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喪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在張家古樓附近了。他在的地方更像是一處民宿，他意識到自己背后的傷口被人處理過后，立刻坐了起來，正看見了一具正對他的骷髏。

    劉喪并未感覺到害怕，因為他知道這是潘子的尸骨，劉喪想起昏迷前看見的人，試探性地喚了一聲張起靈的名字，就看見那個人走了進來，用一種無悲無喜的眼神看著他。

    謝謝兩個字被劉喪卡在了喉嚨里，在看見張起靈帶出潘子尸骨的那一刻它無疑是很感激的，可是他卻沒忘記張起靈和吳邪到底有多好，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是吳邪的意思嗎？

    “吳邪不知道。”似乎是能看穿他的想法，張起靈淡淡說了一句。

    “謝謝?！眲仕坪跛闪艘豢跉猓m然不知道張起靈為什么會出現(xiàn)，但是只要不是吳邪的意思就好。

    “可他會知道的?！睆埰痨`看向了角落里潘子的尸骨，劉喪看了眼窗外的景象，這民宿是有人的，他問道：“能告訴我你怎么向那些人解釋爸爸的尸骨嗎？”

    “道具?！睆埰痨`順手拍了下自己背上的黑金古刀，劉喪忽然笑了起來，也對，巴乃這個地方本來就魚龍混雜，不說是道具就算直接說是骸骨，只要給錢夠了店家根本不會管。可是，他帶潘子回到長沙后，這尸骨便瞞不住了。

    “能不能……再幫我一次。”劉喪從床上起來，跪在了張起靈面前，道：“我不想接受吳家的任何恩惠。”

    “那個人，沒死?！睆埰痨`沒有立即回答劉喪，他只是望向了窗外，“如果你拒絕吳家的幫助，你會死?！?/br>
    “生死……有命?！眲书]上眼，道：“我不會讓他們找到我的?！?/br>
    張起靈不會代替別人做選擇，他聽了劉喪的話只輕輕‘嗯’了一聲，道：“你身上有尸毒，不是在張家古樓留下的?！?/br>
    劉喪愣了一下，對于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人，他還是沒有隱瞞，道：“我之前按爸爸留給我的羊皮卷上記載的方法，每晚有用動物的尸油涂抹在自己的人中、天靈，掩蓋自己的人氣。這樣，在進古樓的時候，那些邪物會優(yōu)先攻擊其他人，為我爭取時間?！?/br>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道：“明天我送你回去?！?/br>
    “謝謝，真的謝謝你。”劉喪有些不敢去看張起靈的目光，那一瞬間他為自己的渺小和卑劣而自慚形穢。

    一夜安然，張起靈如約將劉喪送到了長沙，而潘子的尸骨被裝進了一個行李箱由劉喪拖著，在分頭的時候，劉喪問了張起靈一句，“如果不是因為吳邪，為什么幫我？”

    “想幫就幫，就此別過。”張起靈轉(zhuǎn)頭就走，并未有什么留戀。

    劉喪站在原地看著張起靈的背影消失，才拖著行李箱走進了一家破舊的小旅館，然后半夜又拉著行李箱回到了他和潘子曾經(jīng)租住的地方。房租還沒有到期，不過水電早停了，劉喪從房子里翻出以前潘子留下的洛陽鏟，然后拖著行李步行到了郊外潘子的墓地。

    劉喪打算花一個晚上的時間把潘子的尸骨埋進去，然后在長沙再待幾天，等劉福的祭日過了，他打算去找?guī)讉€潘子曾經(jīng)給他講過的斗，吳三省下墓有個規(guī)矩就是太好的東西不會拿。因為吳三省覺得太好的東西拿出去，沒人出得起相應(yīng)的價錢，除非是給外國人，因而理論上好幾個潘子和吳三省去過的斗應(yīng)該都有東西剩下，而且危險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被他們給趟平了，但能不能找到他們走過的路，就看劉喪自己的本事了。

    劉喪握著洛陽鏟，面無表情地一鏟鏟地掀開了潘子墓碑下的土地，虧得是荒郊野外，一兩個小時挖下來也不見有人路過。劉喪累得氣喘吁吁，但他不敢停下，直到挖出了那衣冠冢，劉喪才把潘子的尸骨埋了進去。

    潘子的衣冠冢里，除了他生前穿的衣服還真是沒什么東西，唯一可能有些意思的就是劉喪給他雕的貓鼬印章。劉喪不舍地摸了下那個印章，道了句再見，便開始鏟土。

    這一忙活完，天就快亮了，劉喪也懶得回去，走到墓地后的密林里找了棵樹一趟，就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劉喪這才悄悄地摸回了出租屋里，他之前在林子里睡覺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他去公廁里接了自來水到灶上燒熱，用毛巾給自己簡單地擦了下身，然后換了套衣服，就躺到床上休息。

