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三月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吃飯，眼下餓得不行，瞧見路邊有間還開著張的酒樓就鬧著要進去。鳳臨只能依他，進了二樓雅間，點了幾個菜，又點了一大碗面，坐在一邊看他吃。羅三月吃得極快，風卷殘云一般很快就吞下了大半碗面和半斤rou，這才停下來喝了一口茶，抬頭問鳳臨：“仙君不吃嗎？”

    鳳臨搖頭，“我已辟谷?！?/br>
    羅三月放下筷子，一臉好奇，“那仙君能吃這些凡人的食物嗎？”

    鳳臨猶豫了一下。吃自然是能吃的，但歸一門的清靜道講究的是身心潔凈，不染俗垢，他的境界本就因心魔和情欲而搖搖欲墜，再吃凡食就是找死。

    他最終說；“不能?！?/br>
    少年一臉遺憾，“修成了仙就不能再吃這些美食，那修仙又有什么趣味?！?/br>
    趣味？鳳臨垂下眼睛。極樂宗的人大約都是為了樂趣修仙的，而他只能為了安穩(wěn)地活下去而修行。當年的云千陽并不知道他的特異體質(zhì)，也不能理解他為什么拼命固守著歸一門極端無趣的戒律。

    “你若留在極樂宗，就能修出趣味?！兵P臨輕聲說。

    他心里十分矛盾。先前他只想把少年趕緊送到什么地方安置了，現(xiàn)在卻又希望對方能陪在自己身邊。在他弄明白對方是不是那個人之前，先留下來。

    他覺得自己十分卑鄙。

    羅三月忽然一笑，“那我覺得還是待在仙君身邊有趣。鳳臨哥哥，”他突然一轉(zhuǎn)調(diào)，換成了撒嬌的語氣，“你不要趕我走行不行？”

    “你……”

    鳳臨只開了口就頓住。他心頭一團亂麻。如果羅三月真是云千陽——雖然不知道堂堂天下第一人怎么變成了一個煉氣初期的外門小弟子——那他把人帶在身邊一定會有大麻煩。可如果羅三月真是云千陽，一個幾乎只是凡人之軀的千陽仙尊，一個人流落在外，恐怕性命都難保。

    他又想了想，才開口問道：“你方才，在小青背上，為什么會突然疼成那樣？”

    羅三月?lián)u頭道：“我也不知道?！?/br>
    鳳臨再確認一次，“你不知道？”

    “不知道?！绷_三月答得很坦蕩。

    鳳臨瞇著眼睛看他。羅三月的表情很自然，好像并沒有隱瞞什么。

    要么他就不是。要么他就不肯承認他是。于是事情就變得很清楚了，心上人是心上人，而眼前人只是眼前人。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極樂宗外門弟子，如此而已。

    鳳臨偷偷吐了一口氣，心里突然有點難過。

    羅三月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問道：“仙君，你怎么了？”

    鳳臨搖搖頭，“你快點吃，客棧要關(guān)門了?！?/br>
    “兩間上房?！兵P臨對客棧的老板娘說。

    還沒等老板娘開口，羅三月先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鳳臨哥哥，我一個人住害怕?！?/br>
    溫熱的氣流在鳳臨的耳窩里打轉(zhuǎn)，帶起半身酥麻。自從遇到這個家伙之后，鳳臨的心魔日見繁盛，曾經(jīng)靜如止水的道心也成了明日黃花，越來越壓不住情緒，也越來越壓不住情欲。

    仙君連忙偏頭避開，惱怒地瞪著對方。

    “我怕夜里又頭疼，還怕那個怪手來抓我?！绷_三月扁扁嘴，又無辜又委屈。

    要說他胡攪蠻纏，他好像十分有道理。要說他有道理，他好像又是在故意占便宜。鳳臨拿這個無賴沒有辦法，只好對老板娘說，“一間上房。”

    老板娘笑一笑，看了看鳳臨，又看了看羅三月，一臉意味深長。她招來伙計，讓伙計領(lǐng)著他們上樓去。

    客棧的上房是一個兩進的套間，里間有一張可以橫躺下四個人的拔步大床，外間還有一個小榻，大約是供仆人休息的。

    鳳臨打量了一眼室內(nèi)，對羅三月說：“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毙睦锇蛋荡蚨ㄖ饕?，這次無論羅三月再說什么，他都不會妥協(xié)了。

    然而羅三月卻說：“鳳臨哥哥，我想洗澡?！?/br>
    什么？

    “我這一天天上地下的又跑又跳，身上臟死了。小青背上又太冷了，我到現(xiàn)在手還是涼的呢，得泡個熱水澡才能睡得著?！绷_三月向鳳臨伸出手，要他檢驗自己沒有撒謊。

    修道人不怕冷，仙衣沒有保暖功效，羅三月冷是必然的。

    “好，”鳳臨說，“你在這里洗，我去給你買幾件衣服?！?/br>
    “這么晚了，當鋪都關(guān)門了，明天再買吧。”

    鳳臨待要反駁，羅三月又說：“而且我怕洗澡的時候又頭疼，還怕那個怪手來抓我。”

    ……

    鳳臨幾乎要氣笑了。

    他賭氣地在軟榻上坐下來，“那你在里面洗，我在外面守著！”

    幾個伙計利落地送來一個大浴桶和滿滿一桶熱水。里外兩間之間有屏風隔開視線，浴桶就放在屏風后面。

    羅三月脫下衣服搭在屏風上，鉆進浴桶里，用手把水撩得嘩嘩響。一邊洗一邊還要聊天，又是仙人能做什么系列，“修了仙能洗澡嗎？”

    “能?！?/br>
    “太好了！”少年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鳳臨不禁奇怪洗澡這件事情莫非也非常有趣，對方才會如此在意。

    “那仙君多久洗一次澡？”

    “不關(guān)你的事?！彼舶鸢鸬鼗卮?。他為什么要和一個今天才認識的人討論自己的洗澡問題！

    “對不起。”羅三月立刻道歉，緊接著又說，“那我問一個和我有關(guān)的事情吧——

    “剛才在天上，仙君為什么要脫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