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之后，顧易先做出了決定，雖然這不是她最開始的打算。

    周涼強(qiáng)撐著情緒，不許自己崩塌，努力尋找理由駁回顧易的話。

    “我們就沒有在一起過，說什么分開？”

    “你懂我的意思。”

    周涼討厭極了這種讓他自我領(lǐng)會的話術(shù)。他不懂，就是胡攪蠻纏；他懂，那他就要認(rèn)。

    不要，他不要，憑什么讓他一直做那個懂事的人？

    “是不是只要我不乖乖的等，只要我有爭搶的心，你就要懲罰我？顧易，我不是狗，我是人。我也會嫉妒，也會害怕，也會不知所措。我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很著急，這難道有錯嗎？”

    正是因為顧易將他當(dāng)做人，才沒有辦法繼續(xù)下去。他的人生都在圍繞她轉(zhuǎn)，她變得越來越好，而他自己的光卻在一點點消失。。

    她從不否認(rèn)周涼的感情，但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自己引上一條錯誤且艱難的賽道，脫離他原本想要的正常人生。

    他不要家人，不要朋友，不要戀人，就只要她——現(xiàn)實生活不是浪漫的偶像劇，孤注一擲的喜歡只會讓他慢慢走向自毀。

    “你沒有錯，只是我不想對你負(fù)責(zé)。你沒有自我的喜歡，我一點兒也不覺得感動，只會覺得負(fù)累。與你分開，只是以防你最后把失敗怪罪到我頭上?！?/br>
    周涼固執(zhí)地反問：“如果我現(xiàn)在做的一切就是我本來的目標(biāo)呢？”

    “那我祝你成功?！?/br>
    沒有人比顧易更希望與他在頂峰相見?？刹皇乾F(xiàn)在，也不在明天，他們不該走得這么慌忙，慌忙到逐漸迷失掉自己。

    她其實知道，分開不代表能將感情割除，但不分開周涼永遠(yuǎn)看不到自己。如果喜歡一個人，卻因為她失去了自尊自信自愛，那這個被喜歡的人難逃其咎。

    與其說這是在懲罰周涼，不如說她是在自罰，畢竟沒有人比她更不想放開周涼。

    菜都上齊了，可沒有一個人動。顧易被酸澀脹滿喉頭，什么都吃不下去。她勉強(qiáng)撐著桌子站起身，最后將周涼以及她所有的后路堵絕。

    “另外，你欠我的那筆錢，我會直接從你的賬戶里扣除，扣掉之后，你就改掉密碼吧。至于今天這頓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是我付的錢，這次就由你來結(jié)賬吧?！?/br>
    顧易說罷沒再去看周涼，在她心軟之前離開了餐廳。

    她有些恍惚的過了馬路，忽然想到周涼等會兒回學(xué)校時，也要走過這個沒有聲音提示的路口。

    十字街頭車來車往，庸碌的人群會注意到一個瞎子嗎？

    顧易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去，只是沒有再進(jìn)餐廳，就站在門口的排號區(qū)等待。等了沒有多久，周涼就走了出來，一手撐著盲杖一手提著打包的餐盒。

    還好沒有一氣之下餓肚子，顧易松了一口氣。

    她沒有出聲，就這么默默看著周涼朝學(xué)校的方向走。他低著頭，拉聳著肩膀，每一步都走得不如來時輕松。

    顧易就像是影子一般跟著他，與他保持著一兩米的距離。

    走到路口的時候是紅燈，她緊張地盯著周涼，在他臨近馬路邊緣時剛想伸手阻止，就見他停了下來。

    顧易停在半空中的手虛抓了一下就收了回來。她驚訝的左右看看，也不知道周涼究竟是靠什么做出的判斷。

    紅燈短暫又漫長，她仔細(xì)打量著周涼，發(fā)現(xiàn)他比之前瘦了一些白了一些。

    顧易有些后悔，剛剛應(yīng)該再多說兩句反話，讓他多曬曬太陽按時吃飯的?？上呀?jīng)“離開”，不能再做這些多余的事了。

    紅燈轉(zhuǎn)綠，周涼的反應(yīng)慢了一些，還停在原地。顧易擔(dān)心他錯過綠燈，故意重重地落下步子，走過他身邊，提醒他可以通行。

    見人總算開始朝前走，顧易才停了下來，等他走過后繼續(xù)跟在他身后。

    原本只是打算將人送過馬路，可跟著跟著就忘了初衷，一路上觀察著附近的小飯店，想著能不能找一家給周涼按時送餐。

    肯定不能用她的名義，拜托司嘉琳的話周涼又不會接受。顧易想來想去，不如還是找胡老師吧。

    就在她認(rèn)真思慮的時候，走在前面的周涼步子忽然慢了下來。好在顧易反應(yīng)及時，才沒有撞到對方身上。

    這里不是路口，也沒什么障礙物，就在空蕩蕩的人行道中央，周涼停了下來。

    顧易見他埋下了頭，剛想上前看看他怎么了，就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她猛然頓住，不敢再向前了。

    路人頻頻側(cè)目，有熱情的阿姨上前問周涼需不需要幫助。周涼抬手蹭了蹭眼睛，搖頭道謝。

    盲杖點地，他再次邁開了步子。

    顧易低著頭亦步亦趨，也不知道究竟要把人送到哪里才算盡頭。不過幾分鐘的路程，她已經(jīng)后悔了幾百次，又在沖動之前將自己掐醒。

    要相信他，要相信周涼，即便沒有她在身邊，他也能靠自己站起來。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顧易先停了下來，是時候真正離開了。她抱著自己的胳膊，低頭等著周涼走遠(yuǎn)，可遲遲沒有聽到盲杖的聲音。

    她錯愕地抬起頭，看到周涼正回頭“看”著她。他的眼眶紅著，眼里還有未盡的水光，可卻比剛剛更加堅定。

    像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周涼笑了笑。

    他知道她沒有走遠(yuǎn)，也知道她說那些狠話，只是想讓他更自私一些——她怕他迷失，怕他不被別人善待，更怕他孤單一個人留在黑暗里。

    她希望的是他們比肩而立，而不是盲目地追逐彼此的腳步。

    “我會做好自己的，你放心?！?/br>
    顧易屏住呼吸，強(qiáng)忍著回應(yīng)的沖動，直到周涼猶如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一般，在長久的沉默中轉(zhuǎn)了回去，逐漸走遠(yuǎn)，她才敢放出一口氣。

    大概是冬天太冷，凍得她打顫，又或者是剛剛憋氣太久，讓她有些缺氧。

    顧易無法自控地急喘著，試圖用呼吸將破堤的酸涌壓回去。她轉(zhuǎn)身想要將自己抽離，不想回頭卻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遠(yuǎn)的簡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