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發(fā)生量變就在一瞬間，我忍不住懷疑黎星對我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明明不久前我們還那樣相愛那樣親昵，漫無邊際地聊著愛情，未來以及理想，他卻轉(zhuǎn)個頭用“分手”二字將我拒之門外，毫無心理負擔地開始一段新的戀愛。甚至不止一個。

    所有的不解和不甘都在他的笑容里化作無處發(fā)泄的憤怒。我是個自私的人，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我的愛沒有那么無私高尚，能夠從容不迫地欣賞著我的愛人同別人相戀，再祝他們幸福。

    宛若剜心。

    一只飛蛾從我眼前劃過，途徑黎星的肩膀，又莽莽撞撞地朝日光燈飛去，它的翅膀白里帶金，鱗粉映出奇異的色彩。再給他一點時間，就一點，我這樣想。只要那個我熟悉的黎星回來了，我就不再掙扎。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只是安靜地待在黎星身邊，旁觀著他的生活。他很少帶伴侶回家，熱衷于住在各式各樣的酒店。有人為他深深著迷，有人被他棄如敝屣，他身邊的伴侶面孔總是不同，少有超過一個月的。

    與一個保持穩(wěn)定關(guān)系時他就開始物色下一個對象，玩膩了就提分手，或者主動讓對象得知被綠的事實。面對前任的死纏爛打和咒罵，黎星從來只是輕輕一笑，轉(zhuǎn)過身就換成厭煩的表情，那些話語在他眼里是那樣蒼白無力，一擊即碎。

    黎星變了那么多，唯獨床上的癖好沒變。愛惹事，愛撩撥，非要逼得對方惱怒才算得逞，然后被狠狠管教一頓。他的叫聲放浪，表情yin蕩，眼睛蒙了層水霧，昏暗的燈光把這個騙子的真面目偽裝成愛。力道大了指甲就會忍不住在對方身上留下印記，力道小了又要哭著求著說拜托。

    一開始我還會因為一模一樣的話語難過生氣，沒幾次就被折磨得處事不驚，還能蹲在黎星身邊揣摩他的表情，猜他此時心里在想著什么。

    我想我瘋了，他也瘋了，或者整個世界都瘋了，然后我們私奔，跑到世界的邊緣，跳進海里或者墜下山崖。

    只有待在我們一起布置的家里我才能制造出一點動靜，這是我漸漸摸索出的規(guī)律，而我已經(jīng)想好了一切的可能性與后路。這之外的時間，世界不屬于我，我是浮在半空的旁觀者，期盼著黎星的愛，又被自己的愛給擊碎。

    整整三個月，黎星的私生活都重復(fù)著戀愛，分手，再戀愛，再分手的循環(huán)，說得再直白些，他有無數(shù)個炮友，和一個擁有“男友”頭銜的炮友。他們交換體液，卻不分享心事，在這一點上我竟有種卑劣的得意。

    期限結(jié)束的這一天，黎星剛結(jié)束上一段戀愛，收下一捧新的玫瑰，順理成章地擁抱著滾上床。

    相似的情話我快聽到耳朵起繭，干脆自動過濾掉吵鬧的聲音，在心里盤算之后的計劃，又忍不住天真想象他會不會在最后一秒記起我，象征性地嘆息一句人生無常。

    他回到家已是十一點，進浴室泡了個澡就沉沉睡去，僅剩我站在他床前茫然發(fā)呆。美好的糟糕的快樂的痛苦的回憶走馬燈般閃現(xiàn)飛逝，我想要抓住什么卻什么也抓不住。

    我記得高考前一晚跑到書店放松心情，一轉(zhuǎn)頭卻看見他坐在不遠處低頭算著數(shù)學題，我偷偷地望向他，二十秒一次。

    我記得大一報道那天，我和拎著行李的黎星在校門口就這樣遇見，他愣了愣，對我說好巧。

    我記得我最狼狽的那一天，天空下起多年未有過的大雪，黎星急急忙忙脫下外套遞給我，蹲在我面前問我冷不冷。我的眼睛一瞬間濕潤了，他慌慌張張地說，你別哭，跟我回家好不好？

    黎星說他從小沒爹沒娘，是孤兒院里沒人要的小孩，他配不上我的喜歡。我第一時間用吻堵住他的嘴，告訴他不許這樣說自己，我會永遠愛他，永遠不傷害他。

    到頭來被這把名為信任的匕首捅得遍體鱗傷的人，是我自己。

    11：50

    11：56

    ……

    最后幾秒，我在他耳邊說：“黎星，下輩子我再也不要遇見你了?！?/br>
    愛太痛了。

    他聽不見一個鬼的聲音，更看不見鬼的眼淚?？墒抢栊?，你知道嗎，鬼也會哭。

    0：00

    “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蔽倚ζ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