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簌簌的雨聲一直不停,直到天色濃郁成漆黑的一團。 冷氣從窗縫滲入,白沐打了個噴嚏,筆尖卻始終停留在地圖上。 紅色的標記從戴爾維斯的中心延伸至領(lǐng)土之外,筆尖在地圖邊緣的海域停頓最后圈上了一個圈。她打開塞在箱子最低下的袋子,那里還裝著幾顆沉甸甸的寶石。 她估摸著數(shù)量,把袋子重新扎好壓在枕頭底下。 夜里,大雨仍在下。 與這陣雨聲相比,顯得格外寂靜的房間里,門鎖‘咔噠’一聲開啟。 木門敞開一道縫隙,濕漉的腳印自門外濃重的黑暗中向床邊前進,并且逐漸變大,變?yōu)橐粋€成年男性的腳掌尺寸。 他在床邊停頓,慢慢俯下身,猩紅的眸子從凌亂的長發(fā)中打量著那張埋在被子里的臉。 萊斯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雙頰,微涼的水珠順著手指落在她的臉上,白沐微微皺眉,嘴里呢喃了句什么。 指尖離開面頰,按上了她的脖頸,五指漸漸收緊。 白沐開始呼吸困難,她雙唇微啟她無意識的擺動頭部,想伸手抓住給予壓迫的來源。 淡淡的熟悉的氣息圍繞在鼻尖,白沐乍然驚醒,額間全是冷汗,連胸前也被浸濕大片。 她迅速檢查著屋內(nèi),空無一人,但她鼻尖卻還環(huán)繞著那股淡淡的氣味,還有股鐵腥味。 白沐第一個反應(yīng),是他追過來了,但她沒有發(fā)現(xiàn)什任何異樣,新的蠟燭點亮,她端著燭臺檢查著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 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只有門縫處滲進的一點濕漉的水跡。 即使是雨季,王城的街道依舊忙碌,白沐躲避著來往的行人跟馬車來到街道對面。 她走走停停,把附近逛了大半,買了一堆據(jù)說是特色的小吃。 她突然看到一家不太一樣的點,在兩側(cè)櫥窗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陰沉。 一張畫著奇怪符號的招牌,和門上叮叮當當?shù)膾祜棥?/br> 掛飾突然劇烈蕩起,老婦拄著拐,掛上了一張開張的牌子。 她瞅見了在門口站著的白沐,招了招手:“呦,小姑娘,買個護身符嗎!什么荒野鬼魂,狼人,血族都得繞著你跑嘞!” 屋里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容器,裝著不知名的液體和動物肢體。 她雖身形臃腫,倒是靈巧的很,繞過那些東西,帶上眼鏡,在一堆手工掛墜里翻翻找找。 “在這呢。”她翻出一個巴掌大的絨面盒子,里面是一條泛著銀光的十字手鏈,她拿到白沐面前,幫她系在手腕上。 “這是我年輕時候做的,雖然力量不入從前,不過普通的血族還是能驅(qū)散的。”她推了推眼鏡,看到白沐身上的一瞬變了臉色。 她擰著眉,不著痕跡的往后退了退,語氣恭敬起來:“不過這種東西可能會傷害到您的朋友,不如您再看看其他的?” 白沐搖搖頭,掏出錢袋,后來又想到什么,問:“您是女巫?” 老婦直了直身子,臉上帶了點自豪:“我年輕的時候也是東部有名的女巫。” “可是這里的人們不都覺得女巫…” “邪惡?哦呦…”她擺擺手,從衣服兜里掏出一張板板正正的卡片:“又不是所有女巫都是這樣,看看,我現(xiàn)在是王城戶口,而且我是簽過協(xié)議的良民!” 畫有她頭像的卡片在眼前晃動幾下,便被快速收回去。 她掏出一枚金幣,放在她手里。 “我想問幾個問題可以嗎?!?/br> 老女巫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把金幣收在兜里。 “有什么魔法,或者…什么別的,是可以讓人在時空中穿行的?” 老女巫像是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誰告訴你的,我活了1000多個年頭,可從來沒聽過?!?/br> 白沐眼色暗下去,但卻不死心:“真的沒有?藥水?魔器?或者…” “歐呦,我這個老太婆還能騙你不成?!