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反差的表現(xiàn)當然讓秦臻心中存疑。

    雖然富人區(qū)的別墅向來隨心所欲自己愿意怎么設(shè)計就怎么來，可這房子，居然同他母親的那間布局一模一樣……

    不止是布局，就連擺設(shè)也極為相似，這里的裝潢很老氣舊式，透著懷舊的味道，但東西用料很講究。

    再怎么樣有些細微的痕跡是怎么都掩藏不了的，比如客廳角落里的落式書柜他就曾經(jīng)在自家見到過。

    單站在門廳，他就能知道，右邊拐角的第一間是更衣室，再往右是廚房。

    老男人說過母親懷著他的時候曾經(jīng)在這里住過，后來舅舅過世一段時間之后兩個人從這里搬出來。

    也就是說這房子可能曾經(jīng)是舅舅的財產(chǎn)。他不知道母親、或者是房子的原主人他的舅舅，是不是同屋主有過什么關(guān)聯(lián)，才會將房子設(shè)計的如此一致。

    懷揣著疑惑與好奇，秦臻踏上二樓，那里有一間書房，如果鄰居的那間屋子都同家里的那間鎖起來的書房一模一樣……那就可以解釋很多問題。

    身后老男人跌跌撞撞跟著他的腳步，兩個人踏上樓梯。

    二樓角落里的那間書房沒鎖，輕輕推開門，吱呀一聲像是翻開二十年前的扉頁，秦臻立在門口挑著一邊的眉，怎么也沒想到連書房都如出一轍。

    照舊是森林一樣參天蔽日的書墻，“三十年經(jīng)濟大觀、西方經(jīng)濟學……”書架中卻少了他舅舅的遺像。

    遠處擺著寫字臺，上面積的塵土厚實一層，角落里俱是蜘蛛網(wǎng)。

    湊近一看，寫字臺上還攤著一本雜志，堪堪翻到一半，好似閱覽雜志的人不過是碰巧離開，不一會兒就會回來一樣。

    秦臻的手指剛要碰到書頁，身后一巴掌打掉他的手，秦臻詫異回頭，老男人臉上的神情比他還要復雜。

    “太不可思議了，我家二樓也有一個房間，居然跟這家的一模一樣，就連書架上擺的書都一樣！” 秦臻繞著書架走了半圈，老男人卻沒跟著他的腳步，似是望著寫字臺上的一個銅馬擺件。

    秦臻想了想猛一拍頭，“我忘了你是不是也在我家住過？”

    老男人猝然回頭低聲應和了他幾句，不過說的驢唇不對馬嘴，總讓秦臻感覺他有什么事瞞著自己。

    “為什么就這么一致？我媽的房子是舅舅的房產(chǎn)，難道我舅舅也在這里住過？” 秦臻湊近了他。

    秦海云“嗯？”了一聲，似是驚醒一般將視線從銅馬上轉(zhuǎn)移，下唇毫無血色，發(fā)出很是蒼白無力的蚊吶，“我不知道……”

    他直到懷了秦臻才被允許出別墅散心，不過每次都有那人陪著。

    這種如同犯人放風的舉措確實討得他的歡心，他被整整困在別墅里四年，要是一般心智不堅定的早就瘋了，唯有他還能遭得住寂寞勉強維持正常人的理智。

    當時葉恨生會在每天下午4——5點抽出這一個小時陪他出來，范圍也不過就是繞著別墅轉(zhuǎn)轉(zhuǎn)。

    瓊湖月苑的房子那么多，這房子的鄰棟里住的誰、又裝潢成什么風格，他全然沒有注意過。

    秦臻倒也不意外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心里卻有了個奇妙的想法，站到書架正中間昂頭向上望，他比秦海云高出不少，輕而易舉便伸手越過書架頂端，觸到一個特別的觸感，不過這回不是相片一樣的小東西，尺寸顯然有點大。

    費力好大力氣推開前邊厚厚的大部頭，終于將那“藏寶”取出來放在手心里。

    他便叫了老男人的名字。 “也怪了，我們家人都有往書架后面藏東西的習慣。怎么就把這地方當藏寶地了呢？” 沖著老男人露出個笑。

    秦海云轉(zhuǎn)過身，卻并未如他所料那般露出解開謎題的豁然開朗感，依舊嚴肅的皺著眉，目光銳利似劍，像盯著敵人一樣盯著他手心里拖著的保險箱。

    說是保險箱，但沒那么結(jié)實，大概20*15cm的大小。那東西不是用合金支撐的，具體什么材料他也分不清，表面裹了一層豹紋的皮革，設(shè)了密碼鎖，一串四位數(shù)的數(shù)字。

