有點好笑:“以前剛搬過來,我被這些男的說了幾句,哥放晚自習回來聽奶奶說,大晚上就找上門去了?!?/br> “打架去了?”我一呆,有點難以置信。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自己去的?!?/br> 我實在是想象不出來。初中的時候那些男生說謝池壞話被他聽到,他也只是一撩眼皮,一點也不計較;連運動都不太參與的人,應該也不會擅長打架,他到底干嘛去了呢? 沒過幾天我就有幸成為了被謝池“找上門”的人。他站在收銀臺后面,還回來的手機盒全新沒有拆封。 “我用不到,”他把東西往前推,“你拿回去吧。衣服和按摩儀的錢我上網(wǎng)查過了,會慢慢還的?!?/br> 我一怔:“你干嘛?” 謝池用很平淡的語調(diào)說:“我知道的時候meimei和奶奶已經(jīng)用了其他東西了,不好意思,沒辦法退掉?!?/br> 他總是這樣,再不高興也不發(fā)火,故意用一種不在乎無所謂的語氣,反而讓別人難受。我也生氣起來:“那是我家里送她們的禮物,和你有什么關系?你憑什么要替她們做主了?” 謝池再開口時徹底打破我的忍耐:“你和她們又有關系嗎,就要送東西?” 一瞬間,一盆冷水從我頭上澆下,那些憤怒都被澆滅了,只有難堪和委屈滋滋作響,余溫燒得我guntang,熏得我思緒模糊、視線模糊。 我扭頭就走,那一刻突然無比討厭謝池的自尊心,謝池模糊不清的界限感,謝池對我的好意的疏離拒絕,謝池的一半。另一半是他默不作聲地為我做很多事,我總能記起來,再把喜歡喚醒。謝池的寡言就是這樣帶著割裂感,鈍的那面很貼合,鋒利的那面又能很輕易地挑破一些東西:我和謝池在太多地方有著不同。 我把嶄新的手機盒鎖進了柜子里。 他再次聯(lián)系我時,是站在我家小區(qū)門口。其實沒有聯(lián)系,后來我才知道他因為沒有我的號碼,每天休息時間都會來等,試圖等到我,上班再騎車趕回去。就這樣等了好幾天。他沉默著走到我面前,我往左,他也往右,我往右他又往左。最后我們只好站定,他把手里的東西遞給我: “我自己買了?!?/br> 謝池根本不是來和好的,是來惹我的。我看了一眼,是比那一部便宜很多的手機。 “哦?!?/br> 我本來想故作輕輕的,不在意的,沒想到控制不住哦出重重一聲,讓謝池聽出我還在生氣了。 他問:“你生氣什么?”語氣很認真。神情也很認真。 我僵硬地說:“沒有。我生什么氣,有什么好生氣的?!?/br> 謝池若有所思,我等了一陣,等來一句:“那就行?!?/br> 那我怎么還好意思表現(xiàn)出生氣的樣子?不是看起來很斤斤計較嗎?我只好放松表情,告訴他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別裝了,”謝池站在原地笑,“伊肖,你還挺記仇的?!?/br> 我忍不住停住腳步,轉回身體,直直看著他:“難道你發(fā)脾氣,我不可以記仇嗎? “我高高興興去送東西,你家里人也很高興,你非要這樣,我不可以記仇嗎? “你每次都記我仇,小學就記仇,初中討厭我還給我取外號,為什么我就不能記仇?” 我的音量越來越大,路上的行人看過來,謝池似乎被質(zhì)問到怔住,笑容慢慢消失:“……可以?!?/br> “……” 我覺得很丟人,匆匆往之前的方向走。 謝池兩步走向前,跟在我身后,輕輕用手背碰了碰我的肩膀。 “對不起?!彼f。 我覺得更丟人了。謝池的手腕骨在我肩上很輕柔地敲打三下,節(jié)奏平和,是另一種方式的“對不起”。