彼萘税莞煽蓠薨櫟氖郑骸熬退隳闳栆疇柭?,她也是不知道,不過她是個愛騙人又愛抓血族的老女巫,她的歲數(shù)加起來都有一,二,三…十個我那么多嘍!” 女巫舉著兩只手比劃著,她突然注意到白沐滿目震驚,眼眶漸紅,迷茫和無助全都堆在那蓄滿淚水的眼睛里。 她垂下眼,沒出聲,也不說話,眼淚一滴接著一滴的往下掉。 倒是讓女巫有些無措,她手忙腳亂的變出一包紙巾推到她面前,等她冷靜下來才開口。 “哎呀,這么漂亮一張小臉哭花了就不好看了?!?/br> 白沐擦擦眼淚,問:“耶爾曼,是誰?” 渴望永生的強大女巫,在嘗試多重途徑無果后,將心思打在擁有永生的血族身上,可身為女巫無法被血族轉(zhuǎn)化,只能一直靠食用他們的心臟為生… 有效…但副作用又極大的方法。 這是白沐在女巫那里聽到的故事。 白沐大包小裹回了旅店,老板沒在前廳,倒是前兩天見過的孩子被收拾干凈,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fā)上。 待她路過,便抬起一張年幼純真的臉看向她。 白沐拿出塊糖遞給他,順手摸了摸他的頭,沒注意到他的視線若有若無的劃過她的手腕。 今晚夜里沒有她,她能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逼近,停在床邊。 像是在觀察,又或者是忌憚。 她慶幸著手鏈產(chǎn)生的作用,下一秒,那股氣息將她完全籠罩,冷笑著在她的手腕上啃咬。 第三夜,第四夜,第五夜… 白沐頂著一對黑眼圈敲響那家店門,許久沒有人回應(yīng)。 初春的冷氣凍的她打顫,即使身子發(fā)麻,在夢里被撫摸舔咬的感覺依舊揮之不去,遍布在身體的每處。 “那個老女巫應(yīng)該是出去旅游了?!迸耸掌饌悖蜷_了隔壁店鋪的門:“看樣子賺了點錢,又拿出去鬼混了,要找她,再等個十天半月吧。” 白沐抿抿嘴,只能作罷。 尖冷的獠牙咬過頸側(cè)細嫩的皮膚,他似乎極為控制,難耐的舔了許久,才慢慢向下移動。 他的唇齒停留在小腹,扯過她的手腕挑釁似的磨蹭著那串手鏈。 細密的癢意讓她忍不住輕顫,她低喘著,明明意識清晰,卻沒法睜開眼睛,身子也無法控制。 他故意挑逗著她的的敏感,長指分開她的雙腿,指腹在xue口按壓磨蹭,幾次在滑膩液體作用下插入,但又很快退出,把她折磨的幾近崩潰。 直到天色漸量,她才從那個夢中擺脫出來。 白沐擦了擦額間的汗,抬起手腕晃了晃,手鏈叮當作響,水晶閃著淡光。 她看了半會,摘下來,隨手扔在床頭柜上。 白沐憑著印象拐過幾個彎路,走進那棟老舊但又喧鬧的小樓,。 大廳內(nèi)人來人往,商人裝扮與傭兵是主要人群,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好一會才有個矮小的傭兵迎上來,眼神在她身上打量著,最后停在她高挺的胸前,輕浮眼神讓她不自在的攏了攏斗篷。 “您好,羅塞傭兵團,有什么可以幫您?!?/br> “我找查爾斯?!?/br> 男人眨了眨眼,咧著一嘴黃牙:“第五小隊的任務(wù)都已經(jīng)排滿了,我們著還有不少,不如…” “告訴他是一位姓白的朋友?!彼映鰞擅躲y幣。 男人手忙腳亂的接住,態(tài)度大轉(zhuǎn)變,畢恭畢敬的行禮,把她帶到休息室才轉(zhuǎn)身離開。 她剛坐下,查爾斯就理著外套,靴子上濺著黃褐的泥水,在休息室深紅的地毯上留下一個個腳印。 “呦?!彼α诵Γ谒龑γ孀?。 “在王城玩的還好嗎?” 白沐笑笑,把從路上買的糕點推到他面前。 “前段時間謝謝你了。” “這有什么。”查爾斯撓撓頭:“拿錢辦事,而且是你你這樣的美女…” 他像以前那樣油嘴滑舌了幾句,把白沐夸的耳根發(fā)熱才停下。 白沐揉揉耳垂,忽視他過于熱情的目光,問:“在這王城里還有什么女巫開的店嗎?” “嗯…翠石路街好像有一家,就在你住的旅店附近,你找她們做什么?” “最近睡不太好,想買個護身符?!彼嗳囝~間:“你說的那家我去過,但是關(guān)門了,還有別的嗎?” 他想了會,搖搖頭:“以前倒是有幾個,但停留一段時間就離開了,只剩翠石路街那家了?!?/br> 白沐略失望的點頭,兩人閑聊了幾句。 他很明白如何討女人開心,給白沐講了幾個大陸上的傳說,又說了幾段從前任務(wù)時的異聞,倒也讓白沐短暫的忘了困擾,被逗的一直輕笑。 