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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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家有男女對歌,帶著敲碟擊缶的聲音。 起頭的是婉轉(zhuǎn)的女音,男音滿了幾個拍子,低低應(yīng)聲附和。 咿~ 梅子垂金,楊花飛雪。 園林中又逢長晝。 綠蔭亭館,碧水池塘,靜沉沉爽似清秋。 竹徑深幽,午夢初回,攜琴款步在溪巖左右。 熏風(fēng)馥馥,炎日遲遲。 哎~ 綠荷香里,閑駕漁舟,得魚換酒,野興悠然,曲子無腔任意謳。 微醉前村,找尋故友,談笑盤桓,斜陽掛樹晚煙浮。 曲里描花賞景,用詩文詞藻。 眼下描花賞景,用肌膚唇舌。 朱紅的唇微微開闔,泄出點點香與艷,她聽到了魅影的低語。 吃?吃什么? 兩眼迷蒙,頭腦昏沉。搖搖頭,努力昂起沉重?zé)o比的腦袋,鼻尖輕嗅,她找到了香氣的來源。 啊,是松子呀! 少女如同一只覓食的小鹿,她并未貿(mào)然靠近,而是先枕著對方肩膀一動不動,小心觀察,閉著眼睛裝作假寐。待過了一會兒,覺得沒動靜了,便睜眼,一點一點湊上去。 好聰敏的小鹿! 可惜她遇上了一位耐心的獵人。 粉嫩櫻唇貼上了紅艷的唇瓣,似蜻蜓點水,被包裹著的皓齒露出一點,將那圓滾滾的松子摘下,含在嘴里,和著香氣咽下。 極輕極輕的一吻,卻因少女的主動,添上了濃重的色彩,如同溫吞的酒,柔煦的風(fēng)。 男人悶笑出聲,雙臂摟得更緊,不急不慢地又拈了顆叼著。 小鹿嘗到了甜頭,當(dāng)然是不肯放棄的啦!只是這頭小鹿同時又有些懶,已經(jīng)找好位置癱倒在男人懷里,正抬手想要摘松子。 就在即將碰到的一剎那,手背被重重的一打,白皙的手背覆上一層紅。少女被打的眼含淚花,吃痛著剛要開口,罪魁禍?zhǔn)妆阋焉锨皩⑺勺硬高M(jìn)她口中。 這次男人沒有輕易離開,而是在松子離去后對著櫻唇舔舐,見少女沒有反應(yīng),心里冷哼一聲,伸手扣住對方下巴,迫使對方松開牙關(guān),好讓他探入隱秘幽香的內(nèi)徑。 香舌被人胡鬧般纏住,冰涼的舌尖挑起又放下,而后是整個口腔壁都被掃蕩了一遍,舌根處被那惱人的東西搔刮,一陣陣癢意傳來,叫人手腳發(fā)麻,身子都軟了。男人雙手也沒閑著,就放在少女的腰上,隔著衣服輕輕撫摸,那觸感如云似霧,叫人恨不得枕在其上,睡一整晚。 “唔……” 少女睜大眼睛,就在方才,嘴里的松子竟被人奪了去,她微仰著頭看他,只能看到對方因咀嚼動作的下巴。 “啊,真香啊……”松子小小一顆,吞咽下也不覺得有什么,但他著實餓極了。 唇齒交纏,耳鬢廝磨多時,二人外衣多多少少都被蹭開些許。靈璣醉倒前,老道士只為她脫去一層外衣,如今這件潔白的中衣已有三處結(jié)帶松散,一扯便沒了。 周子至喜愛這潔白顏色穿在她身上,留著半遮半掩也是種情趣,修長的手鉆進(jìn)衣裳下擺,順著曲線窈窕的腰際而上往腋下走,只要再偏一些,就是馨香柔軟的胸乳。 他一只手滑倒后背沿著脊線撫弄,潔白中衣被這動作扯開一邊,圓潤好看的肩頭霎時暴露在冷空氣中,靈璣冷得瑟縮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不覺得冷了。 因為周子至將自己的臉貼了上去,從頸側(cè)滑至肩頭,如火的氣息噴灑在溫涼的肌膚上,驅(qū)散了寒冷,帶來了灼熱。 艷鬼懶洋洋的,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盯著齒痕和那泛紅的皮rou好一會兒,又伸舌舔了舔。粗糙的舌面混著nongnong情欲,這一舉動仿佛戳中靈璣軟肋,她明顯受不住,掙扎的動作更為劇烈,喉嚨深處傳來連續(xù)的悶聲。 少女的臉在動作間碰到了男人的胸膛,夜里寒涼,裸露在外的皮膚沁涼了她的臉頰,讓她從中尋回幾分清醒。 “你……是?” 聲音傳來,男人卻連眼皮都未掀一下,唇瓣點在白皙頸項上,瞧那架勢,似是根本不怕人清醒過來。 她察覺到了脖子上的濕意與潮氣,以及那雙不安分的手,她抓過貼著面頰的那捧烏絲,將人扯了開來。 “你安分些!”靈璣語氣稍重,聽著嚴(yán)厲得不行。 她倒是有意兇惡,也不聽聽那尾音有多軟。 男人正沉醉在溫柔鄉(xiāng)中,猛地被拉開,臉色瞬間有些不好,他舔舔唇,令人沉醉的余香還停留在唇上 語聲一用勁,就有些氣亂,眼前發(fā)黑,腦中一片陰影,于是她下意識攥緊了那把頭發(fā),只聽悶哼一聲,腦袋磕在半軟半硬的胸膛上。 “……” “對不起?!?