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懷北側(cè)身看他，不屑笑道：“你和我哥能有什么關(guān)系？我是他兄弟，你是他的誰？”

    孫世老神在在地給自己倒了杯茶：“論起來，你可以叫我聲嫂子。”

    聽到屈懷北的冷笑，孫世也不惱，接著往下說：“你若覺得這樣喊不合適，叫我姐夫也無妨?！?/br>
    “你就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屈懷北斜睨孫世一眼，“哪個正經(jīng)嫂子和你一樣見不得光？”

    孫世低頭輕笑，抬眼嘲諷：“你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廢物，就不能對又給你尋醫(yī)問藥，又讓你吃好住好的嫂子放尊重點？”

    屈懷北眼神瞬間變冷：“是啊，要不是我，他也不會和你有這種關(guān)系?！?/br>
    “我說的對嗎，”他對上孫世的雙眼，少年清澈的聲線冷厲，“從一開始，就是你在威脅他。”

    屈懷北還記得那個北風呼嘯的夜，他終于等到了晚歸的兄長，心剛放下便看到了屈春生的眼神，他第一次被屈春生用那樣的眼神盯著。

    心灰意冷，又帶著恨。

    他從未被人用憎恨的眼神望過，但碰上眼神的一瞬，他無師自通地知道了這樣的眼神的含義。

    僅一眼，他遍體生寒。

    雖然當屈春生洗漱完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那樣的眼神似乎從未出現(xiàn)過，兄長仍是對自己最好的人，一切如常，可他的心再也不得安寧。

    自那起，疲憊的晚歸、敏感的碰觸、在家中也是嚴嚴實實的穿著、提及孫小東家時微妙的語氣態(tài)度……但他們卻日子越過越好，孫世對他們的幫助也越來越超過君子之交的范疇。

    那場夢讓一切仿佛被一根因果的線串起，只待他去驗證。

    而現(xiàn)在，做了卑鄙之事的惡人在屈春生的心里登堂入室，甚至以主人自居。

    自己卻成了被屈春生用那樣的眼神看著，當成累贅，從此憂心被兄長拋棄。

    一切都變了，原本只有他們兄弟彼此的世界，因為這個人，變得分崩離析。

    “那又怎樣？”孫世不為他的話所動，甚至帶著點得意，“無論是怎樣的開始，只要結(jié)果是好的，便是圓滿?！?/br>
    孫世早惡心透了這個說話陰陽怪氣的小子：“我不介意花點錢養(yǎng)著你，你自己清楚，這不過是看著你哥的面子上?！?/br>
    “現(xiàn)在我們話也說開了，我就這么告訴你，”孫世挑釁一笑，“你要給我找不痛快，你哥寶貝你，我不動你，但我會在他身上找回來?！?/br>
    說罷，起身走出這個暖得令人氣悶的房間，留屈懷北在房內(nèi)暗恨。

    這次對話后，屈懷北乖了許多，對孫世雖然不算熱絡，但也不再話里綿里藏針地給孫世尋不快。

    他連吃藥的時候都不似過去那般磨磨蹭蹭的撒嬌耍賴，這讓屈懷北還有些不適應。孫世對此嗤之以鼻，多大的人了，早該這樣了。

    黎大夫再次上門時，屈懷北和對方聊起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探討了一番自己的藥方上的改動。

    黎大夫有些意外，屈懷北告訴他近來無事看了些醫(yī)書，有些好奇罷了。黎大夫與他說得投機，答應下次再來時給屈懷北捎點外頭少見的珍本。

    谷雨時，屈懷北已經(jīng)能自己去書店選書了。

    屈春生看到弟弟恢復如常，準備了一桌屈懷北愛吃的菜慶祝，在桌上，屈懷北告訴兄長，他想和黎大夫?qū)W醫(yī)。

    屈春生并不反對，他很高興弟弟能有自己喜歡的事情。

    屈懷北原本也有去學堂讀書，但因大病小病不斷，最后干脆自己在家中自學。

    屈春生也不指望弟弟考取功名，畢竟屈懷北這樣的身體，若真要孜孜于科舉一途也不現(xiàn)實。

    但他比屈懷北大了不少，有時也憂心，這樣的身體，這樣的美貌，若自己哪天不在了，屈懷北一個人怎么過？

    如今弟弟有了想做的事，而且學醫(yī)也算一技之長，真能學有所成，以后也不失為一個出路。

    在這之后，屈懷北白日便跟在黎大夫身邊學醫(yī)，有時屈春生都到家了，屈懷北卻還未歸。屈懷北每日雖是疲憊的，但精氣神卻比過去強了不少。

    黎大夫有時會帶屈懷北到城外的山上采藥，順便教他辯藥。第一次聽到弟弟說起這事，屈春生轉(zhuǎn)天便跟著師徒兩一起上了山。

    見黎大夫帶著屈懷北走一段便一歇，教他如何正確呼吸，走到最后，屈春生都不敢相信，平時多走幾步都會喘的弟弟竟然能走完那樣長的山路。

    自此，他便放心把弟弟交給黎大夫教導。甚至在某次屈懷北去藥鋪找屈春生時，阿良還跟屈春生表示，阿北看著氣色好多了，人也不像以前那樣風一吹就倒。

    屈春生這些年來，似乎第一次這樣輕松，他的憂心，他的責任好像都不再那般沉重。

    美好到令他覺得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