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大結(jié)局
今年連著做了三場畫展,顧易比之前從容了許多,從迎賓到致辭再到介紹展品,有條不紊。但“見夢”畢竟是唐寧的畫展,顧易并沒有喧賓奪主,做好分內(nèi)事就退到了一邊,將所有人的目光都留給她的畫家。 剛剛升任美協(xié)會長的鄭楠林主動向顧易敬酒致謝,兩人自不必言明,只需要回以微笑。 “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br> 禮物的說法過于輕了,鄭楠林帶來的其實是一個足夠讓他們躋身華城畫廊前列的合作。難怪當初盧綺急著抱吳璋的大腿,顧易萬萬沒想到原來是沖著這個背靠官方的基金項目。 “剛好你們這場展的公益性質(zhì)非常強,作為代表案例向上申報應該沒什么問題。就是現(xiàn)在缺個名字,總不能一直叫‘唐寧工作室’,畢竟你們以后要做的是個綜合性的藝術(shù)館?!?/br> 關(guān)注@卜鳴在存稿 請勿購買盜版 顧易先前預料到“見夢”會為他們吸引來更多資方,但沒想到一來就是這么大的驚喜。她悄悄算了一筆賬,有美協(xié)基金的支持,他們接下來五年的展覽恐怕都不需要自己出錢辦了,而且有美協(xié)作保,簡行舟的臭名聲也不再是問題。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點了點頭:“我盡快找大家商量一個名字?!?/br> 顧易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李沢,畢竟他是第一個跟著自己白手起家的人。李沢平淡地“哦”了一聲,他一直對顧易很有信心,這算是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 “繼續(xù)加油?!?/br> “……行吧?!?/br> 顧易覺得,這個世界上能一句話堵死她的大概只有李沢了。 “對了,你讓我接的那個人也快到了,是我去接還是你去?” “我去吧?!?/br> 顧易差點忘了,還有一場好戲還沒開場呢。 她給歐若拉發(fā)了條信息:“從朋友那里聽說你回國了,就托人給你送了一張畫展的邀請函,你收到了嗎?沒收到的話也沒關(guān)系,今天有時間的話你可以直接過來,我親自接待你?!?/br> 素來秒回的歐若拉,第一次遲遲沒有回應顧易的消息。 顧易握著手機忍俊不禁,沒有馬上去接許婕,而是先去找了簡行舟。簡行舟果不其然在打電話,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我從不跟前女友聯(lián)系,要找許婕你自己去找,關(guān)我什么事?” 電話那邊比他更加火冒三丈:“怎么不關(guān)你的事?當初是誰讓我假裝你前女友的,還濫用人家許婕的身份?現(xiàn)在翻臉不認人了,全丟給我解決了?” 安德烈那邊氣得直接掛了,簡行舟又覺得他的話有點道理。雖然他依舊討厭高求,但他這次幫了顧易不少忙,過河拆橋這種事確實不太道義。 萬一許婕對他舊情未了,把這次冒用身份的賬算到顧易頭上,他豈不是又把顧易推火坑里了。 簡行舟有點焦灼,還沒想好怎么解決,回頭就看到了抱懷站在一邊的顧易。 顧易故作后知后覺:“啊,你打完電話了?我剛好有點事要找你,就是歐若拉——你前女友來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接人?” 簡行舟“啊”了一聲,撓了撓臉,強裝淡定:“那就一起去吧。”當務(wù)之急先穩(wěn)住許婕,其他的事情再從長計議。 十一月的華城寒意沁人,簡行舟卻緊張地出了一手熱汗,他一邊跟在顧易身后,一邊瘋狂給給許婕發(fā)消息。 孰不知顧易早就跟許婕通過氣了。 她知道簡行舟這個人素來不會編故事,既然敢說是前女友,那多半是真有這么個前女友。于是大概一個多月前,顧易通過唐寧和唐嘉樂那邊的關(guān)系,找到了與歐若拉基本信息完全符合的許婕。 她親自聯(lián)系了對方,將簡行舟跟安德烈荒唐可笑的合作告訴了她。許婕也是個心如明鏡的人,自然不會介意顧易和簡行舟的關(guān)系,畢竟當初她因為簡高二人的你爭我奪沒少受氣。 聽說顧易的畫展十一月開幕,專門訂了回國的機票,隱瞞了周圍所有的朋友,就為了殺那兩人一個措手不及。 于是當顧易帶著簡行舟出現(xiàn)在大海螺門口時,許婕就熱情地迎了上去,主動擁抱了顧易。