/br> 她有些慌亂地從男人身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將對方散開的衣襟拉好,然后輕柔的為他撫胸舒氣。 柔滑的秀發(fā)傾瀉而下,彎彎繞繞,勾纏著男人的指尖,她垂著頭,跪坐在這張床榻上,就在他的身邊。周子至下意識攏住了那些撩人的細(xì)絲,捻了捻,癢意竄上指尖,都說十指連心,有什么東西在他胸膛處炸開,不單單是癢而已。 悠揚舒緩的以景抒情曲詞沉沒在黑夜里,涼月映照,軟糯甜媚的嗓音與銀白月光一起斜穿過格菱窗棱。音輕舉而綺艷,切詣卻失浮淺,吳聲西曲,一如江南和柔的水土。 “春風(fēng)動春心,流目矚山林……光風(fēng)流月初,新林錦花舒。情人戲春月,窈窕曳羅裾。妖冶顏蕩駘,景色復(fù)多媚……” 靈璣莫名咽了口口水,心臟跳得有些不正常,垂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衣衫不整,又急急去整理。 偏偏這時又改了調(diào),節(jié)奏如銀瓶乍破,傾瀉而出,音調(diào)急轉(zhuǎn)直上,就好像在…… 叫春! 靈璣第一反應(yīng)就是捂住自己的耳朵。 捂著捂著,她才注意到身邊人?!澳阋膊灰牐 ?/br> 周子至自然也聽到了,想來是鄰家那對男女唱著唱著,意亂情迷間便纏到一塊去了。他們興致上來了,可他的興致全無,叫他聽著別人床腳歡好,他干脆直接把他們毒啞的好。 男人垂下眼簾復(fù)又抬起,側(cè)身挨著靈璣,將頭枕在她大腿上,前額貼著腰窩,雙臂環(huán)繞摟住那把纖腰。鼻尖離她很近,隔著一層襯裙布料,是最自然的女兒香,帶著一點點觀里的香灰氣味。 周子至對香的要求高到了天上,沉香、龍涎香、麝香、檀香這四樣在他手里跟不要錢一樣配進(jìn)各種香方里。 一香抵萬金。 就比如此刻他腰間紋銀香囊里的迷情香,香味艷而不輕浮,甫一聞只覺得淡雅至極,待后頭那絲絲甜氣涌上,獵物已然中招。催情、致幻,事后卻如迷夢一般,他便靠這個掌握了不少人的秘辛與把柄,按理說不該不起效用的。 “你困了嗎?” 柳眉似畫,云鬢相壓,迷情杏眼,脈脈生光。 好像當(dāng)真對他深情不移。 迷情香對她……也是有一點作用的吧。 “怎么睡覺都要戴著發(fā)冠?不累嗎?” 周子至一怔,他莫名想到別的意思??伤荒荛_口,迷情香既然對她起不了多大作用,此時開口后調(diào)香氣被打亂,這香便廢了。 靈璣久不聞人言,干脆自己動手,她邊解發(fā)冠,邊開口道:“這曲子不好,你不要聽,我給你唱?!?/br> 雄雉于飛,泄泄其羽。我之懷矣,自詒伊阻。 雄雉于飛,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遠(yuǎn),曷云能來? 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老道士極愛這首歌,她總會在發(fā)呆的時候不經(jīng)意唱起,被靈璣發(fā)現(xiàn)了就笑著又來教她。 低沉磁性的嗓音起,隨著情感幾經(jīng)沉浮,最后因嘆息而止,老道士唱得情凄意切,教給靈璣的卻是。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yuǎn)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飛,頡之頏之。 之子于歸,遠(yuǎn)于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 燕燕于飛,下上其音。之子于歸,遠(yuǎn)送于南。 瞻望弗及,實勞我心。仲氏任只,其心塞淵。 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老道士慈愛無比的撫摸她的眉心,然后如蜻蜓點水般親吻。 “這首更適合你。” 靈璣靠坐在床頭撫過周子至的長發(fā),一個字一個字,極輕極慢地哼唱。月光穿過廳堂散在她周身,霧屏云幔,瑤霞仙子。 她看著他一點一點闔上雙眼。 靜默良久,學(xué)著老道士那樣,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迷情香的后調(diào)涌上,不復(fù)淡雅,不復(fù)甜香,是若即若離的清苦味道。 靈璣終于也感到幾分倦意,摸索著找到一處舒適的地方躺下。 她不會記得今晚以吻祝君安睡。 朦朧中,她回想起老道士教她時的眼神,一如鼻尖這清苦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