    錢他還有一些，只要在花完之前，能夠找到潘子給他提起過的某一個斗就好了。劉喪迷迷糊糊地亂想著，夢里他看見了潘子一會兒在對他笑，一會兒又板著臉訓斥他……最后，他看見了張起靈那雙冷漠的眼睛，卻又伸出了手將他從死人堆里拉了出來。

    這一晚，劉喪睡得并不安穩(wěn)，他有些懷疑自己是發(fā)燒了，但是摸了下額頭溫度還好，應(yīng)該是涂了尸油的后遺癥。他打算再在這出租屋里熬兩天，劉福的祭日一過，他就去外地的藥店抓點祛尸氣的中藥吃。

    往年，劉福的祭日，潘子和劉喪都會去祭拜，他們通常是傍晚的時候去，為了錯開阿娟和他的弟弟。今年這次也一樣，劉喪按照往常的習慣進入了墓園。傍晚的時候陰氣重，墓園一般不見什么人，劉喪趕在買香燭紙錢的老婆婆收攤前買了香和供果，然后走進了墓園。

    “爸，今后我要開始新的生活了。一個人的新生活?！眲蕦⑾銧T點燃后，靜默地坐了一陣。他以為他有很多話會對劉福說的，可是真的一個人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其實想對劉福說的話很少。

    “看樣子，今年他們沒來啊。”劉喪勾起唇，冷笑了一下，第一年和第二年劉福的祭日還能看見阿娟他們來過的痕跡，劉喪知道只要斷了一次，今后斷的時間就會越來越長，然后再也不會有人來。

    “他們不是沒來，只是知道你會來?！苯铀愠霈F(xiàn)在了劉喪的背后，劉喪起身想跑的瞬間，腳踝便被一股大力打中，他慘哼一聲，一下就倒了下去。

    “帶他回去。”那是劉喪沒聽過的聲音，江子算旁邊站著一個長著鷹鉤鼻的白人，他的臉上和潘子一樣也有道疤，但是卻沒有潘子給人的那種沉穩(wěn)，反倒有一股說不出的陰戾。

    如果你拒絕吳家的幫助，你會死。

    劉喪被拖走前，他想到了張起靈說的那一句話。他的指甲在地上撓斷了，抓出了血，但沒人會在意，他的吼叫很快就被硬邦邦的棍子堵住。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看過的那些小孩被擄走的新聞，有的被開膛剖肚挖去了器官，有被打斷手腳扔到街頭乞討，還有些被縫上狼皮當作怪物展覽。

    他會遇見什么呢？

    劉喪被扔進屋子里，看見那個脫光了向他走來的白人時笑了，原來是這樣啊……只是這樣。

    “你害死了我們那么多人，真是便宜你了?！狈蚀蟮氖肿テ鹆怂南掳?，劉喪笑了，他聞到了那個白人身上濃郁的體味。

    好臭……好變態(tài)，想吐……

    惡心的，粘膩的感覺爬上了他的身體，就在劉喪被掰開腿，整個人翻過去的時候，他感覺到了背后一陣濕熱，隨即就是血腥味，普天蓋地的濃郁。

    江子算沉著臉，丟掉了手上的刀，白人被他一刀割喉，死前那雙眼睛里還殘留著濃郁的情色、貪婪，江子算看著驚愕看著他的劉喪，道：“你以為，我是來救你的么？”

    “你，要做什么……”劉喪下意識地捂住了身上的青紫印痕，江子算坐到他身邊，用刀尖指著他，道：“你恨吳邪，是嗎？”

    劉喪身體一僵，他看著眼前青年臉上的偏執(zhí)和獰色，道：“你也恨他？”

    “是啊，我想殺了他。不如你……”江子算勾起了唇，劉喪側(cè)頭一笑，道：“我不會幫你殺他的。”

    “為什么？”江子算臉色猛然一變，劉喪道：“我爸拼了命救他出來，我害他，那我爸白死了?！?/br>
    “所以，你不但不會幫我殺他，還會阻攔我殺他，對么？”江子算瞇起了眼睛，劉喪沉默了，這一刻他覺得他離死亡又近了。

    “哈哈?！苯铀阈α?，他丟掉了手中的刀，扼住了劉喪的脖子將他摁在了床上，貼近了他的面孔，道：“知道是誰告訴我們，你會去祭拜劉福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