兩人熟絡(luò)地問好,詢問近況,直接把簡行舟看懵了。 難道歐若拉真的是許婕,不是高求? 簡行舟恍惚了兩秒,然后甩了甩頭,怎么可能??! 許婕知道簡行舟要面子,主動跟他打了招呼:“好久不見?!?/br> 簡行舟勉強笑了笑,擠眉弄眼地暗示對方:“我給你發(fā)了信息,你看到了嗎?” 許婕故作驚訝:“是嗎,沒太注意,可能被我當成垃圾的短信了吧。你也知道,我是從來不會保存前男友的聯(lián)系方式的?!?/br> “……”發(fā)短信的垃圾現(xiàn)在十分后悔。 簡行舟猜許婕多半是看到信息了,不然怎么見到顧易沒有半點生疏?多半是因為被冒用身份生氣,所以才跟他裝傻。 他松了一口氣,不禁感慨自己可真是靠譜,及時幫高求兜了底。 “進去吧?!?/br> 顧易卻不著急,她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十分鐘了,足夠安德烈從求索開車趕到這里了。于是抬頭向園區(qū)入口的方向張望,果然看到了安德烈的車。 安德烈看到三人,車都沒有停進車位,就慌張下車朝他們跑了過來。 “顧易,對不起,我其實……” 簡行舟忙上前壓低聲音說道:“別慌,沒露餡兒?!?/br> 不想安德烈竟然不感恩,還給了他一個看傻逼一般的表情。 十分鐘前跟他提邀請,十分鐘后就見到本尊,凡是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這是顧易安排好的連環(huán)局。 安德烈懶得跟簡行舟解釋了,反正他也不在乎這件事。畢竟冒用身份的是他,欺騙顧易的是他,害怕被顧易再次拒絕的也是他。 見安德烈白眼,簡行舟有些不服氣,對著許婕挑了挑眉。 “許婕就是我們的后援——歐若拉小姐,是吧?” 許婕沒有應聲,只是笑了笑,然后看向一旁的安德烈,眼神溫柔許多,不似對簡行舟那般嫌惡。 “當初你對我忽冷忽熱,讓我感覺不到一點你的真心,我還以為你不會愛人呢。原來你喜歡的是簡行舟啊,‘前女友’先生?!?/br> 簡行舟瞬間啞了,他看看許婕又看看高求,最后看向噙著笑意的顧易,忽然感覺這里不宜久留。 他賠了個笑:“你們聊,我還有客人要招待?!?/br> 剛邁開步子,就被許婕叫?。骸拔也皇悄愕目腿藛??”許婕拽著簡行舟進了門,識趣地將場子留給顧易和安德烈。 安德烈知道解釋已經(jīng)是徒勞,他低著頭,沉默地等待著顧易的處罰。然而顧易什么也沒說,只是將畫展的目錄宣傳冊遞了過去。 兩個月前,安德烈歸還手機時,顧易就隱約猜到了真相,直到后來找到許婕才確認歐若拉就是安德烈。之所以沒有馬上拆穿,就是想看看這個人到底在圖謀什么。 她默默觀察試探,最終發(fā)現(xiàn)安德烈是真的只是想要跟她聊聊天,在她有需求的時候盡己所能幫忙而已。 也談不上對他改觀,又或者放下防備,只是她覺得可以給他一個成為朋友的機會。 “看看最后?!?/br> 顧易抬了抬下巴,示意安德烈打開畫冊最后一頁。最后一頁上是畫展工作人員的名單,最后一行赫然寫著—— 鳴謝 求索美術(shù)館 高求先生 安德烈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名字,許久才吞咽著喉嚨說了一句:“謝謝?!?/br> 顧易啞然失笑:“是我該謝你,歐若拉先生?!?/br> 如果不是安德烈暗中幫忙疏通各種關(guān)系,她知道這場畫展不可能如此順利的進行,那些藏家也不可能放下芥蒂坦然接受簡行舟。 她不會忘記他卑劣的過去,但也不拒絕迎接他嶄新的未來。 “我們進去吧,你的學生吳聿恒應該也很期待見到你?!?/br> 安德烈無奈笑了笑,也沒有解釋他和吳聿恒的“秘密”,只是點了點頭。 晚上賓客散的差不多了,顧易留了一些關(guān)系親近的朋友一起吃飯。在席的除了她的畫家唐寧、吳聿恒,還有新加入的一個女孩。 小個子雙馬尾圓框眼鏡,看起來特別像從卡通漫畫里走出來的人。在場的只有安德烈認識她,正是顧易心心念念的的作者焦驕。他之前就曾經(jīng)牽線搭橋,想把人介紹給顧易,但這個畫家十分有自己的個性主見并沒搭理他。 也不知顧易用了什么方法打動了對方,竟然簽下了焦驕的“賣身契”。不止畫簽給了她,人也十分粘她,同桌吃飯都要挨著顧易坐,惹得一旁的唐寧瘋狂吃醋。 顧易提議給畫廊起個新名字,唐寧忙說道:“一定要把顧易的名字放進去,沒有她就沒有今天這場畫展?!贝蠹壹娂姳硎菊J同,鮮少發(fā)表意見的李沢也難得附議。 