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感受到懷中的溫軟，容連鶴才終于放下心來。觸感和快樂都是真實(shí)的，昨夜一切都是真的，都不是夢。

    他好像回到了當(dāng)初他們新婚那天，一切都還沒發(fā)生，林清月也沒有喝下他的毒藥。

    門外丫鬟輕叩房門，怕驚醒一屋旖旎，聲音也輕輕：“二殿下，小姐，起了嗎？”

    容連鶴聽出來是阿桃，那個一生對林清月忠心耿耿，即便留了遺言、對他有恩情、明知會被善待，卻還是以身殉主的忠心小丫頭。

    他道：“二皇妃尚未睡醒，你先下去?！?/br>
    他把“二皇妃”三個字咬的重，顯然不滿阿桃將其稱為“小姐”。

    阿桃心里一沉，不明白昨天還臭著一張臉抗拒這門婚事，要求她家小姐離他母妃遠(yuǎn)一點(diǎn)的那個二殿下，今天居然會承認(rèn)她家小姐的身份。

    但也不敢違命，匆匆離開去準(zhǔn)備熱水。

    阿桃腳步聲遠(yuǎn)去，容連鶴把新婚的嬌妻抱緊了些。

    林清月悠悠轉(zhuǎn)醒，身上仿佛被重物碾過的疲憊與疼痛涌上來，她一下便清醒了。

    林清月看向容連鶴，“昨晚的一切，真的都不是大夢一場嗎？”

    容連鶴故作無知地笑了笑：“不知道，要不要確認(rèn)一下？”

    林清月臉上緋紅，忙離開溫暖的懷抱穿衣。容連鶴也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等兩人皆穿戴整齊，林清月這才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清爽。

    應(yīng)該是容連鶴睡前為她洗漱了一番。

    為什么……不是很討厭嗎？

    林清月怯怯回頭，看見容連鶴眼中含溫情、眉眼帶笑、心情很好的樣子。

    這樣漂亮的一張臉，這樣溫柔的眼神。

    即便做了死在他手里的夢，林清月也回不了頭。

    只是，昨晚好像沒再做夢了。

    是太累了嗎？

    “在想什么？”

    容連鶴見她發(fā)呆，湊近了問。

    “只是覺得……好幸福。”林清月抓著他的手，緊張的聲音發(fā)抖，“您真的愿意接受我成為您的妻子嗎？”

    他不愛自己，林清月知道。她沒奢望過夫妻恩愛、琴瑟和鳴的日子。只希望容連鶴明白她的心意，不要心生厭惡。

    容連鶴攥緊她的手：“清月，我們有了夫妻之實(shí)，已然是夫妻。即便死了，你也是二皇子妃。同樣，我至死也是林家的女婿?！?/br>
    他不知道為什么無法心存芥蒂，似乎知道林清月一直在受苦后，他心里生出憐憫來。只是憐憫為什么希望林清月一生都在自己身邊？為什么之前會那么心痛呢？

    容連鶴不愿多想。

    容連鶴身份特殊，父親是皇帝，母妃在冷宮，神志不清、狀態(tài)癲狂。是以，林清月不像其它新娘一般需要敬茶。

    早膳后，他便派人給蘇言風(fēng)遞信，約在同春樓見面。

    蘇言風(fēng)是咫道候唯一的嫡子，人稱蘇世子。是個風(fēng)流倜儻、不拘小節(jié)的年輕公子，雖花天酒地，人卻開朗好相處。

    他活上輩子時就跟這位蘇世子關(guān)系最近，時常與他傾訴家中妻子。他那時慧眼識珠，看出林清月一番情深，規(guī)勸他回歸家庭，和林清月交好，試著接受。

    但可惜，他頭腦發(fā)熱，被恨意埋沒，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

    “清月，過會我要去見蘇言風(fēng)?！比葸B鶴還記得向老婆報備，“你在家歇歇，要出去玩的話記得帶侍衛(wèi)，好保護(hù)你和阿桃?！?/br>
    林清月眼睛亮亮的，在他身側(cè)應(yīng)允：“謝二殿下關(guān)心?！?/br>
    “二殿下？”他現(xiàn)在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刺耳，“你昨天不是喊的連鶴哥哥？為何天一亮就改了口？”

    林清月想起昨晚的荒唐情事，自己一直在呼喚容連鶴的名字，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她的臉又紅起來，緩緩低下了頭。

    大概是有些為難她了。她這人容易害羞，臉皮也薄，可能要等一段時間才能習(xí)慣稱呼上的轉(zhuǎn)變。

    “連、哥、連鶴……哥哥……”她羞紅著臉叫出來，“我不能喚‘夫君’嗎？”

    容連鶴被輕易的討好了。

    “當(dāng)然可以?！钡葸B鶴流連唇齒間的曖昧不減，“只是夫君，哪有哥哥纏綿？”

    這可倒好，林清月一羞再羞，連夫君都不說了。

    其實(shí)，她想叫他連鶴，和他呼喚自己一般親昵。就像是一對戀人。

    容連鶴走后，阿桃上前為林清月披上一層衣。

    她看了看林清月幸福的神色，皺眉道：“小姐，不可以沉淪于此，不然您將來只會更難受?！?/br>
    又想起那個夢來。

    林清月也害怕現(xiàn)在溫情的容連鶴是裝出來的。她每天都會做那個夢，連細(xì)節(jié)都那樣清晰，會真實(shí)發(fā)生的預(yù)感如此強(qiáng)烈。

