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的星期天
現(xiàn)在是凌晨四點,大一學生言旋的臉在一片漆黑的宿舍里被手機發(fā)出的光照得一片慘白。此刻他正躺在床上舉著手機打字,作為網(wǎng)絡大軍的一名十八線家,他熱衷于在凌晨這個靈感火花迸發(fā)的時候?qū)扅c東西。 可惜靈感不是夜夜有,在半小時憋出130字之后,言旋退出了備忘錄,點開圍脖開始安心地刷起了小視頻。心想:這也算是在熬夜的時候干了些事,真是個時間管理大師。言旋心里美滋滋的。 宿舍里靜悄悄的,黑漆漆的,除了對床時不時的呼嚕聲和不知道誰的夢話以及翻身的聲音外一切都安安穩(wěn)穩(wěn)。窗外的月亮明晃晃的,正掛在天穹的北邊,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月光直愣愣地從窗戶照進來,像箭一樣,把整個屋子射穿。 過了一會兒,約莫是睡前多喝了水,言旋夾了夾腿,還是決定爬下床去廁所。 把床簾掀開,翻身踩在床梯上,冷冰冰的踏板冷到腳心,言旋被冷得一激靈,說來也已經(jīng)是四月份了,怎么晚上還這么冷,言旋心里直犯嘀咕。 但也沒怎么在意,他輕手輕腳地拉開宿舍門,往走廊盡頭的廁所去。 言旋住著的宿舍樓是老舊的一棟,還需要學生在走廊兩頭的盥洗室里洗漱和上廁所。 這時間實在是晚了,走廊里的頂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只有兩側(cè)墻底的安全通道標志還亮著綠幽幽的光。 走廊里沒有一個人,只有言旋的拖鞋底落在地上發(fā)出的“吧嗒”聲。 詭異地,這白天明明是走過無數(shù)次的走廊在晚上卻令人覺得古怪。 說不上來的感覺攫住言旋的心,言旋忍不住加快腳步。去他的,上完廁所趕緊回宿舍去。 終于走到了盥洗室,言旋稍稍松了口氣,隨便找了個隔間兒進去,解開褲子放了水,感覺倒是舒坦了許多。 言旋撫了撫胸口,沖了水推開門出去。接著擰開洗手池的水龍頭,水龍頭被不小心擰過了頭,水一下子濺出來,弄了言旋一身,言旋趕緊把水調(diào)小。 月光亮亮的,言旋突然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手表,對著光一看——四點四十四。言旋的嘴一癟,好家伙,這還挺不吉利的。 正洗著手,一陣冷風吹過言旋的脖子,就像有人在耳邊吹氣一樣,冷颼颼的,言旋脖后的皮膚瞬間汗毛豎立。 哈哈……都是風,這夜風還挺涼的哈…… 突然言旋的眼睛瞪大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從水龍頭流出來的東西,流出來的不是之前無色的水,而是某種深紅色的濃稠液體。下水口好像也堵住了似的,那流出來的液體根本下不去管道,全部堆積在水池里。 咦,言旋皺著眉,就要把手從水流里拿出來。 “呵?!倍呁蝗粋鱽硪宦曒p笑,仿佛是貼著言旋的耳朵在發(fā)聲。言旋肩膀一顫,就要轉(zhuǎn)頭去看,卻不知被何種力量控制著不能回頭,那雌雄莫辨的聲音繼續(xù)在說:“怕什么……別怕……直接放進去……” 一雙手像蛇一樣地纏住言旋的手,把言旋的手使勁往那紅色的液體里壓,那雙手纖細修長,在月光下白得能看見血管,言旋可無暇欣賞,他只感覺頭皮快炸了。那雙手冷冰冰的,又過分柔軟滑膩,不像是正常人的手,反而像是解凍了的一灘rou被捏成了手的形狀一樣,讓言旋有種反胃的感覺。 言旋奮力地掙扎,卻抵不過那無名的力量,他的手被強硬地壓入那詭異的紅色液體中,言旋目眥欲裂,液體的內(nèi)部是冷濕的,仿佛有無數(shù)個看不見的觸手帶著吸盤,蠕動著吮吸放入其中的東西,言旋的手指被分開,那觸手一樣的東西從指縫間穿過,引起言旋的戰(zhàn)栗。 看著那濃稠的紅色翻涌著就要順著自己的手腕往上爬,言旋嚇得夠嗆,一時不知從何處借來一股怪力,直接掙脫了束縛。 一時大喜,言旋立刻奪路而逃,拿出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回自己宿舍。 宿舍里還是之前的樣子,連舍友呼嚕的聲音和翻身的聲音都顯得格外親切。 呼,言旋長舒一口氣,就知道那邪門東西不會跟來,自己一個人陽氣不夠,難不成這一宿舍人還不夠嗎,呵,管他什么東西,休想近身。 言旋又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灌了口水,這下心情可算平靜了,爬上自己的床躺下,言旋閉上眼準備入睡。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地時候,言旋突然覺得腿上涼涼的,是被子掉了嗎,言旋沒睜眼,用腿別了別被子,可那涼涼的感覺根本沒有消失,反而帶著重壓蔓延到了胸口,言旋覺出不對勁來,睜開眼一看。 差點嚇走半條命,他媽的,正是剛才那個盥洗室的怪東西,那東西披散著頭發(fā),正伸出手來要掐言旋的脖子,那東西能看出是個人樣,半張臉給頭發(fā)擋著看不清眼睛鼻子,就看見那下半臉上大紅的唇上掛著個邪氣的笑。