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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玷污文學(xué)在線閱讀 - 第一章 兄弟相爭

第一章 兄弟相爭

    時年天下太平,盛世昭昭。任氏江山有三位貴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長子任文宣,光風(fēng)霽月,文曲下凡,墨客sao人,莫不向往。次子任政執(zhí),少有帝相,繼位而行王政,萬民順四海寧,不過指日可待。老幺任經(jīng)冀,運籌帷幄于商海,日進斗金于民間,富可敵國,絕非虛言。

    然而世人只知其一,不曉其二,這三位單拿出來都可謂人中龍鳳,可湊到一起卻不像外人所道的那樣兄友弟恭。

    景賀元年冬,勤政殿暖閣。

    紅羅融金帳中垂出一只極優(yōu)美修長的手,原本這皮rou也當(dāng)?shù)靡痪洹梆┩竽?,卻因手腕里側(cè)新添的一枚齒痕,此刻只剩nongnongyin靡之氣了。

    只見那指尖反射性地動了動,隨即帳里溢出一聲艱澀的呻吟,很快手腕抬起來,把紅羅幃幔掀出一道細縫,縫里影影綽綽露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兄長,當(dāng)今文壇領(lǐng)袖——宣王任文宣。

    他神色有些慘淡,皮膚又蒼白,整個人透出一股無法掩飾的郁郁難安來,好在這人文雅是刻在骨子里的,便是再狼狽也別有韻味。人說先帝三子中,宣王容貌最為清貴軼麗,確實是半點沒有夸張的。

    既然人醒了,他終于也不能再安然呆在皇帝小憩的睡榻上,正欲起身卻牽動了后庭的傷處,只覺得又尷尬又惱火。

    待到終于扶著床柱站起來了,才發(fā)覺這位宣王雖然骨骼纖細,但身量并不瘦弱,虛虛披上外袍之后甚至還有些高大的意味,就是步子有些虛浮,想來是昨日情事太過激烈的緣故。

    任文宣披衣往正殿走,走到屏風(fēng)后面卻聽見他那好弟弟正與監(jiān)察司議事,說的好巧不巧,正是他門下卿客信口雌黃的事兒。

    那副繡絹屏風(fēng)上繪的是四季如意花鳥畫,他定定立在秋與冬的交界處,神色似乎也被秋霜冬雪蒙住了,長睫垂墜出一片蕭瑟的陰影來。

    皇帝是又要削弱他手下的勢力了……

    什么兄弟和睦,不過是天家謊話,皇帝自上位以來從未有一時一刻不提防他,今日削一點這個,明日禁一些那個,后日呢?

    后日干脆將他手上那點子追隨的人全趕盡殺絕,只剩他一個宣王徹底成了孤家寡人才好!

    殿內(nèi)明明炭火旺盛,溫暖如春,任文宣卻無端打了個冷顫,把原本就隨意披上的外袍緊了緊,等聽到監(jiān)察司的人退出去了,方邁步走出了屏風(fēng)。

    “陛下……”

    皇帝顯然興致不錯,見任文宣出來還起身迎他,扶著他肩頸低眉問:

    “皇兄起這么早做什么?昨夜折騰那樣晚,你該好好修養(yǎng)修養(yǎng)的?!?/br>
    任文宣心里冷笑,只覺得陛下貓哭耗子假慈悲這招是越用越嫻熟了,這話說的仿佛昨晚折騰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樣。

    “年歲大了,睡眠也少,修養(yǎng)又豈在這一時。方才聽見監(jiān)察司來報,臣手底下那幫子門客是又鬧什么事兒了?”

    任政執(zhí)并不那么想提這件事,但既然被兄長聽到了,倒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皇兄門客三千,簇擁者甚多,難免有些良莠不齊的。兄長不必緊張,所謂鮮花與毒草混雜也是常事,朕不過是幫兄長清一清毒草罷了?!?/br>
    任文宣習(xí)慣了他這套太極打法,早年間還急躁,恨不得錘他一頓教教他如何用人話回答,后來興許是年齡見長,性子寬和了,也興許更是因為弟弟登基為皇了,他也只好被迫接受這套打法。

    “所以這次的毒草是?”

    任文宣淡淡的追問讓皇帝有些不自在了,他登基之后人人都很有眼力見兒,個個聞歌弦而知雅意,除了他這個書呆子哥哥。

    不,任文宣才不是真的書呆子,他不過是裝呆賣傻。為了他手底下那些不三不四的門客,他什么手段用不出來?

    年輕的帝王神色冷淡下來。

    “都在那邊了,皇兄若是想看,可翻一翻。不過是些yin詞艷曲,再或是僭越之辭,入目都臟了朕的眼睛。朕知道皇兄素來護著他們,朕也不欲重罰,除了那幾個屢教不改的拎出來殺雞儆猴一番,其余的斥責(zé)幾句也就放過了?!?/br>
    說話間任文宣已經(jīng)翻過了那幾篇所謂的不堪入目之作,有些茫然地問:“臣……斗膽,敢問是出了什么新政嗎,此中有何不合規(guī)制之處?”

    他不懂,他真的越來越不懂了。他以為昌明鼎盛之國,應(yīng)當(dāng)文道興隆,諸子百家,兼容并包??蓵r局卻越來越證明他的期望只是幻想。

    任政執(zhí)討厭他這樣刨根問底,毫無風(fēng)情的樣子,他希望兄長能少問問題多聽話,像其他人一樣乖乖相信他。他們是血親,他這個做弟弟的還會害兄長嗎?