于是,什么易家畫廊,顧盼生輝,易想天開,顧全大局,易起發(fā)財……聽得顧易直扶額。 “要不就叫‘Y’吧?!眳琼埠阏f道。 他不否認自己有私心,他就是想要把自己和顧易永遠綁定在一起。 安德烈觀察著顧易的神情,倘若她表現(xiàn)出一點不適,他就幫她擋掉這個提議。顧易倒是無所謂,她已經(jīng)與自己和解,過去的已然過去,只是不想獨占了功勞,畢竟出錢的人是簡行舟。 簡行舟單手撐著下巴,戲謔地看著顧易。他就知道是她,當初還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 “我覺得不錯,剛好我收藏了幾幅Y畫家的作品,可以用來鎮(zhèn)館?!?/br> 顧易笑了笑:“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于是冬至這一天,唐寧工作室正式更名換牌為“Y畫廊”。也是這一天,周涼最終沒能入選代表隊參與ACM的決賽。 雖然這一次的成績可以作為華大正式錄取周涼的評定依據(jù),但這個結(jié)果與他付出的努力相比,微乎其微。 輔導老師、同隊的學長學姐,以及來自國內(nèi)外的評審,都見證了他這幾個月來的努力,可是努力的不止他一個人。比賽的殘酷正在于此,它的結(jié)果并不能以一個人努力的程度作為評定。 所有人都在鼓勵他安慰他,告訴他未來必然前途無量,只需要時間。 周涼點了點頭,他的心情比想象中要平靜。失敗之于他的意義,不過是佐證了顧易的正確。他舍棄了被當做正常人對待的目標,忽視周圍人的關(guān)心,封閉自己一意孤行,也難怪會迎來失敗的下場。 他不止沒有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甚至沒有讓自己變得更好。 錯失機會雖然失落,但對于周涼來說不過是人生極小的磨難。唯一讓他遺憾的,就是他沒辦法帶著獎杯去找顧易了。 周涼在賽場外站了一會兒,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 天空悶了許久的雪,就在這個時候落了下來。冰晶落在臉上,他猛然想起,去年好像就是這個時候遇到顧易的。 那天也很晚了,他跟按摩店老板要了“唐寧的地址”,拿著錢去找她。 那一天的雪也是這樣一點點的落,落在他的眉梢,他的肩膀,以及他的心上。 后來那條路他走了無數(shù)次,太熟悉了,以至于成為了本能。 于是當周涼反應過來時,他已經(jīng)走到了美院宿舍的單元樓下。自從顧易說她退租了之后,他就再也沒有來過這里。 畢竟故地重游,只不過在提醒他物是人非罷了。 可如今人都見不到了,周涼自嘲地笑了笑。 他摸著墻壁拾階而上,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門戶。他摸了摸門兩旁的春聯(lián),竟然還是他們兩個人貼的那一副。 寒冬散盡新年好景有,春意盎然前程風雨無。 可是春天還好遠啊,周涼頹然地坐到了樓梯上。 明知道顧易早就不住這里了,卻還是忍不住想要等。他暗自與自己約定,等過了今天,他就一個人走明天的路。 住在樓上的阿姨回來時看到周涼,她不知道周涼已經(jīng)搬走了,還以為他忘帶鑰匙進不去門。 “家里沒人???”她關(guān)心道,“要不去我家坐著等吧?!?/br> 周涼搖了搖頭:“我這就走了?!?/br> 他扶著墻壁起身,展開盲杖下樓。不想還沒走出兩步,身后的門忽然開了。 “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密碼又沒換?!?/br> 一旁的阿姨看見顧易也放了心,悄悄上了樓。 周涼怔愣了許久,才哽著喉嚨問道:“你不是退租了嗎?” 顧易本來是打算退的,但是走到中介門店時又后悔了。那一刻,單純的“我不想”戰(zhàn)勝了所有的理智考量。 “總覺得你或者我有一天還是想要回來,所以就沒退。” 周涼恍惚地點了點頭,頭一低,盛了滿眼的淚就落了下來。所以屬于他們的“家”還在,顧易一直在等著他回來。 這一瞬間滿腹委屈傾瀉而出,他像是第一次考砸了的孩子。 顧易失笑,上前抱住了他。 她知道他真的努力了,只是沒辦法走得那么快。 而她依舊不會為他停滯不前,但是她可以走得慢一些,從容一些,在有花的轉(zhuǎn)角多浪費一些時光來等他。 “今天冬至,要一起吃餃子嗎?” 這一次,換她來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