那嘴角不知是被撕扯開了還是別的,血淋淋的一道紅色直涂抹到臉頰。 看清了臉,言旋剩下的半條命也快要被收走,那雙手越收越緊,言旋只能從嗓子里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出“嘶嘶”的氣聲,言旋想伸手把那東西推開,卻根本無法動作。他的背部向上弓起,眼白也不住地往上翻。眼前的景物全模糊成一團,言旋再受不住,直接昏死過去。 “喂,言旋……喂,你醒醒……” 遠遠的似乎有聲音傳過來,言旋驚坐起來,這下身上沒有那索命的鬼怪,一道光正照在被子上,是同宿舍的張宥舉著手機的燈光。 “你沒事吧,我聽到你在大喊?!睆堝墩驹诖蚕卵鲋^和言旋說話。 “我……我好像做了個噩夢……好像快被掐死了。”言旋抖著聲音說。 張宥皺了皺眉,把另一只手也伸上來,摸著言旋的小臂安慰道:“怎么回事,你仔細講?!?/br> 張宥的手掌寬大,掌心帶著干燥的溫暖,言旋能感受到有源源不斷的熱量從小臂那里傳導過來,撫慰他冰冷的身軀。 言旋抖了一下,放棄了一般轉(zhuǎn)身抓住張宥的手,低下頭,俯下身子用臉去觸碰那溫暖的源頭,再忍不住,小聲抽泣了起來。 張宥把另一只手上的手機放下,一下下輕拍著言旋的肩膀,安慰這個在自己掌心哭泣的可憐的青年。青年的淚水很多,很快把張宥的手指弄得濕淋淋的。 青年沒有注意到,那個給予他溫暖的舍友的眼神,在自己的哭聲中眼神越發(fā)陰沉。 哭了一會兒,言旋也有點回過神來,尷尬地把把頭從對方手里抬起來。 “不,不好意思,我有點太激動了。”言旋垂著眼睛說,臉頰上還帶著殘留的淚水,顯得可憐兮兮的。 “沒事,我理解你,所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舍友沒有生氣,反而還一直在關(guān)心自己,言旋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一時支支吾吾起來,“也沒什么,額,就是不小心做了個噩夢?!?/br> 張宥的嘴角往下一撇,沉著聲音說:“是嗎,那是我多心了。”說著便要把自己的手從言旋的雙手中抽出去。 言旋很不舍那股暖意的離開,可一時也不知該怎么給對方講自己什么撞鬼的事,這都二十一世紀了,大家都是唯物主義者好嘛,這說出來不顯得自己跟個神棍似的,還為了這事兒哭,多丟人。 于是言旋咬了咬嘴唇,抬起眼真誠地說:“不是,真的就是做了個怪夢,一時嚇到了,謝謝你關(guān)心啊,我很感謝你的,打擾你休息了啊,不好意思?!闭f完還沖對方笑了笑。 張宥看著花臉的言旋咧出的那個為難的笑,心里暗怪自己心急,小聲說:“那行吧,八成是你晚上老熬夜寫怪東西,影響了睡眠才做得噩夢,別熬夜說不定就好了。” 言旋附和著笑了幾聲,這事兒就算翻篇。 張宥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去,言旋也把床簾放下來,一切似乎又恢復到往常的樣子。 可惜苦了言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言旋算是有點小潔癖,平日里倒是無妨,這剛才來了這么一遭被窩遇鬼,心悸倒是一方面,這惡心又是另一方面了,想到剛才那怪異的東西也在被窩里待過,言旋覺得這原本舒服的被窩隱隱也發(fā)出點陰暗潮濕的味道。 躺在床上哪哪都覺得不舒服,不蓋被子吧又冷,蓋了吧又睡不著,言旋竟有點為難起來。 “你要不要來和我一起睡?”突然響起個聲音。 “啊?”言旋把簾子拉開探出頭,是張宥。 “我說你要是睡在那兒不舒服的話,就來我這和我擠一擠,我不想半夜又被你鬧醒一次?!?/br> 言旋想:反正又都是男生,擠一擠也沒什么,話說之前也沒注意到這張宥還挺助人為樂的哈。 于是言旋樂顛顛地拿著枕頭爬上了張宥的床。 別說,還真是不錯,這張宥不愧是身長肩寬的健氣青年人,這被子里暖烘烘的,言旋開始是暗自神傷了一會兒自己的身高,但可能是被這溫暖舒適的感覺俘獲了或者是神經(jīng)今晚太過緊張了,很快就睡著了。 聽著身旁人的平緩地呼吸聲,被以為早已睡著的張宥緩緩睜開了他的眼,他望著身旁熟睡的青年人,以一種憐憫的眼神仔細地望。突然又神情陰鷙地盯著一個角落,咬著牙對著角落的陰影說:“滾。” 那陰影抖了抖,顯出點人形來,幽幽地說:“他本就是我的……你不能奪走……” 不等那陰影把話說完,張宥不耐煩地擺擺手,陰影一下子就消失了。 張宥湊過去,把言旋和自己相比略顯單薄的身子摟在懷里,讓對方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胸膛。 這招言旋很是受用,滿意地輕聲哼哼了幾聲。 張宥微笑了一下,把言旋耷拉在脖子的頭發(fā)撥到一旁,輕吻了那處裸露的肌膚,然后滿意地閉上了眼,把豎立的瞳仁用眼皮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