話題被待回白沐身上,他裝作不經(jīng)意問道:“所以想到下次旅行的地點了嗎?” 白沐一怔,她從未想過,自從知道沒有可以回去的辦法了以后,對這個也沒在意過。 既然回不去了,哪里都一樣。 “還沒有,我倒是覺得王城很不錯?!卑足鍥_他笑了笑,明艷動人的笑讓查爾斯臉側(cè)泛紅。 他眼里閃動著異樣的光,壓抑著心里的喜悅,極為不自在的起身轉(zhuǎn)了兩圈,最后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 “相信我,留在這里絕對不會讓你后悔?!?/br> 他的陪伴讓白沐掃去這幾天的陰翳,心情難得歡快起來。 她點上喜歡氣味的香薰,翻開了剛買的。 但她又在不知不覺中陷入夢里。 今天,那個人似乎很生氣。 即使隔的很遠,她也能感受到不同于前幾天的冷空氣。 他沉默許久,才慢慢靠近白沐,手掌重重按她肩膀上揉捏,像要擦去什么。 突然,他停下動作,在她耳邊低語:“跑出來就是為了他?是嗎。” 熟悉的聲線讓她瞬間睜開眼,眼前是那個明亮又溫暖的夢。 花叢微動,女人端來了點心,精致的盒子蛋糕散發(fā)著甜美的氣味。 女人坐到她身邊,撩起她的黑發(fā),纖細的手指替她梳理著長發(fā),語氣溫柔軟綿:“又做噩夢了?” “……” “不用怕。”女人看出她的心思,把她摟進懷里,像以前那樣安撫:“沒事的,沒事的?!?/br> 這里的一切一切,都彌漫著溫暖與心安,可正因為如此,她更加不安。 女人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常,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俯下身,柔聲問:“怎么了?” “…你是誰?” “能夠幫助你的人。” “為什么要幫我?你知道我發(fā)什么了什么?” 女人沉默了,指尖碾起她一撮發(fā)絲揉弄著,過了半會才慢慢回應(yīng)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幫你擺脫他?!?/br> 白沐恍惚著,突然想到什么,抬頭問:“耶爾曼?” 女人身形一怔,笑容僵在臉上。 看見她的反應(yīng),白沐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請不要再在我身上費心思了,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也沒辦法幫你,如你所見我已經(jīng)逃出來了,他不會找到我的…” “所以也請不要在用這種方式再跟我見面了,取消我們之間的媒介吧,對你來說也好,不是嗎?”女巫入夢需要媒介,或許是那人的發(fā)絲血液,又或者是直接印在那人身上與之相連的印記。 但無一列外,對雙方都會有影響,按照那個老女巫所說,應(yīng)該是施咒一方的影響比較多,夢境越真實清晰,影響就越大。 白沐不知道對這個人有什么影響,但對她,每天睡不醒,時不時倦乏已經(jīng)很影響她的日常了。 在她后頸那只濃黑的薔薇刺青隨著她逐漸清晰的意志變淡。 女人溫和的面容崩裂幾分,但還是勉強維持著和善的面目,手掌悄悄覆住印記冷笑道:“你真以為,他不會找到你嗎?”魔力開始緩慢流入,直到印記暗至濃黑,慢慢隱進皮膚,白沐掙扎著又陷入那副不斷瞌睡的樣子。 她第一次強制性的將白沐送出自己一手打造的夢境,在她離開后原本維持的形象也隨之崩塌。 她怒不可遏的撕碎了整張淡黃的天幕,四周燃氣的火苗將搖曳的花朵燒了個干凈,等到空間歸于一片漆黑的寂靜中她才閉上眼。 慵懶靠在躺椅中的女人猛地睜眼,美艷動人的面容猙獰不已,她猛地起身掐住靜靜守候在身旁的那人。 “你不是說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她跟那個吸血鬼到底什么關(guān)系!” 海曼面色不改,伸手為她理了理凌亂的長發(fā)。 “的確是普通人,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她可能碰巧意志很清醒,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嘛…”他輕笑一聲:“獵人和獵物罷了?!?/br>