    她真的很害怕。

    “我希望那只是個夢，”林清月垂眸，“他就算是在騙我，我也甘愿?！?/br>
    昨夜的容連鶴那樣溫柔，如果這才是夢，她無話可說。

    ——

    蘇言風(fēng)來得早，容連鶴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等了。

    這位摯友雖然有些草包，但心地善良。雖然風(fēng)流，女伴不斷，卻對女人抱有同情，懂得憐憫。尤其是林清月。他可能是最明白林清月深情的男人。

    “你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啊?！币灰娒妫K言風(fēng)就挖苦容連鶴，“是不是你娘以死相逼？”

    猜對了。明妃要求他一定要抓住林家這個助力，借林家的風(fēng)，以后的路才能好走。

    他以前以為林家人和明妃通氣，才這樣步步緊逼。現(xiàn)在想來，大概是明妃自己聽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對那皇位實(shí)在是垂涎欲滴。

    “不說這個，”容連鶴坐在他對面，“我想問問你，女孩子應(yīng)該怎么哄？”

    “哄誰？”

    容連鶴沒打算瞞著他：“林清月?！?/br>
    果不其然，蘇言風(fēng)表情變幻莫測。

    林清月，他當(dāng)然聽說過。林閣老家的獨(dú)苗，一直溫婉居民的千金小姐對容連鶴一見鐘情，上演了一出逼婚戲碼。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

    素來對林清月不爽、成親那天還帶著臭臉不愿敬酒的容連鶴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哄她跟你和離？”

    “我現(xiàn)在不想了?！比葸B鶴露出一個有婦之夫的纏綿表情，“清月是個很可愛的妻子，成親才知道?！?/br>
    蘇言風(fēng)挑眉。

    真的就那么有意思，有意思到一夜之間態(tài)度轉(zhuǎn)變？

    他得去見見這位二皇妃，她是何等的本事。

    ——

    容連鶴當(dāng)然不單純是為了見蘇言風(fēng)喝口酒才出的這趟門。

    前生明妃去世前給他留了一塊魚形的玉，平平無奇，做工也并非頂尖。

    直到兩年后蘇言風(fēng)繼承侯府才發(fā)現(xiàn)，這塊玉明妃和咫道候一人一塊，是開密室的鑰匙。

    密室里是一道密旨，一道立皇帝的密旨。將來皇帝退位，密旨問世，決定新帝人選。

    這密旨一式三份，分別在皇帝、咫道候、三位閣老手里。

    明妃不知用了什么人脈查到林閣老手里有密旨，逼他娶林清月，試圖拉林閣老一票。

    前生他沒能找到林閣老那份密旨，不知道他對自己這個半吊子女婿不滿更多，還是對那位無能無為虛偽自私的大殿下不滿更多。

    “知道了。需要我去打探我爹口風(fēng)嗎？”

    蘇言風(fēng)和容連鶴年少相識，感情很好。既然好兄弟開了這個口，他不會回絕。

    前生，咫道候是支持容連鶴的。如果他沒做什么觸犯他的事情，大概不會被修改。

    “不用，你爹慧眼識珠，不會支持我哥。

    “我母妃透露，還有一份在三位閣老中間。我需要你幫忙盯一下江閣老和陳閣老?！?/br>
    前生他不曾在林閣老那發(fā)現(xiàn)密旨蹤跡。這密旨是三位閣老共同擁有，時常改變保管人也不無可能。

    有個疑問是，誰透露密旨在林閣老手里？此人要是知道，那就是故意假傳消息引明妃上鉤；要是不知道，就是憑空猜測、混淆視聽。

    蘇言風(fēng)一聽就明白，容連鶴是懷疑在江家或陳家，或是一直在三位閣老中間流通變換。

    “交給我，必能查出密旨所向?！?/br>
    “那倒不用?！?/br>
    因?yàn)槟悴椴怀鰜怼?/br>
    要是那么好查的話，前生三年后的大皇子已經(jīng)知道三位閣老的結(jié)果了，何必等容連鶴剛知道密旨的事就去殺林閣老之女都還無動于衷。

    ——

    別過蘇言風(fēng)，容連鶴想著回家前給林清月帶些點(diǎn)心與花束。那頭的所謂好兄弟已經(jīng)不請自來跑去他家去親自驗(yàn)嫂了。

    他實(shí)在是好奇，林清月到底是何等的美貌，才能讓容連鶴那樣的人態(tài)度大轉(zhuǎn)變。

    只是還不知道林清月到底住在哪。如果還是那個不太喜歡林清月的容連鶴，一定會把她安排到比較遠(yuǎn)的侍妾住處。但是現(xiàn)在容連鶴比較喜歡林清月，萬一真在妃閣呢？

    這兩處距離遠(yuǎn)，一來一去要浪費(fèi)不少時間。到時候容連鶴都回來了，他說不定要挨頓揍。

    蘇言風(fēng)還沒嘆，先聽到別人的嘆息。

    他側(cè)目去看，看見一個衣衫素樸、眉清目秀的小丫頭。

    應(yīng)該是府里的丫鬟。

    蘇言風(fēng)掛上笑容走過去：“姑娘為何嘆息，是有什么煩心事嗎？”

    她看見是生人，嚇了一跳。但見他衣衫用料做工都精細(xì)，心里也知道是貴人。

    阿桃大著膽子回他的話：“無妨，只是想看吳律先生的?！钡桥芰撕苓h(yuǎn)也沒能買到。

    吳律的書不好買，仗劍這種成名作更是。

    蘇言風(fēng)對別人的愛好不感興趣，只是問：“你知道你家二皇子妃住在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