    迷你箱在他二人手里傳了個遍，大眼瞪小眼也看不出來什么。

    老男人這回異常積極主動的搶到手里，輸了四個數(shù)字。

    秦臻注意到他額角的地方已經(jīng)有汗液沿著毛茸茸的鬢發(fā)流下，不知道怎么這么緊張。

    不過他顯然沒能撞運氣輸對，那箱子穩(wěn)如金山，沒有要開啟的趨勢。

    “你輸?shù)氖裁疵艽a？” 秦臻還真有些好奇，要是擱在他手里，必定是四個零或者四個八。

    足足等了好一會兒，老男人沒理他，又輸了四個數(shù)字。

    這四個字也不對，秦臻巴望著，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著頭發(fā)調(diào)笑道，“好好的一天，怎么變成大冒險或者偵探游戲了？”

    “我的生日?！鼻睾Ｔ粕铄涞哪抗馑坪蹼[藏著深意。

    連著拋了兩個梗都沒人接，秦臻略有些尷尬，說起來他還真不知道老男人的生日是哪一天，兩人已是如此親近的關(guān)系，卻連這個都不知道，這就更使他磨不開面。

    老男人胡亂試了幾次，接連戰(zhàn)敗，秦臻便搶過來自己接著試。

    四個數(shù)字排列組合，一個小時怎么也試出來了。

    老男人卻沒他這樣的好脾氣，站起來往門外去，秦臻叫住他，“干嘛去？回去了？”

    秦海云沒回頭，身影看起來有些單薄，指令似的兩句話很是擲地有聲?！罢閷毨^續(xù)試，我去找個刀，看看能不能把它砸開。”

    “太暴力了啊。”秦臻嘖嘖兩聲，舔舔嘴唇，把箱子舉過頭頂，突然想到他們這是誤入了鄰居的房子，哪有進人家的房子還要砸爛人家保險箱的理？心里這么想，手上卻還是輸了一串數(shù)字。

    等秦海云回來的時候，就見秦臻蹲坐在書房的實木地板上，兩腿之間擺著一堆紙張，右腿周圍放著一個打開了的空箱子。

    秦臻小聲念上面的文字，“至誠商貿(mào)公司……轉(zhuǎn)讓合同……”他正滿腹疑惑的往下翻，手里的紙卻被老男人一把搶走。

    他右手里攥著一把剪刀，眉間擰出一道裂谷。手心將那珍貴的合同攥出許多褶皺。

    秦臻望著他手里泛著寒光的剪刀，不知為何想起那日他手里的剔骨刀，下意識坐的離他遠點。

    也沒什么特別的，不過是一些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房產(chǎn)轉(zhuǎn)移，遺產(chǎn)分配，財產(chǎn)轉(zhuǎn)讓書而已……

    都是他舅舅留給老男人的。

    秦臻早就知道舅舅跟他曾經(jīng)有過一腿，說不定家里人百般避諱小舅舅就是因為他跟男人搞到一起，所以對于舅舅給老男人留了財產(chǎn)也沒怎么驚訝。

    不過酸味還是少不了，“我舅舅怎么這么單調(diào)無趣，把他的所有房產(chǎn)都設(shè)計成一樣。”

    老男人將那些曾經(jīng)價值連城的紙張接連翻開，那些A4紙放在保險箱里保存的很好，張張潔白如新，仔細聞還能嗅到新鮮的油墨味。

    他的神態(tài)隨著那些財產(chǎn)證明逐張展現(xiàn)，變得愈加微妙。兩條眉毛好似自從進了這屋子就沒有平下來的時候。

    可惜這些紙張在20年前或許象征著驚風雨的一筆橫財，到現(xiàn)在9102年也不過就是幾張沒有用的廢紙了。

    秦臻無聊的將箱子放在兩只手里把玩，一會兒關(guān)上一會兒開開，開關(guān)應和的噶噠聲不斷。

    “原來是這些東西?！崩夏腥藢⒛菐讖埣堧S手放在書架上，疲憊的捏著鼻梁。唇邊勾出個若有若無的不成形的笑，啞聲問，“你試出來，密碼是多少？”

    秦臻道：“我的生日，你記得是哪天不？”

    “怎么提這個？”秦海云氣他這個時候還沒個正經(jīng)樣子，但無奈是自己兒子也只能縱容他胡鬧。

    秦臻無辜的聳肩，“我說密碼。”

    話一吐出來，氛圍明顯改變，老男人沒要他再重復一遍，極為錯愕的張著嘴。不想被秦臻看到，又想掩飾，卻使臉上的表情更加難看。

    如果保險箱是葉恨生留給他的財產(chǎn)，那怎么可能密碼會是秦臻的生日呢？是什么都行，怎么可能會是……

    這個腦回路很簡單，秦臻也想到了這點，“我出生的時候舅舅早死了，他怎么會知道我的生日？”還設(shè)成保險箱密碼。“難道他還活著？”

    秦海云露出個苦笑，“他死了。”

    畢竟，那人是他親眼看著死的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