他繼續(xù)說:“你記吧。我不知道你生氣這么多事,總得有個人記著說出來?!?/br> 我縮了縮肩膀,怒火沒出息地噗噗滅掉了。 “不要給錢?!蔽覑瀽炚f,說了一長串掩飾巨大的心跳聲,“我不要,又不是上門推銷賣東西的,你這樣讓我很丟臉?!?/br> “那天我問你,你和她們有什么關系?”謝池收回手,“你生氣歸生氣,事情我要說明白,那天你沒聽完就走了。你沒必要送我家里人東西,我們沒道理收?!?/br> “就是感謝而已?!?/br> “你感謝她們什么?” 我不說話,謝池說:“你是在謝那個同桌幫扶嗎?那不是我們之間的事情嗎?” “可是手機你也退了啊?!?/br> “我退了,因為太貴重了。而且要送也應該送班主任吧,幫扶是他組織的?!?/br> 我放慢腳步,和他并肩:“謝池,你真的是來道歉的嗎?” “……”謝池說,“不要把這些事情弄得像交易,我不是你雇來的家教老師,沒必要給什么東西。你教我英語,我教你其他科,都是自愿。別讓我欠你,行嗎?!?/br> 我生不出氣來了,也不想反駁他了,心里想的是,謝池,你這個討人厭的性格誰會喜歡你,可是我偏偏很倒霉,有那么一點接受得了。 謝池和他姑姑請了假,請我去吃東西賠罪。下午三點鐘,不尷不尬的時間點,我說我想吃面。謝池很莫名其妙,但還是帶我去了。他有了打工的錢,給我的伊面加了很多叉燒。我們的臉埋在霧氣騰騰的大碗里時,我突然想起上次坐在這里,是我和謝池面臨著換同桌的分別點的時候。這次的分別被熱氣蒸上來,可能要飄得更久,更遠,不明方向。 “伊肖,你想去哪里?” “我還不知道。沒有特別想去的學校?!蔽艺f,“你去哪里,我們一起好不好?我有點害怕自己去新的地方?!?/br> 謝池的筷子撥開湯面上的油花,沉默了一會,說你想來就來吧。 于是我們一起研究了很久的同城一本院校信息,我常在半夜收到他的信息。錄取通知書到時,mama抱怨說學校太遠,有一千多公里,坐飛機要兩個小時,后來我買了動車票,更久到有將近十個小時。車上大多是沉默的同齡人,行李架上也沉默地擺放著各式各色的行李箱。 我第一次坐動車,晚上轉涼,動車的空調(diào)開得太低,行李箱毫無經(jīng)驗地塞滿夏天的衣服,還有一條圍巾。謝池從他的箱子里給我取外套,蓋到我身上有聞慣的檸檬皂角味道。這趟列車很陌生,行程很陌生,報著一個又一個站點,每次都會走一些人,又來一些人,往后的生活也很陌生,我和謝池不再是一個學校,一個班級,一張桌子的左和右。他用手背撐住我往他肩膀上滑的腦袋,低聲讓我不要睡這么歪。途中我醒了幾次,謝池玩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么,后來再醒,他已經(jīng)睡著,虛握著的手機還亮著屏幕,地圖軟件顯示著兩所學校之間的導航路線,地鐵要1小時14分鐘。 我給他鎖了屏。 謝池把我送到了學校宿舍樓下,臨走前,他很無趣地家長式地說:“有事電話聯(lián)系。” 我追問:“就沒了嗎?” 謝池想了想:“沒了。上去吧,我走了?!?/br> 然后果決地拉著行李箱走了,頭也不回,好像沒一點不舍。我心里抱怨他好沒意思,連一句拜拜、吃個飯再走、以后出來玩都不說,擠在擁堵的電梯里,口袋的手機嗡嗡震動,拿出來很艱難。謝池發(fā)來兩條信息: “好好交朋友,少耍大小姐脾氣?!?/br> “也別被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