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很長。

    黃氏父子走在最前，賀文彥和賀文倩跟在中間。賀云曙推著厲戎不緊不慢地綴在后面，但礙于兩邊都有黑衣人緊隨，并沒有什么機會交流。在他們下方就是精密運轉(zhuǎn)著的流水線，在賀氏藥廠的幌子下，一排一排封著禁藥的透明玻璃管就是這樣被生產(chǎn)出來，再運往黑市流通到各類灰色場所。

    賀文倩好奇地轉(zhuǎn)頭看著，終于忍不住拽拽賀文彥衣袖，小聲道:“文彥哥，那是什么啊?”＂賀文彥面露尷尬，輕咳了兩聲沒答話。

    原來她不知道。

    賀云曙心念一轉(zhuǎn)，手輕輕伸到厲戎背后捏了他一下。厲戎反應(yīng)很快，唇角似笑非笑地微彎，涼涼道:“那是情熱，只要一點點，就能讓omega產(chǎn)生發(fā)情熱反應(yīng)，失去行動能力任人擺布，在黑市賣得好極了。你文彥哥沒告訴你么？他的跑車、名表，送你的奢侈品，光靠他名下那一點兒產(chǎn)業(yè)可賺不到?！?/br>
    賀文倩驚愕地轉(zhuǎn)過頭望向賀文彥，一雙杏眼里滿是不可置信:“文彥哥，他說的是真的嗎?”

    賀文彥頓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賀文倩滿面漲紅，囁嚅了半天忽然轉(zhuǎn)頭跑向另一邊。她跑得突然，賀文彥一把沒抓住，連忙追過去。黃龍玉皺起眉來，揮手讓黑衣保鏢也跟上去。

    賀云曙轉(zhuǎn)頭看著他們身影消失在走道盡頭，不動聲色地長出了一口氣。

    賀文倩的確嬌縱任性心眼多。她對賀文彥這個大哥是全心全意地依賴信任，甚至愿意用下三濫的招數(shù)幫他掃清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障礙。但她究竟是個omega，賀云曙賭她還有一些起碼的良知底線——這臨時起意的一招倒是賭對了。

    他心里暗暗祈禱賀文倩能使出從小撒嬌的十八般武藝絆住賀文彥，不要成為今天行動的變數(shù)。

    厲戎適時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冷冷道:“黃爺，這樣的合作伙伴我看可不怎么可靠?！?/br>
    黃龍玉也略有些不虞之色。他之所以選擇與賀文彥合作，一方面是借賀家清白的聲名作掩飾，一方面不過是因為賀文彥年輕少識好拿捏。他本以為厲戎與賀家有聯(lián)姻，雙方近乎一套整樁交易談起來更順暢，誰知道兩邊看起來并不對付，反而橫生枝節(jié)。心里不免有些后悔，不如今天不叫賀文彥過來。

    黃茂察言觀色，先打哈哈道:“爸，咱別耽誤時間，先往前走再說?！?/br>
    要的就是這個。

    一行人繼續(xù)向前，七拐八繞已走到廠區(qū)深處，通過了數(shù)道需要密碼和指紋指紋才能解開的門，又有一道嚴絲合縫的厚重閘門橫在當(dāng)中，看不到后面是什么。

    黃龍玉停下來，解釋道：“里面就是總控室和實驗基地了。之前我也已同小閻哥兒交過底，情熱的配方掌握在doctor手中，我只是按照doctor的意思組織生產(chǎn)線。要談擴大產(chǎn)量賣到海外去，單我愿意不夠，還得doctor首肯才行?，F(xiàn)在doctor已經(jīng)松口愿意見你，就說明有戲。我先進去鋪墊，做個引薦，你稍等片刻。”

    厲戎點頭應(yīng)了。

    黃龍玉轉(zhuǎn)頭沒好氣地拉了一把兀自盯著omega看的兒子，兩個人一起站在閘門前，經(jīng)過全身掃描，里面?zhèn)鱽砬宕嗟摹暗巍甭暎瑥?fù)雜的機鈕飛速彈動，閘門緩緩打開能容兩人通過的罅隙，待他們通過之后便迅速合攏了，沒給賀云曙和厲戎留什么看清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的機會。

    玉龍會那些黑衣保鏢并沒有跟著進去，像沉默的塑像似的靜靜立在周圍。他們盡量避免擺出監(jiān)視的姿態(tài)，但其實彼此都心知肚明。

    幕后的指揮者，發(fā)明情熱的神秘doctor就在門后了。距離真相和一切的終結(jié)咫尺之遙，腎上腺素開始分泌，賀云曙感覺心臟在胸腔里鼓噪，想同厲戎說話也找不到機會，卻通過觀察他小男孩似的不規(guī)整的發(fā)旋奇妙地平靜了下來。

    沉默中時間流逝得無跡可查。又過了許久，閘門終于又動了。

    黑衣人為首的一個站出來，對厲戎恭敬道：“黃爺這是邀您進去了，請吧。”

    厲戎回頭看向賀云曙，對視了短短一瞬，卻像交換了很長的擁抱。賀云曙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推著厲戎向前，穿過閘門敞開的縫隙。

    相比外間長廊的昏暗，門內(nèi)明亮得多。賀云曙微微閉了一下眼睛，才睜開來。

    剛剛在門外的時候，他有猜想過門內(nèi)作為孕育所有罪惡的中樞會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么，同他的猜想沒一點相干。

    整個空間被分隔為二，一半似乎是用于實驗，有復(fù)雜的控制臺和精密實驗設(shè)備。而他們此刻所在的一半，則像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平層樣板間。收拾得干凈整潔，甚至帶著富有生活氣息的溫馨，潔白的臺桌上還放著花束和玻璃瓶裝的漂亮糖果。

    聽見閘門在背后緩緩關(guān)上，賀云曙推著厲戎往前，恍惚間覺得眼前這場景似曾相識，陳設(shè)，布置，空氣里淡淡的消毒水混著植物香氣的味道。他飛快地調(diào)動回憶，沒有費什么力氣就想起既視感從何而來——蘭心醫(yī)院的一間診室，忽然分化之后的三個月住院治療期間，他幾乎每天都要去。

    無需再確認了。背對著他們手上一直忙碌著的那個人似乎終于對自己的手藝滿意了，端著托盤轉(zhuǎn)身走來，將兩只咖啡杯擱在桌面上?？Х缺砻娴睦ň露鴱?fù)雜，需要很穩(wěn)的手腕才能完成。不過對于醫(yī)生來說，難度應(yīng)該不算太高。

    “站著干什么，坐呀?！?/br>
    魏薇仍像在蘭心醫(yī)院時那樣，長發(fā)在腦后挽成低垂的發(fā)髻，笑意溫婉和煦，連衣裙外套著素凈的白大褂，口袋里甚至還習(xí)慣性地插著簽字筆。好像他們此時此刻并不是身在什么犯罪分子的老巢，只是一次尋常普通的醫(yī)患交流而已。

    然而再往前走幾步，在咖啡杯前面坐下來，就能看到cao作臺后面橫伸出四只腳。

    賀云曙淡淡地移開目光，捧起咖啡杯暖著冰涼的手指，唇角微彎：“魏醫(yī)生，原來您就是doctor?！?/br>
    魏薇眨眨眼睛，笑得幾乎有些俏皮：“是啊，我本來就是doctor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