    更何況把自己惹得心情不快,對任文宣有什么好處?最后還不是要用身體來rou償。

    本來想著昨夜玩得有些太狠了,想體恤體恤他,現(xiàn)下想來是很不必了。既然兄長剩下些力氣也要浪費在尋思這些細枝末節(jié)上,不如干脆繼續(xù)按到床上好好調(diào)教調(diào)教。

    任政執(zhí)性格中頗有些強硬霸道,不容忤逆,也就是被兄長這樣逆著毛捋才忍下沒有立時發(fā)火了。

    “皇兄看這集子,其余倒也還好,這一章居然有寫妻死鼓盆而歌的,對生死未必太缺敬畏,該收斂些,朕已經(jīng)命監(jiān)察司刪去這一段了。”

    皇帝狀似不經(jīng)意地把手擱在了兄長的豐臀上,正欲撩撥,就被任文宣側(cè)身一步撇開了。

    繼而聽到那敗人興致的書呆子尤自反駁道:“陛下!此處并無輕慢生死之意,反而處處皆是曠達,可謂思想精妙,超脫凡俗,怎可隨意刪去?”

    “曠達?你這幾日未出宮門,恐怕還不知曉。這集子流傳甚廣,蠱惑不少無知小兒。禮部侍郎病逝,他那蠢笨如豬的兒子居然也有樣學(xué)樣,坐在家門口敲著陶盆唱歌,成何體統(tǒng)!”

    任文宣這才覺出他有些惱了,放緩了語氣勸道:“陛下息怒,此事雖然不合常情,但到底也是臣子家事。天家坐擁四海,若是連這種細枝末節(jié)都要一一過問,豈不是太勞心費神了?”

    然而皇帝眉目間的陰沉卻并未散去:“皇兄,此事若是細枝末節(jié),待到朕身死之日,是否群臣百姓也可鼓盆擊缶,大唱歡歌呢?”

    任文宣終于在皇帝這樣的逼視中敗退下來,他覺得有些可悲,卻還是不肯放棄,只翻開另一篇問道:“那這個呢?”

    “忘了避諱皇兄的名字。”

    “臣的名字何時也需要避諱了?”

    “前幾日朕命禮部新定?!?/br>
    “那豈不是以后文不能曰文?不行不行,陛下,這太荒唐了些?!?/br>
    “沒什么荒唐的,文不能曰文又如何?那些文人聰明得很,自會想來其他的方法替代,拆幾個筆畫的事罷了。這種事以前還做的少嗎?”

    任文宣冷在那邊不說話了,只來來回回翻著那幾頁紙,滿室寂靜里那翻書聲格外吵鬧。那是一種不言而喻的抗議。

    “陛下……”他眼中似乎有兩團屈辱的火,灼灼地燃出些悲戚來,“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你非要為了這些破事兒跟我吵是嗎?”

    任政執(zhí)看著他的兄長,像看著一個恃寵生嬌的孩子。

    “陛下心中除了王權(quán)霸業(yè),何處不是破事?只是臣還是要說一句,今日開了這個頭,往后上行下效,不可言的便不只是一個生死之事了,不可寫的亦不只是一個文字了,是千千萬萬事,千千萬萬字!”

    任文宣蒼白的面色因為這樣急促的針鋒相對而泛起來一點病態(tài)的薄紅,他素來畏寒,出來又只披了件薄薄的外袍,此刻受了氣,怨怒里又帶了些病弱,實在是有些可憐。

    “陛下……”他低眉嘆了口氣,良久才恢復(fù)了平靜,緩緩抬頭,“算臣求你了?!?/br>
    皇帝不知怎的覺得心中憋悶之意更甚了。他是喜歡欺負兄長,喜歡他一身清高都化作楚楚可憐,喜歡踐踏他那天真的耿介與堅持,喜歡玷污他所謂的光風(fēng)霽月。

    可他不喜歡他為了別人而低頭,更討厭任文宣這副看重別的東西多過自己的模樣。

    任政執(zhí)往前了幾步,將氣紅了臉的兄長扯過來。

    他原本還有幾句氣話,卻在此刻都消弭了,高高在上的帝王想:阿宣似乎有些發(fā)燒了……

    任文宣并不知道對方在琢磨什么,只覺得比他高了幾分的皇帝攬他入懷的時候像抱住個小媳婦兒。

    他多少有些不自在,可惜被扣住了腰動彈不得,下頜也抬起來被迫和皇帝四目相對。那姿態(tài)是很親密繾綣的,可在對方目光中他感覺不到一點對自己剛剛那番話的重視,只有倨傲,來自皇權(quán)的永恒倨傲。

    這就是他的弟弟,他早該知道,他怎么還會對任政執(zhí)抱有幻想?

    “兄長風(fēng)花雪月久了,不會知道我的難處,此事不必再提了。大殿太空,還是冷了些,我們回去罷。”

    任文宣掙開他,因為用力過猛甚至踉蹌了兩步,繼而發(fā)出一聲毫不遮掩的冷笑:“不必再提,不必再提……原來用得上的時候,我的話便是警世名言,用不上的時候,就是風(fēng)花雪月。”

    “陛下別碰臣為好,免得臣身上那股子無病呻吟的酸腐氣污濁了陛下!”

    任文宣到底還是和皇帝吵起來了,而從對方的眼神里他恍惚明白,這并不是一步對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